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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百年謝府

謝府。

謝家不愧為淮中百年世家,底蘊之深厚,從府中一草一木,一景一物便可略知一二。

墨磚玉瓦,錯落中帶著別致;雕梁畫壁,繁復中凸現大氣。移步換景,卻又相應成趣,怕是只有傳說中的江懷大師,才能打造出如此精致的府邸吧。

雲夜站在客房的門外,將目光從院落里的參天古樹,轉回到身前的玉石廊柱之上。江南之地多愛采用櫸木建宅,一是木質易雕刻,適合做出各種造型,二是平原之地石材難得,一般人家很少會斥巨資,千里迢迢的運送石材過來。

江懷倒是大膽的很,在謝府的設計上,用玉石為柱,輔以木梁。木材與玉石間依靠自身的槽隼相接,竟是絲毫縫隙都沒有。放眼整個南秦,數百年間除了他,再也沒人能有如此高超的技藝了吧。

感覺著光線似乎有些不一樣,雲夜眯了眯眼,伸出手指,撫上廊柱,細細感覺著石柱的紋理。

驀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這個江懷真是個奇才,雕刻石柱時,依靠刻刀角度的不同,使得眾多切面朝向一處,這樣日光便可通過石料中石英的反射,匯聚到屋內。由于花紋繁復,切面的朝向也達數十種之多,所以無論早晚還是晴雨,廳內均是呈現一片明亮。

就像此時,青衣的婢女剛剛在廊邊掌燈,光線便順著廊柱,折射入屋內,落在雲霜一晃一晃的荷葉鞋上。

粉色錦緞的繡鞋,在鞋頭處綴著大片女敕綠的荷葉,經絡分明的順著鞋面鋪展開來。鞋邊處,顫顫巍巍的一滴露珠,在光線的照耀下,泛著晶瑩的光芒,竟是用三色的銀線繡成。隨著繡鞋的擺動,在荷葉上滾動著似要滴下。

鞋子的主人正拿著圓鏡,嘟著嘴,反復看著臉上的傷。

謝府的藥果然好使,擦上去清清涼涼,這才一會功夫,傷口竟是好了大半。就是不知道那個家伙肯不肯多送自己幾瓶,帶回去讓紅衣想想辦法,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當然,其實自己最想要的還是那個廚子,如果能日日夜夜長相廝守著,光想想都覺得……嘖嘖……

「咦?」感覺到屋內光線突然變暗,雲霜抬起頭,看向屋外。

沉寂如水的黑夜里,朦朧的光傾瀉而下,一點一點染上垂目斜倚的素衣。青絲拂動,劃過瑩白的側顏,像是這江南細細的柳,蕩過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羽睫輕扇,明眸微抬,映入這微涼的夜,竟是剎那清華。

「怎的?」感覺到雲霜的凝視,雲夜扭過頭,對著屋內淺淺一笑,眸底浮現出呆滯的身影。

「沒……沒什麼……」雲霜連忙轉過微赧的臉,一下一下踢踏著那雙精致的荷葉鞋。

「就是……好像…好像…又餓了……」心虛的低著頭,不敢直視。

雲夜無語的瞥了雲霜一眼,雖說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吃這麼多真的不要緊嗎?

話還未說出口,一聲玉石踫撞的輕響透過漆黑的夜,掠過雲夜的耳旁。雲夜皺了皺眉,手指在腰間的玉麒麟上慢慢撫過。語鋒一轉,竟是惹得雲霜兩眼放光。

「我去看看還有什麼點心,你別亂跑,等我回來。」素衣微動,轉身消失在院門處。

徒留雲霜一人,模著微漲的肚皮,深深嘆了一口氣。

出了院門,雲夜抬頭看了看那株參天的古樹,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在這淮中城里倒是少見,也不知在這謝府矗立了多少年,才換來如今棲身的一隅。

腳步不過微頓片刻,復又飄飄轉過牆角。兩人連忙疾步跟上,竟是無跡可尋。

「人呢?」

「剛才還在啊,怎麼不見了?」

「肯定沒走多遠,走,去那邊找找!」

剛才還在古樹下的身影,此時正踏著樹枝,輕笑著看著一頭霧水的兩人。待人走遠,才翻身下了樹,提氣掠過牆頭,悄無聲息的落在遠處的玉瓦之上。

雲夜蹲,模了模房瓦之上的殘跡,倒是勾了勾唇角,有了幾分的興致。

看樣子對方也是個高手,光是這踏風無痕的輕功,就讓人驚嘆不已,怕是整個江湖中,能有此身手的,也沒幾個吧。

不過……腦海中閃過那日所見的凌厲薄劍,雲夜若有所思,會是他嗎?靖陽王的目標好像是沈遲姜吧,什麼時候竟對這謝府有了興趣?

