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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陰陽殊途(四)

進了院中就見兩面僧舍門都虛掩著, 東側兩間和西側一間共有三間屋子有燭火透出,到了近處絲竹歌詠之聲反而听不到了。蘭若寺鬧鬼多年,本地人避之不及,不想這里不僅住了人竟然還不止一個,倒是稀奇。

石慧循著亮燈的房間走去, 敲了敲南邊第一扇門, 里面就傳出一聲不耐煩的暴喝︰「深更半夜, 吵什麼吵?滾!」

這時代娛樂活動少,亥時確實不算早了,不怪人家如此生氣。石慧精通易容術, 也善于模仿各種人的聲音。從對方的聲音推測,此人不僅不是鬼怪,還是有些武功的漢子,只不知道是好人還是壞人。

「打擾了!」石慧略有些歉然, 退開兩步便向下一個房間走去。

只她才走出兩步,身後門突然開了, 一個絡腮胡大漢走出來, 打著哈欠道︰「怎麼又是個窮酸?晦氣!走走走,你再往南走二十里就是金華府了, 這里已經沒有你的房間了。」

「這位大哥, 如今時辰不早了, 怕也是進不了城了。這往前走是墳地,我一個人不敢走啊!」石慧道,「你看著廟挺大, 多我一個也不多不是?」

「你這窮酸好生麻煩!」大漢吹胡子瞪眼道,「人家說寧可墳地過夜,不可獨住荒廟,沒听過嗎?」

一個人不進廟,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樹。走夜路,情願墳地過夜,不可獨住荒廟︰其一是荒廟很容易有末路豪強棲身,對于普通百姓而言不安全;其二則沒有香火的寺廟鎮不住鬼神的,妖魔鬼怪容易在此聚集;最後,寺廟是供奉神靈的,未經允許,凡人進去休息是對神靈的大不敬,有損氣運。

「我看大哥你住的也挺好的,這里不住了不少人嗎?也不是獨住啊!」石慧好脾氣地笑道。

「酸書生,你懂什麼,快走快走!總之不要在這里吵老子睡覺。」絡腮胡不耐煩道。

兩人正說話,對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粉面書生不耐煩地看著他們道︰「大晚上的吵什麼呀,打擾人看書。」

「兄台,在下錯過宿頭,欲在此借宿一宿,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房間這麼多,自己挑,別吵了!」粉面書生「砰」一聲關上門道。

「我勸你還是早點走,要是打擾老子休息,對你不客氣!」絡腮胡示威性地揚了揚拳頭,也「砰」一聲關上了門。

石慧也不生氣向里面第三間有亮光的屋舍走去,不待她敲門,就有個書生開了門。這書生倒是生了好相貌,雖然比不得她的長子白錦堂,亦是相貌堂堂。哪怕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布衣,也遮不住書卷氣。

「兄台可是到婺州(金華)府趕考的,在下與對面那位蘭溪生也是本屆考生。考試還有幾個月,租不起屋舍,就暫住在此。兄台若是不介意,今晚不妨與我住一間,可一道探討學問,明日再灑掃一間屋舍不遲。」

「如此多謝!尚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石慧拱手作揖道。

「不敢當,在下寧采臣,永康縣人。」 寧采臣忙抬手還禮。

「在下浦江縣任慈。」

「原來是任兄,外面風急天冷天冷,里面請。」寧采臣笑道,「住最南面的那位義士叫燕赤霞,陝西人,他喜歡安靜,不太願意被打擾,看起來凶巴巴並非惡人。對面那位是蘭溪來的考生,傍晚才到,主僕兩個也喜歡僻靜,就選了西面僧舍。任兄若要住下不妨選了我隔壁的屋舍,到時我們也可一處溫書作伴。」

「如此甚好,多謝寧兄。」石慧隨著寧采臣進門。

解試三天考三場,雖說就在州府,可為了了解同屆考生的水平,一道賽詩論學以及了解主持考試的學使風格,許多考生都會早早來到州府。只因解試將近,州府物價高,許多寒門學子付不起租金就會選擇住在郊外。

寧采臣家境貧寒,便選了此處讀書,連租金都省下了。屋舍簡陋,寧采臣灑掃干淨,又在板塌上鋪了些蒿草當床,架起木板當桌子。桌上一盞豆大油燈,攤著一本《中庸》。

石慧掃到他正看的一頁,與他說起學問,寧采臣對答如流,顯然是用心讀書的。卻不知寧采臣也為這位新來的任生折服,只幾句對答便知對方也是月復有詩書之人,只恨不得可以秉燭夜談。

這蘭若寺不要租金雖好,只到底冷情了一些。昨日來時,遇到燕義士亦是滿月復經綸,只是燕義士卻總勸說他離開蘭若寺。離開蘭若寺,到哪里去尋個不要租金還如此幽禁之所讀書棲身?至于那蘭溪生似乎不太愛和人討論學問,只喜歡獨自苦讀。

興之所至,石慧從書箱之中取出茶葉,兩人煮了茶對飲︰「寧兄在蘭若寺住了幾日,除了你們三人,可還有其他讀書人暫住此地?」

「只比任兄早一日到罷了,我來時南邊那位燕義士已經住著了。除了任兄與蘭溪生,其他讀書人沒見到。」寧采臣忽然皺眉道,「倒是北邊小院似是住了女眷。」

「我見寧兄神色,莫非這女眷有何不妥之處?」

「讀書人不可背後道人長短,任兄到時便知了。」寧采臣嘆息道。

石慧見他這般說,也沒有追問,兩人只煮了茶,說學問。石慧目能視陰陽,視力卻不佳,然耳力卻極為過人。正與寧采臣說話,就听到北院傳來喁喁私語,似是有婦人說話。

到了子時听到對面蘭溪生開了房門,語帶驚喜地低語︰「姑娘,半夜來此,所為何?」

石慧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寧采臣,見他神色自如顯然沒有听到。以她的武功若是有人經過院中去蘭溪生門口,當能听到腳步聲。她沒有听到腳步聲卻听到了蘭溪生開門和說話,若非蘭溪生發了 癥,那麼來人不是武林高手就不是人了。

三更半夜,荒野古廟,哪里來的姑娘?

