鳳擎蒼堅持︰「不行,他必須離開。我沒有要他的命,已經是仁慈。」
凰九歌不再勸。
等兩母子敘完舊,鳳擎蒼就把魍三扔了出去,同時剝奪了他鬼樞域魍三鬼主的身份。
從今以後,他就不是魍三了。
魍三只是一個諢號,誰當上第三鬼王,誰就叫魍三。
而他,今後只能稱本名,竹馥昱。
竹青和馥覽的兒子,竹馥昱。
竹馥昱站在混沌城外的一座高山上,遙望偌大的、全新的城池,面色不定。
他能清楚的看到,街道上勾肩搭背的人魔兩族,他能清晰的听到,原本死仇雪恨的兩族,在稱兄道弟……
他目光一轉,看向一條小巷。
深處,小人族和小魔物,在一起玩耍,歡快的追逐打鬧。
一只還沒化形的小魔物,眼巴巴的追著小姑娘。
他用軟濡的童音,不斷強調︰「晴兒,長大了嫁給我好不好?我們也生一個像阿翔那樣的魔人!阿翔超厲害的,他一個可以打三個,魔人朝強!我們生的,會更強!」
小姑娘臉蛋都不紅一下︰「才不要!我要嫁給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才最厲害。娘親說,是因為城主大人,我們才可以安居樂業!」
小魔物飄忽了一下︰「安居樂業是什麼?」
小姑娘可愛的皺眉,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竹馥昱臉上的蒼白褪去,掛上了向往而期待的笑容。
「安居樂業啊?」他自言自語般呢喃︰「就像你們現在這樣啊,有家人,有朋友,無憂無慮。」
他似乎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的童年了。
可認真去想,卻清晰的可怕。
對他的父親喊打喊殺的人,罵他是小魔頭的言語,說他是魔族走狗的聲音,朝他扔石頭對他攻擊的小孩,嫌惡的眼神,凶悍的猙獰的笑……
太多太多記憶。
太過太過清晰。
他天賦極高,28歲就修煉到玄靈宗師,身體不再老去。
但是他頂著一張年輕的臉,心態卻猶如百歲。
他形單影只,晝伏夜出,從來不曾有希冀和期待,從來不知道,歡樂是什麼樣。
但他直到,他從心底里,渴望一個……家。
渴望關懷。
渴望安穩。
渴望……安居樂業。
就像,在混沌城里生活的居民一樣。
竹馥昱吸了吸鼻子,轉身,飄然離開。
已經兩度擴大的混沌城,漸漸地,只剩下芝麻大小一個點兒。
卻牢牢的刻印在他心底。
他飛快到了一處魔氣沖天的地方,魔宮巍峨而龐大,到處都有魔將來回巡邏。
「什麼人!」一個魔將侍衛攔住他,冷笑︰「卑賤的人族,竟敢單槍匹馬闖到魔主魔宮來,好大的膽子!」
竹馥昱不咸不淡︰「卑賤的人族?你這麼說,你們的少主顧蒼知道嗎?」
那魔將臉色一僵,猩紅的眼楮滑過恐懼,黃燦燦的頭發仿佛都立起來了。
竹馥昱冷笑︰「去通知你們少主,竹馥昱求見。」
一人飛來,飄然落在他前方。
「不用。」顧蒼似笑非笑︰「我已經來了,魍三鬼主竟然親自拜訪,真是讓在下驚訝啊!快請快請,魔宮這下要蓬蓽生輝了!」
竹馥昱陰冷的盯著他,不發一語,跟著他進了魔宮。
到了殿內,竹馥昱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見魔主。」
顧蒼遺憾︰「師尊在閉關呀,這個要求可讓人為難了!」
「顧蒼!」竹馥昱低沉的說︰「我要見他!」
顧蒼冷笑︰「見師尊干什麼?上趕著送死麼?」
「他答應過我!」竹馥昱悲憤道︰「我幫他抓住了凰九歌,他要把父親的魂魄還給我!」
顧蒼嘖嘖搖頭,雌雄莫辯的臉上,滿是譏誚︰「師尊的原話,是等他事成之後。如今凰九歌被鳳鶴嶠偷偷救走,師尊的大計被破壞殆盡……魍三鬼主,奉勸你一句,師尊正在氣頭上,你還是不要去觸他逆鱗。」
「鳳鶴嶠救走凰九歌?」竹馥昱嗤笑︰「可我知道……事實貌似跟顧少主說的不同啊!」
顧蒼抖了抖袖子,不咸不淡的說︰「怎麼不同?不就是鳳鶴嶠聯合魔宮守衛五志魔皇,里應外合,才得手的麼?」
「本少大意啊,竟然讓這倆賊人鑽了空子!本少以最快的時間追去,追到無盡海森,發現了鳳鶴嶠和凰九歌的行跡,卻發現他們開始自相殘殺。」
「本少潛伏在暗處,打算來個螳螂捕蟬,卻沒想到黃雀在後,凰九歌殺了鳳鶴嶠之後,就跟鳳擎蒼匯合了,還有四打鬼王輔助。本少不敵,只好暫時全身而退,再次圖謀。」
竹馥昱啪啪拍手︰「好好好!顧少主不去寫話本,實在是屈才!」
明明是他跟鳳鶴嶠里應外合,卻找個炮灰替罪。
而他,還是魔主最忠實的徒弟。
竹馥昱暫時不打算揭穿顧蒼。
他有的時候鬧不明白,顧蒼呆在魔主身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卻偏偏在某些事情上,做出反骨背叛魔主的行為……
實在讓他,模不清頭腦。
顧蒼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個人,太讓人捉模不透了!
竹馥昱心念一轉,他雖然不打算揭穿,但可以用這件事威脅一番,要些好處……
「顧少主,明人不說暗話。你說的,我暫且當做是事實。」他低沉的額說︰「不過,你要幫我要回父親的魂魄。」
顧蒼掀了掀眼皮,涼涼的說︰「你覺得,師尊會相信你麼?你告訴他我背叛他,他只會認為,你是在挑撥離間。」
竹馥昱冷笑︰「你以為我沒有證據?鐵證之下,你看他信不信我!據我所知,魔主大人最厭惡背叛,嘖嘖。」
顧蒼眯了眯眼,試探的說︰「你背叛鳳擎蒼,怕是已經被他趕出來了吧?怎麼,沒有了靠山,還想到魔宮作威作福?竹馥昱,你有鐵證麼?呵呵。」
竹馥昱握緊拳頭,陰冷悲憤︰「我暴露,還不是要感謝你!要不是你,尊上怎麼會發現我……我……我出賣了尊後!」
「嘻嘻。」顧蒼笑眯眯︰「不謝不謝啦。」
他當初給鳳擎蒼的傳音是︰鬼樞域有內奸。
鳳擎蒼多聰明的人,暗中一排查,就把竹馥昱抓了出來。
竹馥昱看顧蒼得意的樣子,氣得抓狂。
顧蒼欣賞夠了他的狂躁,低聲說︰「你再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幫你要回竹青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