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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照壁娶巫

叩叩。

叩叩叩叩。

昌裕王府那年過半百的洪管家等了一會兒,沒有人應聲。而他似乎也是習慣,並不著急,隔了一會兒,又敲了敲。

半盞茶的功夫後,才從門的那一端傳來有人走動的聲響。

秦君璃隱在暗處,在心中算著來人走路的頻率與時長。

不多不少,正好五十步,說明這寧居入門後是一方頗大的院落,距離住人的廂房甚遠,不然對方也不會隔了那麼長時間才來開門。

「吱呀」一聲,木制黑漆的大門被身著素布衣衫的下人打了開。

那人垂著頭,從秦君璃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長相,洪管家卻是一言道出了對方的名字。

「李澤,外院有人受了傷,庫房里沒有烏田草了,你幫忙去世子的庫房尋尋,如果有的話,給我捎點來。」

「啊啊啊。」喚作李澤那人狠狠的點了點腦袋,發出沙啞低沉的嗚咽聲。

啞巴?!

秦君璃挑了挑眉,沒想到自己這位堂兄的寧居里,竟然用了這樣一位不會說話的守夜人。可從管家的話語中不難听出,這李澤,又不僅僅是個下人那樣簡單。

試問普普通通的下人,能讓堂堂昌裕王府的大管家如此和顏悅色,能隨意進入世子的庫房重地、尋找藥草?!

就算不是親信,怕也是這寧居主人相當信任的人了。

之前燕雀樓的消息說昌裕王的世子性格陰沉、不好相處。好不好相處秦君璃沒有機會感受,倒是在這「寧居」上,感覺出了秦翎的與眾不同……

然而藏在陰影里的秦君璃還沒感慨完,寧居的門便又「吱呀」一聲關了上,徒留洪管家一人在寒夜中攏著手,縮著脖子打了個哈欠,靜靜等待著。

這是?!

放在尋常人家,不是應該先請管家進去,尋個避風的廳堂等著,再去尋那草藥的嗎?這秦翎世子的寧居,怎的連人都不讓進?

而那管家似乎也是習慣,並未因寧居下人的怠慢而心有不快,真的毫無怨言的在門口等了起來……

這寧居里……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啞巴小廝手腳利索,不一會兒便找到了管家要的烏田草,細細的放在油紙包中,用麻繩裹好,交到門外之人的手上。

「今夜外院不太平,你且守好寧居,不要讓人隨便闖進去。」老管家接過草藥,提醒道。

「啊啊。」李澤點了點頭,依舊沒讓秦君璃看清他的相貌。

「對了,世子今夜可回來了?」

「啊啊啊啊」啞巴搖了搖頭,管家也不多問,只是平靜的「嗯」了一聲。便拎著油紙包,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偏院,替那位「身受重傷」的楚大人送藥去了。

秦翎不在府中?!秦君璃听見二人對話,有些驚詫,心中泛起一陣不解。

大年初三,又是宵禁時分,紅街妓館也沒開張,這昌裕王的世子能去哪里?

「李澤,洪叔走了?」管家的背影剛剛消失在雪林的那一端,便有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寧居的院內傳出。

秦君璃連忙隱了氣息,又往暗處躲了躲。

「唔唔。」

「那你來搭把手,這四個有些沉,不趕緊處理掉,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對方這麼一說,秦君璃卻心中大震︰

四個?是先前在上京內城引起混亂,又隱入昌裕王府的黑衣人嗎?!

「唔。」

那個啞巴一聲應承,接著傳出重物在地上拖行的沙沙聲。

「吭哧吭哧」,兩人喘著粗氣,似乎將重物抬上了高處,接著「嘩啦嘩啦」幾聲,有什麼東西沉入了水中。

「藥。」能說話的那一人在院牆的另一頭說道。

「唔唔唔。」

「李澤,往邊上站站。」

「唔。」

滋滋滋滋……一種異響傳出。

這種奇怪的聲音秦君璃覺得似乎在哪听過,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半盞茶的功夫後,待寧居的院內又恢復了安靜,那個聲音清亮的少年才又開了口︰「行了,李澤,回去睡吧,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應該不會再有人闖進寧居了。」

「啊啊啊。」

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響起,還是先前秦君璃听見的那個頻率,只是一下便消失了痕跡,讓這一牆之隔的院落又靜謐的恍若無人之境,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詭異的寧居,無人能入的寧居,真的如她所說,會和那子嬰幻毒扯上關系嗎?!

沿著牆根悄無聲息的挪動了些許距離,前後觀察了一番。提氣縱躍,院外身著黑色錦衣的靖陽王便如同那四個黑衣人般,消失在了這昌裕王府的院落之內……——

入目處一片漆黑,沒有光,亦沒有聲音。

像是所有能動的活物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為這冬夜的寧居小院帶來一種活死人墓的感覺。

輕飄飄的落了地,沒有驚動一草一木,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秦君璃瞪大了眼,漆黑深沉的瞳眸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

諾大的院落,百步見方,卻被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塊。

分割後院與前院的是一方照壁。照壁是尋常人家的兩倍大小,向兩邊延伸著,完全遮住了後院的廂房,讓人看不出一絲世子起居的氣息。

照壁上刻著的不是伏龜瑞獸,也不是祥雲四海,而是許許多多、打扮怪異的人,或伏地跪拜,或仰天祈禱。

在他們的身前,又有數個從上到下裹的嚴嚴實實的「人」,被捆著拴著,高高的舉過頭頂,朝火把環繞的一方祭台傳遞而去。

祭台上的祈頌者臉上畫著代表鬼巫的圖騰,神情嚴肅,正將手放在一個反綁下跪的信徒頭上,口中念念有詞。

他們二人腳下騰起煙霧。煙霧將人繚繞,仿佛即刻就要飛升而去一般。

一場祭祀活動,一場被刻畫的栩栩如生的祭祀活動。

然而讓秦君璃渾身一顫的不是這石刻的生動形象,而是祈頌者臉上的圖騰,代表正式數千年前滇雲古國信奉的鬼巫,魘蘿。

而這種祭祀魘蘿的活動有種特有的叫法娶巫。

娶巫的風俗延續了數千年,隨著滇雲古國的消失,被逐漸遺忘淡化,目前或許在遙遠的幽南地區還偶可見之。

秦君璃也是許久之前在古籍上見過,寥寥數筆,從未像今日這般,被人雕刻在巨型的石壁上,呼之欲出、仿佛活的一般……

「娶巫」只是魘蘿信徒的尊稱,若要放在當今世人的眼中,或許另外一個詞更適合它

祭鬼。

祭以生魂,祀以爾念,達成吾願。

「娶巫」這種祭祀方法,相傳也是在人的願望無法實現時,祈望鬼神庇佑顯靈,才衍生而起。

不過與民間普通的拜佛求神不同,「娶巫」之人拜求的是萬惡之鬼,以**靈魂相換,來實現心中所願。

秦君璃著實沒想到,自己這位同出一族的堂兄、堂堂的南秦昌裕王世子,竟然會在自己的寧居內打造這樣一方照壁。

秦翎選擇了這樣的圖案,到底是出于對這滇雲文化的向往呢,還是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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