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凰九歌嘆息似的說︰「都神出鬼沒。」
夜半。
一亭，兩人，酒香，夜風，醺醺然。
鳳鶴軒深深凝視她迷離的雙眸，笑著說︰「曾經母妃告訴我，總有一天，我會遇上我喜歡的女孩，我不相信，喜歡這樣脆弱的感情，會發生在我身上。」
他傾身，靠近她，「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沒有辦法控制這樣的感情。在喜歡面前，人才是脆弱的。」
凰九歌心尖一顫，腦袋里，再次滑過兩張人臉。
她甩了甩頭，盯著他，「沒錯我的朋友，在喜歡的情感面前，人都是脆弱的。」
鳳鶴軒猛地捏緊拳頭，又松開。
再捏緊，再松開……
如此反復幾次，突然，悶笑一聲︰「小黎汐，對將來，可有規劃？」
凰九歌雙眉一抬︰「咱們可是在約酒呢，你不跟我聊風花雪月，卻想跟我聊人生……呵呵呵，鳳公子，有何建議？」
「你……會回蓬萊山嗎？」鳳鶴軒抿唇，有些緊張︰「那是你的根源，是你的來處。」
凰九歌仰頸，望著天空皓月，臉色，變幻莫測。
她的雙瞳中，似乎有漩渦。
知道蓬萊山的人，都認為是她的根。
知道蓬萊山不是她的根的人，猜測她是隨意掰扯，只為了給黎汐這個身份圓個謊。
然而，蓬萊山，確確實實存在……
上古醫藥世家黎家的祖屋，坐落在21世紀的地球華國蓬萊山。
黎家先祖，都葬在蓬萊山的向陽半山腰上。
包括……
黎封。
她的親哥哥。
她親手砍下他的頭顱，將他焚燒成灰，經過末日兩年多的艱難跋涉，她終于，把他的骨灰，送回蓬萊山祖墳。
也正是在她埋葬完哥哥，下了蓬萊山的那個時機……
她遇到了身處險境中的張苒，黎家某個支脈嫁出去的女兒生下的血脈。
算是她名義上的表妹。
正處于感情缺失、極度崩潰、人生絕望的她，毫不猶豫的，救了張苒。
並從此，跟張苒，相依為命。
為了這個血脈隔了不知道多遠的表妹，她多次出生入死，舍命拼殺，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
同時，她也明白了……
人心，永遠隔著距離。
張苒的背叛，比葉東晨的不懷好意，更讓她難以接受。
蓬萊山啊……
這個地方，承載了她多少思念，多少情感？
她數不清道不明，然而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回不去地球21世紀，回不去蓬萊山，還有，回不去黎家……
除了她這個漂泊異世的魂，那個21世紀地球華國的醫學界瑰寶、黎家……已後繼無人。
縹緲蓬萊，無蹤無影。
久久……
凰九歌薄唇輕啟，似乎在說醉話，又似乎在呢喃自語︰「不回了……不回了啊……蓬萊山，太過遙遠，不回去了。」
也回不去。
凰九歌低頭，凝視酒杯中的佳釀，佳釀中倒映著月影。
即便真的給她機會，可以回21世紀的地球，她也不想回去。
喪尸圍城的場面，她不想再看到。
破敗蕭條的環境，她不想再融入。
人性的極限，她不想再挑戰。
……一切的一切，都讓它化作世間的一抹塵埃吧。
過去的，讓它過去。
凰九歌深吸一口氣，捏緊酒杯，一飲而盡！
鳳鶴軒立即給她倒上，柔聲安慰︰「小黎汐可是想家了？思鄉情切，人之常情。」
「想。」凰九歌朗然一笑，雙頰泛紅，像倆小隻果︰「家在心中，想想，就夠了。」
鳳鶴軒挑眉，「這倒是個好辦法！」
凰九歌扔了酒杯，抓著酒壺，特別豪邁︰「來！咱們換大罐的，干！」
鳳鶴軒也豪邁，「干！」
「 ！」
倆個瓷壺踫撞，緊接著，兩人仰頸，咕咚咕咚的喝。
酒精很快在體內發揮作用，兩人越喝越快，越喝越多，談笑間，惆悵灰飛煙滅。
「嘿，我的朋友，嗝……」凰九歌打了個酒嗝︰「你還沒說你在鬼樞域遇到的具體事情呢！」
鳳鶴軒清雅的雙眸，染上一抹笑意︰「鬼樞域最近很亂，他們似乎在爭搶一個什麼寶貝，魍三堅決認為那個寶貝在我身上，所以尾追不放，一路追我到九天大陸。」
「寶貝？」凰九歌眼珠子都發亮了︰「什麼寶貝？我最喜歡寶貝了！」
「呵呵呵……」鳳鶴軒笑得低沉，「似乎是什麼指印石……關系到一處有著天級武戰心法、或者天階玄靈術的地方……」
「天級武戰心法！」凰九歌瞪圓了眼︰「天階玄靈術！這兩種，不是失傳的嗎！我的天哪……」
鳳鶴軒幽幽一嘆︰「九天大陸，能人輩出，隱世家族多年來不出世，誰都不知道，那些傳說中失傳的東西，是否還有傳承……」
凰九歌點頭，「道法自然，事物自有其規律。」
鳳鶴軒猛地一震，驚駭的盯著她。
「怎麼了？」凰九歌掀了掀眼皮，攤在椅凳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不要太崇拜姐，姐只是個傳說。」
「哈哈哈哈！」鳳鶴軒郎笑兩聲︰「小黎汐啊小黎汐，這世間，唯你不破。」
凰九歌撇嘴︰「這是什麼話，我听不懂。」
鳳鶴軒招手，拿出兩個小酒壇，「不懂就喝酒！該懂的時候，自然就懂了！」
「叮！」
又是踫杯聲。
月漸明，夜漸深。
兩人喝得酒氣沖天，各自趴了個長椅凳，睡得四仰八叉。
寒露微重的時候……
凰九歌咻然睜眼，瀲灩雙眸，光華內斂。
她輕輕抬頭，看了一眼鳳鶴軒。
在醉酒的情況下，他的姿態，依舊清雅高貴，那是刻印在骨子里的氣質。
「哎……」
她凝視著他卷翹的睫毛，輕嘆一聲，「何必呢……」
輕巧起身，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亭子。
在她踏入寢屋的那一刻，原本深睡中的鳳鶴軒，眼皮微顫，睫毛微抖，最後，還是睜開了雙眼。
他看了看她離開的方向，然後側頭，凝視天空。
「人生一開始，哪有何必呢……」他薄唇輕啟，聲音幽幽︰「只有去做了，才知道結果。知道結果了，才會嘆息何必如此。呵呵……小黎汐啊，你如此聰敏，到底是想……告訴我什麼呢？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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