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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朱雀牌玉(二)

「有一日,小童頑皮,在石橋下扔了塊大石墜入水中,發出‘撲通’一聲響。沉言總管竟是慌慌張張的掀開車簾,眼中浮現擔憂驚怕的神色。雲雪就猜想要麼是沉言總管幼時落過水,或是什麼至親的人在此掉入過河中。」

燕回和秦君璃的臉色皆有些冷,挑著眉看向立在一旁的沉言。雲雪說的雖然只是自己的猜測,可也離事實甚近了。

「所以那日是你找人演了一出戲?裝做被欺凌毆打,為了護住手上如意軒的梅花糕,而故意被人推落水中?!」沉言的臉色有些可怕。當年還未被主子帶回靖陽王府時,自己的親生弟弟便是如此,為了一塊點心,被人推落水中一去不回,時隔多年,遇上同樣的事情,就算再是冷靜理智,終做不到無動于衷。

「算不得演,是真的被人推下了水……」雲雪訕訕的笑了笑,絞著過長的衣袖,撫了撫手腕上的青紫,臉上浮起一絲紅暈。靖陽王府戒備森嚴,自己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若是換做雲霜,必定不會弄的這般狼狽吧。

「屬下知錯,請殿下和先生責罰!」沉言「咚」的一聲跪了下來。不論過程如何,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混入了靖陽王府,便是自己的失職,何況還是被身為王府總管的自己親自領了進來,如若不罰,實難服眾。

「你自己去吧。」燕回輕描淡寫的說道,卻又想起剛才君璃所擔心的事,補了一句︰「如此倒是省事,不過還是要把‘尾巴’掃干淨點。沉言記得處理下。」

「燕先生放心。」沉言一愣,瞬間明白了燕回的意思,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雲雪有些不明白燕回所說的‘處理’是何意,但也知道靖陽王府不比無念山,容不得自己肆意,只能尷尬的站在原處,看著兩人不說話,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

一盞茶過後,府外傳來打更聲,雲雪有些犯困,勉強撐著眼皮,不知道自己要站到何時,卻迫于主人強大冷肅的氣場,不敢開口。

忽然秦君璃端茶的手頓了頓,勾著嘴角抬起頭來,眼中閃過灼灼的神采。雲雪感覺頭頂一陣陰風刮過,震的門窗皆響,驚慌著清醒了過來。直到听見門外傳來萬分熟悉的音色,才瞪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的暗衛怎的每次見到我都要拔劍?」氣息有些不穩,實實在在的透出些許無奈。

「前洲。」屋內的人發了話,前洲才收了劍,也不離開,翻身飛上屋梁,默默的隱藏起自己的氣息。

一身黑衣黑發的人半蒙著臉從門口緩緩走入,弦月之夜,竟是被他帶入一室月華之色。拉下面巾,露出一張素淨如玉的臉,半明半暗的燈火灑在他的肩上,去了些寒夜的涼氣,可也襯的那身黑越發幽暗深沉。

盈盈不堪一握秦君璃的腦海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句形容。

「多日不見,宗主似乎挺忙。」視線向下掃過他的衣角,黑色的素布之上沾了泥漬,半干著或隱或現。京城近日無雨,他又這番風塵僕僕,連氣息都未平順,不知是從何處歸來?

「再忙也不敢忘了殿下的事,不然眾人齊齊找上門來,雲夜可是應付不過來。」撩了衣擺,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意味深長的瞥了秦君璃一眼,似是對被坑了執書閣那件事耿耿于懷。

秦君璃在這件事上佔了莫大的便宜,便不在言語上同雲夜計較。倒是燕回放下茶盞,看了一眼剛及人腰,年紀尚幼的雲雪,不咸不淡的出了聲。

「听聞雲夜宗主五年前執掌離宗四閣之一,耗時多年才建了如今的執書之閣。五年前……雲雪公子,怕是只有這麼點大吧。」在齊腰高處比劃了一番,話中的意思很是明確如此資歷之人,如何動用得了天下無雙的執書閣。

雲雪听出了燕回語氣中的質疑,渾身一顫,五味雜陳的看向雲夜。若是被人退了回去,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跟隨這個人了吧……看著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期待著,又害怕著,終是凝了目光,下定了決心。

「外人口中的燕回燕先生博學多聞,智謀過人,皆道是平歷九年同靖陽王殿下識于秣陵。至此八年,衷節以付,傾心相隨。」少年清亮的聲音在廳內響起,帶著些許軟糯,卻讓燕回深深的皺了眉,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

秦君璃端了茶,無甚表情的看向說話之人,眼角的余光一晃,瞥見一身黑衣的雲夜勾著嘴角撐起頭,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著,眼中閃過盈盈之色。

「可朝堂百官、梁京眾人,誰又能想到,這位才華橫溢可遇不可求的燕先生竟是不姓燕,而是……」雲雪頓了頓,見燕回變了臉色,才緩緩一笑,收回了還未出口的話。

八年之前,白氏主家一夜之間慘遭血洗,男丁不存,老弱不活。身為柔妃之子的四皇子不僅不怒不爭,反而自請退守皇陵,引得京畿眾人紛紛猜測。皆道是金玉白棠權勢滔天,觸犯龍顏,才招來滅族之禍。無論其中緣由為何,白氏一族的覆滅卻是不爭的事實。可如今,當年白家的漏網之魚竟然改名換姓,以幕僚的身份重入靖陽王府,若叫世人知曉,又會生出多少猜疑,掀起何等風浪?!

廳內一陣鴉雀無聲,氣氛詭異到了極致,倒是雲夜「撲哧」一下笑出了來,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沉寂︰「今日雲雪倒是叫我刮目相看。」正說著,一枚扁方的玉牌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拋向雲雪懷中。

雲雪連忙手忙腳亂的接住,待看了個清楚,卻是紅了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宗主。

「本宗主近日有些忙,這個雲雪你拿著,殿下有任何需要執書閣的地方,就都交給你去解決了。」那個被人隨意扔來扔去的物件,竟是離宗執書閣主不離身的信物朱雀牌玉。

站起身,雲夜撢了撢身上的灰,眉間淡然如常,卻看得出心情極好,「若殿下對我執書閣的人還算滿意的話,雲夜這就放心的告退了。」

「本王的人,從來都攔不住宗主。」秦君璃眯了眯眼,看著那個一臉愉悅之色的人。當真是小氣的緊,一點虧都吃不得,剛被自己佔了便宜,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找了回來。

黑衣黑發之人背著手,站在門口。想了想,還是轉過臉來,對著面色陰沉的燕回,一臉笑意的說道,「燕先生也無需多慮,若是我離宗之人安好,這個秘密便會一直藏到你想藏到的那天。」說著竟是幾下縱躍,消失在了院外。

雲雪見燕先生的臉色愈發不對,連忙轉了身,偷偷的溜了出去。只留座上的秦君璃見人散了個盡,才破了那張淡漠的臉,笑出聲來。「感受如何?」

一晚上被氣了好幾遭的燕回單手握拳,在檀木桌上狠狠一錘,驚的茶杯蹦跳了幾下,濺出些茶水來。

「離宗雲夜!真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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