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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狐妖進化計劃(三十五)

您的訂閱率沒有過半, L-007開啟了12個小時的防盜指令  慕君堯緊了緊身上已經洗得看不出顏色的衣衫, 低低道:「無妨。」

船夫不再多言,慕君堯乃先帝臨終前親封的托孤大臣,剛正不阿如斯, 傲骨嶙峋如斯,也只有每年的這個日子才會流露出難得一見的孤獨和無助。

小船飄飄蕩蕩行過一炷香, 終于在岸邊停靠下來。

慕君堯撐開油紙傘抱著一堆紙錢緩步走上布滿青苔的長階,路過一方長亭時, 里頭有個十多歲的少年得意洋洋朝他揮手:「太傅太傅!朕在此處!年年的今日你都推月兌不去上朝,今日被朕逮住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打扮成書童的太監總管忙步出長亭迎慕君堯:「聖上說什麼也要跟出來, 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慕君堯眉眼安詳:「微臣不敢推拒, 若是聖上不嫌棄此地簡陋,自可與微臣同行。」

生于深宮之中的少年一出生便是太子, 不曾見過民間景致, 今次頭一回偷溜出來滿眼都是驚奇和興味。

慕君堯在一處墳前停下來, 墳前栽種的綠萼梅花花瓣飄飄落落,他拂袖掃去塵土,將護得完好的紙錢元寶輕輕放在墳前, 又喚船夫取來火折子和火盆。

紙錢和元寶在火光里慢慢燃盡, 少年帝王閑著無事, 索性辨認起墓碑上的模糊字跡。

「……先室慕君堯夫人之靈?」

帝王止住了口, 父皇早先被人刺殺落了病根, 彌留之際將他托付給慕君堯, 慕君堯的存在對于他而言亦師更亦父。

他知他家中既無親母亦無發妻, 曾經年輕時僅僅同當時的安親王之女有過婚約,然而安親王之女惠安師太圓寂多年,眼前的一切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帝王疑惑問他:「太傅何時娶過妻?太傅夫人是誰家的姑娘?」

慕君堯模出一盞河燈置到香爐前,因帝王一句無心的話,思緒悄然越至多年前。

他一生摯愛的妻歿于二十年前的煙花三月,溫暖陽光撫上她毓秀恬淡的面容,他親眼看著她在他懷中與世長絕。

她雙目渙散,最後留下的話卻是如有來世不願再做丫鬟。

他抱著她冷透的身體神色茫然至極,她的言下之意究竟是不願再同他相見,還是她想擺月兌身份的鴻溝光明磊落地站在他身前?

然而謎底他再也無從得知。

他親手將她下葬的那日,安王府郡主一身緋衣跑來山上尋他,雙目通紅扯住他:「君堯哥哥……你不能這麼對我!」

慕君堯漠然把她推到一邊:「郡主同在下毫無瓜葛,還望郡主自重。」

小姑娘哭得肝腸寸斷:「我是對你隱瞞身份不假,可是君堯哥哥你知不知道,碧水愛慕你愛慕得快要發瘋!嫣紅她一個小小的罪臣之女,憑什麼讓你魂不守舍,憑什麼?」

「所以你就逼死了她?」

雲碧水陡然睜大眼楮。

「那日王香也在房中,你對她說的話,我全部知曉。山高水遠,你我今日言盡于此,郡主是成堯未過門的妻子,還望郡主自持身份。」

她在他身後崩潰大哭,上氣不接下氣道:「嫣紅服侍你多年,身子磋磨得不成樣子,她遲早都是要去死的與我又有何干?她究竟有什麼好能讓你一顆心都死在她身上?」

慕君堯回憶起那日田莊上她那次的以命相護,少女如花的嬌顏在烈日下生動熾烈,是他抵擋不住的艷色撩人。

這麼好看的姑娘怎能在他一個得了瘟疫的廢人身邊蹉跎年華,他要放她出府另覓出路,她卻扒拉他雙腿死活不走。

她命令他好好活下去,為了娘為了自己報仇,哪怕苟存于世也要活下去。她認真的神色讓他神迷,他第一次對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貼身侍女有了妄念。

他拿著毛筆正要去水缸刷洗,黑夜里,她在水缸邊的雪白身影格外惹眼。

她披上衣服轉回屋子,慕君堯回過神驚慌失措奔到桌案前,听著她走近的腳步聲心如鹿撞。

此後她的一言一行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月復中饑餓,她夜入廚房偷了一堆菜蔬回來。

他無法離開田莊,她便親自求了王氏。

水井邊,他捏住刻刀的手指被磨得生疼,而她反握住他的手掌又軟又涼。

她日夜趕工替他制出貼身的衣衫,他仍記得一襲白衣邁進馬車中,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與欣慰。

嫣紅身上的鞭傷如郎中所言一般不能消退,她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笑:「哪個丫鬟身上沒有幾條疤。」

