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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之雕雕

「十日前明妃娘娘宮中連夜抬出了個宮女,據說是偷了東西,被人逮了去,怕被趕出宮外,才一時想不開撞了柱子。可承乾門的守衛說,雖然是用布裹著臉,但那滿身的青紫傷痕絕對不是撞了柱子留下的。應是死前吃了不少苦頭。」

見羿王殿下放下筆,揉了揉額頭,何平心中閃過一絲異樣,又接著說道︰「後來屬下去內務府查了查,這個宮女原先是在太後的怡樂宮當值,最近才被明妃調入自己宮內。怕是七殿下之前住在太後那的時候所熟識的宮女。」

「那宮女死後,小七做了什麼,去了哪?」秦君逸閉上眼楮,靠上椅背,不自覺的皺起了眉。

「屬下又去查了後幾日宮門的記錄,七殿下拿著怡樂宮的令牌,在八日內,出了三次宮門,皆是卯時出申時入。不過這幾日,並未來王府之中,也未去平日常去之處。算起來,應是在宮外逗留了整整三日。」

「太延宮的宮女可說了些什麼?」羿王殿下依舊是閉著眼,語意平淡的說道。不過何平最是了解自家主子,表面越是平靜,說明心情越是不好。如今竟是讓自己將最近幾日七殿下的行蹤打探的絲毫不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宮女們只說殿下這幾日回來面色都有些難看,也就這兩天听說可以來王府小住,才有了些許笑容。」見主子慢慢的睜開了眼,眼中透露出深沉而又晦暗的神色,何平慌張的垂下了眼。

宮內的事還可以打听的一清二楚,可出了宮,京城這麼大,七殿下又是有意避開眾人,一時半會也查不出來他到底是去了何處,見了哪些人,做了什麼事。

抬了眼,看了有些心虛的何平一眼,秦君逸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他︰「查查這個地方,看他當了什麼東西。無論是什麼,多少錢,在何人手中,都給我想辦法弄回來。」

何平連忙接過,展開一看,竟然是張寶通銀號的當票。有些意外,一向吃穿不愁的七殿下怎的會去當鋪?!卻是沉聲道了是,躬身走了出去。

外面淅瀝瀝的雨已經下了半日,待門重新關上,房內又是暗沉了幾分。秦君逸撩起玉色的繡簾,走到書房內的隔間,在那張一人寬的木榻邊上坐了下來。自己平日在這書房呆的最久,于是就讓綠蘇備了套被褥,以便哪日晚了便可在此歇息,除了自己還未曾有人睡過,如今倒是被這小子佔了去。

平日尊貴無比,難以親近的羿王殿下,竟是拿起一旁的布帕,親自為躺在床榻上的小七擦了擦額間的汗,又伸手探了探溫度,見降了許多,不再高熱,才嘆了嘆氣,臉上浮現出難得一見的憂傷愁緒。

「你這般照顧不好自己,如何讓我放的下心。」

「二……二哥……」床上的人夢中囈語著。

「你竟是還知道自己有個二哥!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的,非得將自己逼成這副模樣。」秦君逸心中有些氣,卻也知道,當年那個不及腰高,抱著自己褲腿撒嬌的小七

終究是長大了……

「殿下,宮中急召。」何樞在門口拱了手,沉著聲說道。一身墨藍色的衣衫沾了水漬,半暈染開,竟是未撐傘急急忙忙而至。

「知道了,備車。」秦君逸站起身來,斂了斂眼中的情緒。待綠蘇攜了織錦暗紋的官服款款而入時,剛才還憂愁嘆著氣的人,便又變成了那個身正氣華、尊貴無邊、可望而不可及的羿王殿下——

「這麼急,連飯也不吃?」燕回喝著茶,看著沉書為君璃整理那身墨褐色的官服。織錦玉線,青蟒騰巒,襯著那張深刻如影淡漠如玉的臉,倒也……挺是搭配。

「今日大廚房做了茗芽小菜,殿下不嘗嘗可惜了。」沉書惋惜的嘆了口氣,手中未停,卻是嘟囔道。

「來不及了。」秦君璃看了沉書一眼,這小子可是一向飯菜不挑的,如今竟是讓他當著自己的面露出這幅神情,可真難得。

「如今能讓皇帝如此急召的事,怕是只有江南的那樁了。這邱敏漢確實是個人才。」套上外袍,沉書為其理了理衣領。秦君璃瞥了眼兀自喝茶,無所事事的燕回一眼︰「你從執書閣那弄點關于闕谷周圍方圓百里山脈的地勢圖,估計很快就會用上了。」

「噗!」燕回一口水噴了出來,秦君璃嫌棄的一閃身,向後躲了數丈,撢了撢官服上不存在的水汽。

「離宗人還沒送來呢,上哪去弄?!再說昆侖山東脈的地勢圖,不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嗎?」

「已經過了十日,就算是用爬的,無念山一個來回也是夠了。」語意中頗為不滿,卻又不似動了怒,有些難以言喻的感覺。

「以前不見你心急,最近倒是上心許多。」燕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面無表情的秦君璃。這麼多年,從未見君璃如此在意,究竟是對事還是對人,別人看不出來,自己倒是意會了一兩分,卻又不說破,只是雲淡風輕的點了點,「不過我可是得先說一句, 之雕雕,始終不若玉之章章。」

室內空氣驀然一滯,壓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沉書往角落里縮了縮,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瞄了瞄氣氛詭異的兩人,有些不明所以。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的燕先生一句話,就變了天?!自己跟著主子這些年,甚少見到兩人齟齬,燕先生又是 又是玉的,說的到底是什麼?

「殿下,車已備好,您該走了。」沉言在門外恭敬的說到,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一副從容淡定。

秦君璃瞥了一眼燕回,頓了頓,終是一言未發,冷冷的拂了袖,疾步走了出去。

「呼∼」燕回見腳步聲漸行漸遠,已經出了濯青院的大門,才猛的呼出一口氣,手中的茶盞  當當,險些掉在地上。

「真是許久沒對我甩臉色了,偶爾來這麼一下……才是有了幾分年輕人的心氣勁。」說完剛剛模了老虎**的人,竟是站起身來背著手,一晃一晃信步出了房門。

沉書抬手擦了擦額間的汗,連忙飛一般的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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