心中疑心一起,石慧放下茶杯起身道︰「寧兄稍坐,在下出去方便一下。」

寧采臣並不疑心,溫聲道︰「任兄請自便!」

石慧自出門往蘭溪生門前而去,卻見蘭溪生牽著一貌美少女正要關門。那女子見院中忽然有人,略有些吃驚,下意識往蘭溪生懷里鑽了鑽。

「方才進廟,竟不知附近還有人家。姑娘為何人,家住何處?」石慧看著蘭溪生懷中女子,笑吟吟問道。

「這位兄台,此事與你無關,夜已深了,還是各自安寢的好。」蘭溪生攬著女子,警告道。

「道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慎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故君子慎其獨也。(注)我觀公子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家中有無妻室暫且不說,出門在外總要惦念一下父母。」石慧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身上,「姑娘,在下的問題,你可想好了?」

「小女子小倩,就、就住在蘭若寺後。」

「如此說來小倩姑娘也算久居此地了,不知小倩姑娘十多日前可見過幾個書生來此地讀書?」

「沒、沒見過,蘭若寺少有人來。」

「小倩姑娘還是想好了再說!」石慧溫聲道,「我這人看起來脾氣很好,只有時候打起人來,是不管不顧,管他男人女人在我眼中均是一般。」

「小倩真沒有見過!」小倩搖頭道。

「我說你為何來此糾纏,莫非是看上了小倩姑娘,要與本公子爭搶不成?」蘭溪生大怒,喊道,「本公子可不是一人出門的,方童,還不快出來,將這酸腐打將出去。」

石慧沒有在意蘭溪生的話,只看著小倩道︰「不妨我再與姑娘提個醒,這幾位書生都是金華府人士,相約尋一僻靜之地讀書。其中有個俊俏公子叫白林堂,相貌與我有幾分相似。」

白林堂與白錦堂是剛出五服的族人,只白家人相貌很有特征,也有兩三分相似。石慧如今的模樣就是照著白錦堂和白林堂相似的那幾分為基礎易容。若有人見過白林堂,怕死一眼就能認出他們是同族兄弟。

「公子,小倩真沒有見過什麼白公子。」小倩楚楚可憐地看著,石慧,目帶淚光似被人嚇到了。

「既然如此,煩請小倩姑娘引路,予我去你家拜訪,許你父母家人見過他。」

「你這酸腐,當本公子不在嗎?小倩莫怕,我會保護你的。方童,方童!」蘭溪生听到石慧要去小倩家中拜訪,越發不肯,換了那書童出來。

「公子,這就來了!」蘭溪生長得瘦伶伶,他的書童方童卻是五大三粗,見了主人召喚就要上前推搡。

石慧只隨意踏出一步,那書童推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正要再上前,就見寧采臣疾步而來︰「任兄、任兄,你不是要去如廁,如何與人爭斗起來。大家都是讀書人,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慢慢分說,切莫打架!」

「來的正好,你將這酸腐帶走,沒得壞了本公子興致。」蘭溪生甩袖道。

「方公子,君子不欺暗室,這姑娘來歷暫且不說,公子乃是讀書人,委實有辱斯文。」寧采臣目光落在蘭溪生與小倩牽著的手上,側目道,「不知任兄因何與他們口角?」

「不瞞寧兄,在下來此不全是因錯過宿頭。我有幾位友人早些日子先來此地讀書,約好相見。今日我來此卻不見他們,听聞這位小倩姑娘就住在蘭若寺後,便相詢一二。」

「原來如此,我昨日到此,除了燕義士,也沒有見到旁人。若是小倩姑娘不知道,任兄何不問問燕義士?」

作者有話要說︰  注?︰「道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慎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故君子慎其獨也。」出自《禮記?中庸》,意思是君子守德,不止于人前,獨身一人沒人看到也要如此,就是教人表里如一了。

原著燕赤霞是書生打扮,為了劇情需要我選用了影視劇形象。寧采臣只說浙人,途經金華城北蘭若寺,反而死掉的書生主僕說是蘭溪人,我就胡謅了寧采臣永康人。這里寫的是聊齋原著(不要代入哥哥的寧采臣以免幻滅),比較現實殘酷,後面我考慮寫七夜聖君副本,太喜歡七夜了(小龍女中可能會選哥哥版本寫)。

感覺原著寧采臣很搞笑,一直自稱「生平無二色」,妻子沒死帶小倩回家,妻子病死娶了小倩,當官後又娶了一個小妾。

小紅包若干,數量金額以及掉落時間隨機。

關于紅包數量和掉落時間真的比較隨機了,但先到先得是肯定的。大多數是真?小紅包,少數精華評紅包要大一點。如果沒有搶到不要氣餒,機會一直都有,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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