馥梅苑狹小破敗,她親自打掃,他擔心她太累抬手便要代勞,一個不察抱著她滾到榻上,她滿頭青絲如九天之水流瀉,柔軟細膩的發稍蹭得他心口發癢。

中秋之夜她不顧危險救下他,護城河上的一吻,讓慕君堯終于看清自己的真心。

他是深深迷戀喜歡她的,迷戀她的倔強她的小性子,喜歡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微笑與動容。

這種日益滋長的愛慕漸漸發展成他不顧他們身份之別都要娶她為正妻。

先帝欲削弱世家豪族,他便自甘成為先帝的刀子。

已是四品殿儀學士的慕君堯在大殿上同先帝坦白:「微臣斗膽求陛下寬恕臣的欺君之罪,中秋那日的淨身房,微臣實是被人藏在了草叢才避過了這一劫。」

先帝頗有興致:「哦」

「亡弟算計微臣與淑妃娘娘有染,是微臣的侍女將微臣救了出來。」

「朕還以為你不會說起此事,慕成堯伏法前早已認下一切,」先帝賜他坐下,「愛卿如此表明忠心是何意?」

「微臣請聖上賜婚,微臣願娶侍女嫣紅為妻,從此不與世家權貴往來。」

他如此自斷後路,先帝豈有不應之理,當他欣喜若狂回到府里要同她說起此事,她卻奄奄一息。

多年來的操勞和辛苦拖累了她的身子,他日日在聖上左右陪伴,竟未看出她日日昏昏欲睡實則已是強弩之末。

先帝微服出巡時被喬裝打扮為子報仇的方氏扎中要害,僅有一年可活。

他發誓一生不娶,慕氏嫡支也斷了後。先帝對他十分放心,懇求他輔佐年僅三歲的太子登基。

慕君堯瞧著太子的小臉想著如若她還在世,興許他們的孩子也有這般大了。

雲碧水使出無數手段引他動心,慕君堯一概閉門不見。

大約是無法忍受世人異樣眼光,她一氣之下不顧安親王夫妻阻撓遁入空門剃發為尼,再不入京。

所有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從意氣風發的青年步入兩鬢星星的中年。

慕君堯領少年帝王下山,半晌才道:「娶的是廢太子洗馬之女嫣紅,今日是她的忌日。」

她生前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念想,唯一留下的只有太師府的滿院綠萼。

微風拂過,花開如她,花笑亦似她。

慕君堯眼角細紋上掛了淚珠,他遠遠瞧著開得熱鬧的綠萼,仿佛她就站在梅花下,始終未曾離開。

原女主不僅識人的眼光太差,而且智商長期掉線。

謝嫣與其期待她早點向慕君堯剖白心跡,倒不如伸手推她一把來得干脆利落。

謝嫣低低笑出聲,嘴角猶自帶著事不關己的冷漠譏笑,仿佛听到了什麼幼稚可笑的言辭,「碧雲姑娘此番言論真是可笑至極!此乃我同少爺之間的私事,無論我背叛他也好對他忠心也罷,都同你毫無干系。」她頓了頓,不無嘲弄睨著雲碧水一張怒容,「你也不過是個粗使丫鬟,都是一個林子的烏鴉同我講什麼仁義。」

她話音方落,臉頰邊卻猛得掀起一股疾風。雲碧水灌滿夜風的廣袖狠狠揮上謝嫣的左臉,她下手毫不留情,拼了命使出這一掌就是為了發泄自己心頭的怒火。

謝嫣沒有躲開,生生挨上她這一掌,只偷偷側開臉卸掉些力道。

然而這樣的躲避無怪乎杯水車薪,謝嫣臉上頓時激起火辣辣的疼意,連風掃過面皮時都疼痛難忍。

雲碧水抱膝癱坐于地,嗓音里帶了哭腔,靈動杏眸里浸滿淚水:「慕君堯那樣好的男子,你竟也忍心這樣害他!」

她哭哭啼啼個不停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謝嫣听得心煩,跨過雲碧水身邊徑直朝著屋里走去。

雲碧水呆呆瞧著庭中栽種的金錢綠萼,視線漸漸模糊似乎又現出他著素衣長身立于樹下的身影。

他嘴角凝笑,眉眼雅致柔和,顧首而望時,滿樹的綠萼一夜之間香飄滿園。

她無數次躺在芝蘭閣的小榻上,聆听外頭雨打芭蕉聲,腦海里所想的全是慕君堯。

那個本該是她夫君,與她白首不離的翩翩公子。

今夜嫣紅給予她重重一擊,雲碧水本想著即便他們有緣無分,但是遠遠地在太師府看他一眼,抑或是隱瞞身份與他交心,這樣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如今所有人都背棄了慕君堯,他唯一信任的侍女背地里與慕成堯勾勾搭搭,棄他如敝屣。

