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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天災之殤(一)

皇帝的一句話,讓兩人間的氛圍冷到了極點。

玉太後撫了撫手上東海罕見的翠玉戒指,也不說話,垂了眼簾,斂了眼底的情緒。

年近六十,保養得宜。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展現的永遠是玉家嫡女的孤傲與不屈。

只是多年後宮朝堂的爭斗,磨去了她的稜角,為這種孤傲不屈鍍上了一層歲月的滄桑。

「許久沒有人提起絡陵了……」

玉太後一聲長嘆,隨後傳來衣擺摩挲的聲響,該是站了起來。卻止了絡陵長公主的話題,提到了她此行的目的上來。

「皇子封王之事,本該皇帝決定。如若您不喜,換一個便是。」

有宮女垂著頭上前替太後撫了撫衣擺,玉太後則看向皇帝隱忍深沉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悔恨又無奈的神色,不知她悔的是什麼、恨的是什麼,無奈的又是什麼。

「這事朕知道了,太後也請回吧,畢竟不如當年,還請-保重-身體。」說著便有宮女撩起珠簾,伴著一身精致、妝儀威嚴的女人往外走。

行至外間,見得三人行禮,太後也是表情懨懨,略略一點頭便出了御書房,朝著武英殿外怡樂宮的方向行去。

邱敏漢見玉太後的次數屈指可數,先前幾次隔著珠簾,但覺氣勢非凡,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手段了得。

不然也不會從先帝的一眾妃嬪中月兌穎而出,在只生了長公主的情況下,扶植崇政帝上位,成為這個皇宮中最為尊貴的女人。

可今日偶然听見的這三言兩語,又覺得她這一生極其苦悲。

年幼時背井離鄉,遠離幽州玉西族地,淹沒于後宮三千佳麗之中。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宮皇後之位,唯一的女兒卻客死他鄉。

直到崇政帝上了位,玉家的這位嫡女達到了人生權勢的頂峰,卻與名義上的「兒子」貌合神離、關系微妙。

努力了一輩子,最終只換的「太後」一個虛名,也不知夜深人靜一人獨處時,她可會覺得不值與後悔?

「兩位殿下、邱大人,里面請。」

宮人為皇帝換了茶,得了旨意,請外間的三人入內。邱敏漢連忙收了飄忽的神思,凜了凜心神,隨著兩位殿下朝內走去……——

「朕方才看過愛卿關于淮禹兩州農耕春種、撫濟救助的折子了,條理清晰、縝密有理,又結合了江南之地農田戶政的民情,著實是良策!」

幾人入內時,皇帝的臉色尚且陰沉。不過一瞬,竟是笑著贊起邱敏漢的春耕之策,但叫三人心中皆是一緊,有些捉模不透他的心思。

「淮禹兩州三災齊發,朕初聞之時也甚是震驚。」話語間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老二。

秦君逸聞言連忙垂下頭,一副不敢直視的惶恐模樣。

三災齊發其中匪患之禍,兩江總督宋廣德逃不過玩忽職守、欺上瞞下的罪責。按道理秦君逸也該擔份責任,只是不知為何皇帝今日處理江南之事卻是連他一同召了過來。

崇政帝說著將龍案上那本澄黃的折子隨手放置一邊,又從另外一邊取了本赭紅色的,遞給一旁隨侍的強公公。

強公公會意,連忙取了走到三人的面前。

秦君逸皺了皺眉,不明所以,卻是接了折子一眼掃過。閱至一半,眼中寒意漸起,待讀到最後一句時,已然是一臉的疾色。

站在一旁等著的強公公復又接了過,再按順序遞于另一側的靖陽王。秦君璃也是迅速讀過,驚駭之色溢于言表。

「也幸得邱愛卿得力,一趟江南之行,堪堪兩月便助得兩地流離失所的百姓渡過難關、重返家園。有卿如斯,國之所幸、民之所幸吶……」

「都是微臣份內之事,當不得殿下謬贊。」高高在上的那位不吝夸贊之詞,但叫邱敏漢心里七上八下,連忙垂了頭行禮。

遞上去的折子寫的什麼內容,他最是心知肚明。能在這種情況下笑著夸贊自己,這位崇政帝的性情可真是不一般的難測!

但站在一旁的羿王和靖陽王卻實在是笑不出來。

邱敏漢的折子,並非眾人揣度的那般,列了證據和罪名,彈劾淮禹兩州由上至下的枉顧民生、貪鄙成風。

而是仔仔細細、一筆一筆詳細估算了此次江南重災帶來的影響首當其沖便是對本就不甚充盈的國庫的影響。

此次秋汛凶猛、來的措手不及,因河堤潰決、官員指揮不利,兩地受災範圍一度擴大到了淮禹地域的七成。

根據邱敏漢一行三月在江南的所見所得,農田淹毀的數目約在一萬九千八百萬畝,導致了八萬萬擔的糧食因搶收不及而顆粒無歸。

光是這一塊,粗略估計下折合白銀就約莫是一萬萬兩,影響兩地秋賦三千萬兩。

再加上救濟災民,國庫已經下撥的三百萬兩,和來年秋收前春夏兩季所需要的撫濟支出,直接的、看得見的損失便有五千萬兩之多。

當然,這五千萬兩中還不包括重修水利、築橋修路所需要的龐大經費。

照這個算法,目前南秦國庫一年的稅賦收入,怕是都不夠用來填淮禹兩州的這個大坑。

甫一看到邱敏漢折子上的數字,崇政帝是始料未及、又驚又氣。坐下來想想之後,更是覺得脊背發涼、頭脹欲裂。

江南水利年年修葺,戶部下撥的經費動輒就是上百萬兩。平王總是吹噓淮禹兩州如何民生安定、農政得當,如今卻連區區一個秋汛都抵擋不住!

天災**,哀嚎遍野。淮禹作為南秦的糧倉月復地,作為南秦最為富饒的地方,就算國庫再是空虛,就算皇帝再是無心國政,也不能置、不敢置百萬民生于不管不顧。

秋收已過,年關愈近,各州郡的稅銀陸續抵京。

戶部尚書唐中隅有意偏向平王,壓著各部提報,連提都不敢提明年國政預算之事,唯恐皇帝一怒之下撤了他戶部尚書的烏紗帽。

可邱敏漢這麼一道折子,不僅讓江南兩州天災最直接、最嚴峻的一面暴露出來,還將唐中隅直接推向了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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