一陣悉悉索索從廊外傳來,房瓦上的人略略一環顧,壓低身形,就勢輕輕一晃,貼著回廊的頂,翻身藏入其中。

藍衣的府丁提著燈籠走過。

「今夜怎麼沒見著阿寶幾個?不會又去偷懶了吧!」

「你當人人像你一樣愛偷懶啊,他們被派去守著北院的那兩人了。」一個府丁搓了搓手,這三月的夜晚還真是冷,巡完這趟就去喝點酒暖和暖和。

「那不是小少爺的客人嘛?听說還救了少爺的命!」提著燈籠的府丁看了眼四周,見沒人,壓低聲音說道。

「可不是!我看人家冷冷淡淡的,也沒高興住,倒是少爺看見小姑娘漂亮非要感謝人家。」

「那這派人看著——又是什麼意思?」

「老爺吩咐的唄,算了算了,咱們也別管那麼多,趕緊巡完了回去喝酒吧,困死老子了……」

府丁晃晃悠悠的走過,竟是誰也沒發現,口中的客人,正貼著回廊頂,將他們的話一字不漏的听了下去。

謝家老爺……謝易平?雲夜皺了皺眉,心中有些微詫。雖說謝家的固元丹確實是清淤祛毒,補氣養身不可多得的良藥,可又不是什麼起死回生的仙丹秘術,他和雲霜不過是借宿幾晚,這位謝家的主人何必草木皆兵,防的如此嚴實。

入了謝府不過小半日,卻由內至外讓人感到一種詭異——百年秦謝、醫藥世家,彌漫的不是藥草味,而是隱隱的**之息,就連屋內燃著的燻香都幾乎掩蓋不住那陰森之感。如不是親眼見過謝輕河的畫像,雲夜差點以為自己錯入了他人府中。

謝家,謝輕河。這個一向嬌生慣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肆意成性卻從未踏出淮中半步的謝家少爺,躲過了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顆琉璃珠送上了無念山。而這顆琉璃珠,並著那枚銅玉符,兩樣不屬于無念山的東西,成為了碧空閣中,最後出現在明熾宗主身上的東西。

三月前的除夕之夜,一把利刃穿心而過,這位離宗三百年間唯一一位武功平平的宗主死的離奇。

碧空閣是離宗的禁地,又有師祖的陣法相護,別說外人,就連武功高深莫測的雲夜想要硬闖,都落得渾身是傷的下場。而當夜,明聿閣主帶著內宗弟子,將無念山上上下下翻了個遍,卻又找不出任何可疑的痕跡。

那夜碧空閣發生的一切,便如同穿堂而過,拂動軸卷的陰風一般,化成了低沉的絮語,永久了留在了離宗的後山之中。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琉璃珠的線索,雲夜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想要弄個清楚明白。然而那樣東西的消息傳來,更是讓他難以自持,再也等不住,下了山來了這淮中之城。

親自一探才明白——這謝家,確實太過蹊蹺。

且不說這十年來謝家越發低調,只制一味成藥,光是這謝家唯一的傳人,竟藥毒不分、穴脈不識,就讓人有些揣摩不透謝府當家人的想法。

世家的延續莫不在于傳承,對嫡系子弟都會從小進行嚴格的培養。可如今謝家這位輕河少爺,雖然本性不壞,卻頑劣浪蕩,完全沒有了當年忘憂谷「凌霄公子」的半分風範。

更別說這滿院的詭異氣息,和不曾見客、草木皆兵的謝易平,好歹是謝家獨子的救命恩人,堂堂謝家家主,怎的連這絲風度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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