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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嘉陵沉船

天色混沌,不過數個時辰,卻如同沉寂了萬年般,散發出絕望的窒息之感來。木廊上的一抹青色混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不復了那純粹到令人心動的美麗,黯淡的讓人不敢觸踫絲毫。發絲沾上冰冷的露水,靜靜的散落一旁,襯著滿目或隱或現的蕭黃,更添幾分蒼涼。

「主子走後,他在木廊上躺了一夜,見了曙光才回到屋中。婢女喚了他起身,又換了身衣衫,便去給丞相夫人請安,和平日無差。」

燕回推門進來,見秦君璃正撐著頭靠在軟塌上,心情頗好的听著墨七匯報那荷塘小院的事。

「我真是好奇,他到底是對你做了什麼,竟讓你連夜去尋了仇?」將手上剛到的消息往軟塌邊一放,燕回挑著眉說道。

「過幾日離宗會再送一人來,燕回你親自帶著他,日後不方便做的事可以通過離宗執書閣去做。」秦君璃站起身來,不甚在意的說道。

「執書閣?離宗的執書閣?!」燕回瞪了眼,驀然提高了音調,有些不可置信。「我還以為你是去和人打架的呢?你到底是怎麼說服那人的?當時明熾宗主還在的時候,不是不願離宗趟這亂世紛爭的嗎,怎的到了這雲夜手上,就這麼容易讓你動了執書閣?!」

「這人此番借封言青的身份入京,必然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不然身為宗主,斷不會那麼輕易的離開無念山。」秦君璃揮了揮手,墨七抱拳退了出去。「既然如此,定是不願別人知道封言青的真實身份。」

「所以你威脅他了?!」燕回一**坐在凳子上,揉了揉頭。「離宗的宗主是何等人也,怎會讓你輕易的出言威脅?」

「是人都有弱點,雲夜也不例外……」

雲夜啊雲夜,離宗的宗主雲夜。在淮中謝家,說你是心懷不軌,謀取陵圖,你偏偏救了謝家姐弟,解了十年之秘;可若說你是應約而至,出手相助,你卻傾了地底幽潭,燒了百年異樹。身為離宗宗主,你不顧自身安危,親厲險境,難道只是為赴一個琉璃之約?洞底的異境毀人心智,你竟能不受其擾,潭底的白骨妖異累累,你卻讓其泄水而出?你似乎對謝家了如指掌,可更像是在探尋些什麼。你所尋找的東西,和你手上的泱泱離宗相比,到底孰輕孰重呢?

然而此番,不過數月,你竟化作那封家言青出現在這京城是非之地,又是所為何事?!

「怎麼,有何問題?」見君璃握著手上剛到的消息,緊鎖眉頭,久久不說話,從沉書手中接過茶盞,燕回問到。

「你可知這世間有一樹,根入地底數十丈,盤曲而下,卻又葉脈如血,食腐為生?」

燕回一愣,皺了眉,放下茶盞,茶盞磕上桌面,發出「咚」的一聲響。他冷著聲音說道︰「你和前洲到底在淮中遇上了何事?!」

秦君璃挑了挑眉,撇了燕回一眼,低頭翻開手中的薄紙,似乎不欲多提。見君璃又是這幅作態,燕回沉著臉,猛的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抽出燕雀樓送來的消息,繞道桌後,鄭重其事的說道︰「你可知你剛才說的是何物?!」

「無論是什麼,都已經不存在了。」秦君璃拂了衣擺,在塌上坐了下來。也不計較燕回奪了手中之物,撐著頭,嘴角勾起一絲笑︰「那位離宗雲夜,已經一把地火,將此樹燒了個精光。」

「燒了?!」燕回似是松了一口氣,堪堪坐了下來,卻沉思了一會,依舊冷著聲音,緩緩而道︰「子嬰是數千年前生長在幽涼以南蠻荒之地的一種妖樹。樹高可至千尺,終年不開花,不結果。葉脈如血,根若盤藤,可向下生至百丈。由于此樹極度喜光,地下數丈的盤根見不到光就會枯萎而亡,又需腐尸腐葉為養,便是在南疆之地也極難生存,因此只在斷崖之地偶可見之。」

抬頭見君璃眼中閃過一絲大悟,燕回有些不明所以,卻是又說道︰「子嬰是當地土語,意為夢境。相傳此樹可致幻,引誘經過的動物撞樹自殘,或跳崖身亡,子嬰就趁機從這些動物的尸體中汲取養料,以供自己生長。若是長期少量服用子嬰根葉之物,再配以南疆秘術,便可如同藥蠱般,控制人心。」

「控制……人心?」秦君璃皺了眉,難怪他最後是將此樹燒了去。

「這也是白家所剩的那半本《海州記》中所載。可數百年前,南疆內亂,一場大火,燒了足足十數日,這些異樹也是葬生火海,被燒了個盡。如今想要再尋,怕是連半片葉子也尋不見了吧。」燕回兀自搖了搖頭,卻是想起剛才君璃的所說,猛的跳了起來。

「淮中地處江南,怎會種有此樹?!你可是親眼所見?」燕回驚的一身冷汗,此樹逆天而生,陰邪至極,若是被人利用了去,後果不堪設想。

「子嬰被謝凌霄種在了謝府之中,至今已有數百年,可惜他一把火,便燒了……」想到那一洞的璀璨盈華,崩塌析離開來,露出一潭密密麻麻的陰森白骨,秦君璃握著玉瓷白杯的手指驀然緊了緊,臉色沉重了起來。

「幸得你沒出什麼事。南疆那種陰邪之物,可不是內功深厚就防的了的。」燕回悠悠松了一口氣。可他所說的話,卻讓秦君璃的眉頭越皺越緊。

子嬰樹可以致幻?難怪當時幽潭之畔三名黑衣人的死狀淒慘詭異,甚至連沈東平都逃不過這幻境去。如果那時他不出手,怕是連前洲那樣冷心冷情的高手,也要交待在了謝家地底了吧。

身為離宗宗主,他自是有辦法自保,也定是護的住謝輕河和他那個師妹。可令人想不通的是,連前洲都中了招,為何自己卻能全身而退?

幻境?!呵,別說是幻境了,從頭到尾自己一直是清清醒醒,連頭暈都未曾有過一絲,又該如何解釋?

見君璃竟然還能笑的出來,燕回又冷下了臉來︰「你和前洲在淮中待了七八日,除了下謝府地底,可還有其他事瞞著我?」

「大約是沒了。」人影晃動,剛才還在塌上坐著的人,竟是瞬間從燕回手中抽出了薄紙,站在窗邊細細讀了起來。

「你!」燕回氣極卻又無可奈何,「君璃,你心里應該清楚……」

「這消息你可看過?」還未等燕回的話出口,秦君璃竟是沉著聲打斷。

「看過。」見對面之人變了臉色,燕回連忙細思起今日收到的消息來。

禹吳嘉陵遇劫,官兵至,對陣數時,共殲一十四人,無活口。遁逃逾七人。吳死三人,生八人,船沉無蹤。

這只水匪有勇無謀,行事激進,當初微微一挑撥,便正中下懷,直沖曹金虎和宋廣德而去。如今江南禍不單行,三災齊發,邱敏漢數日前已經抵達兩江,他們竟是還不知道收斂,頂風作案,被剿是遲早的事。之前不見君璃上心,都是看過便做了罷,今日倒是怎麼了,突然來了興致?

「有何不妥?」

「有些奇怪。」秦君璃皺著眉,一手在窗稜上噠噠的敲著,想了想,又問道︰「兩江的人可都撤了?」

「撤了,只剩雲祁在安圩。」

「安圩?」秦君璃大步走到地圖前,手指從圖中劃過,找到這個偏僻小城,在那兩個小字上敲了敲。

安圩地處淮禹兩州交界,不似淮中、石阜兩城人口密集,往來頻繁,卻因是兩州相交之地,多有流動,的確是最適合隱蔽待命的地方。這雲祁倒是聰明的緊。

修長的手指復又向上一劃,指向都河下游江水沖擊形成的嘉陵渡。嘉陵地勢平坦,流域寬廣,滾滾江水繞過日落峽在此處豁然開闊。因數千年來河沙的不斷沖擊,形成了這江淺水緩的天然渡口,便又被人稱作嘉陵渡。

然而上有水流湍急的日落峽,下有河道密布的燕子洲,一個適合奇攻,一個適合藏蹤,那水匪為何偏偏選在了嘉陵渡動手?

實在是讓人不得不起疑。

「讓雲祁去趟嘉陵渡,這其中斷不會只是水匪這麼簡單。」秦君璃在那三個字上敲了敲,腦中驀然浮現出一個身影來。卻又凝了凝神,暗嘆自己最近有些魔怔,竟是什麼事都能想到他身上去。

不管如何,還是讓人先去查探一番吧。

「好,我知道了。」燕回見君璃如此鄭重,丟下一句話,便匆匆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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