若她再袖手旁觀,或許同他連機緣都會散盡。

思緒轉到此處雲碧水突然起身,她來不及拍開迤邐裙擺上沾染的灰塵,急急忙忙提起見裙沖入慕君堯房中。

途中數次被繁復的裙角絆倒,她咬牙忍痛起身,跌跌撞撞趕至他房門前已是鬢發散亂,衣衫不整。

馥梅苑在太師府里是最冷清的一個院落,院子里除了三個侍女伺候再無旁人靠近。

母妃曾叮嚀過她女兒家要矜持,不可隨意與男子接觸免得失了女兒家的體統。

可若是這男子換成慕君堯,哪怕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一輩子,雲碧水也甘之如飴。

她屏住呼吸放慢腳步輕輕推開隔扇,慕君堯躺在榻上呼吸綿長,顯然已經熟睡。

借著軒窗投進來的光雲碧水注意到一旁的桌上還擱了只空碗,她端起碗嗅了嗅,碗上殘留著藥汁的苦澀味。

他的身子弱到竟需要天天以藥維持,雲碧水心疼不已。她雙目一酸再度潸然淚下,慕君堯似被她的動靜弄醒,低聲咳嗽幾聲,在黑暗中道:「嫣兒,是你麼?」

這個稱呼對于雲碧水來說,不亞于兜頭澆下的一盆冰水那樣令人心寒。

他並不知曉身邊坐著的不是他口中念出的那個人,語氣疲憊又帶著安心:「你還在生我的氣罷……嫣兒,聰慧如你,我對你的愛慕你難道看不出來?」

雲碧水猶墜冰窟,親耳听見始終比從別處獲知的更絕望。她放縱自己自私一次,得來的卻是心上人心有所屬的噩耗。

宛若鬼使神差,雲碧水沒有急于戳穿謝嫣與慕成堯的陰謀,一計靈光一閃涌上心頭,她眼底蓄起抹厲色緩緩道:「奴婢只是將少爺當做主子和恩人斷沒有旁的心思,少爺這樣問了,奴婢今個便直說出來。」

她雙手死死攥住裙角,面上有種大仇得解的快意,「奴婢實則仰慕之人唯有二少爺。」

能讓慕君堯徹底對嫣紅死心的不是她僅僅幾句就能言說的背叛,只有讓他真正親身體會被嫣紅拋棄背叛的痛苦,他才會懂得這個世上對他表里如一的是她。

慕君堯不再多言,雲碧水瞧他睡得沉于是回到芝蘭閣換了件侍女衣衫,收拾齊全復又坐到慕君堯床邊替他守夜。

雲碧水昏昏沉沉醒來時,抬眼正對上慕君堯一雙沉寂的長眸,他望向桌上的藥碗神色有些懨懨:「昨夜之事我記不太清,是你一直陪著我?」

她不勝嬌羞低下頭,轉著靈動眼珠答:「嫣姐姐喚奴婢給少爺送湯藥,奴婢怕少爺夜里身子不爽利,就在此候著。」

慕君堯眼尾的笑紋忽然綻開,那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令面容上的病氣消散殆盡,他莞爾一笑:「那便多謝碧雲姑娘。」

謝嫣因同慕君堯鬧了別扭,除了修剪花枝灑掃之類的粗活,其余近身伺候的活能不做的都交待給王香去做。

王香歡天喜地領下差事去服侍,慕君堯偶爾見不到她也沒多問,省得謝嫣為了應付他絞盡腦汁。

慕成堯對此十分滿意,含情脈脈撫上她手背:「听聞你與慕君堯劃清界限極少往來,我雖信你一片忠心,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該如何為我所用?」

很少有人能將利用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果她擁有雲碧水的智商或許真會被慕成堯的花言巧語迷惑,然而她早知他的真面目就不會蠢到一意孤行往火坑里跳。

謝嫣微不可察收回手,笑靨如花撐腮伏在鐵梨翹頭書案上:「二少爺不必擔憂,奴婢已將賣身契從大少爺屋里偷給二少爺,左右都算二少爺的人,事事必先以二少爺的榮辱安危為先。」

念著手里捏著關乎嫣紅生死的賣身契,慕成堯心底最後一絲疑慮也被打消。

沒有人願意為了博取信任以性命做賭注,且這嫣紅不過是有些小聰明的卑賤婢女,慕成堯自負她翻不出什麼浪花遂將計謀一五一十對謝嫣明說。

這廝心腸黑得肯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弒殺嫡母,誣陷兄長,強奪人•妻……反正是壞事做盡還能頂著男主光環一路同風直上的神一般存在。

他最後聯合皇後設下的局更是異想天開,皇後的眼中釘是淑妃,而他的肉中刺是慕君堯,兩個臭味相投的辣雞一拍即合共同布下了天羅地網。

按照這兩人的打算,會由皇後遣太監引慕君堯與淑妃二人至燃了催情香的偏殿踫面,再由慕成堯借口陪新帝一觀,孤男寡女**,一頂綠帽子就狠狠扣在叱 風雲的新帝頭上。

「若非你半途橫插一腳,慕君堯如今早是個臭名昭著的閹人,沒了名聲也沒了底子,何故我再多此一舉?你可知他一番政論深受聖上贊譽,甚至不日便會提拔他?」

謝嫣心中愉悅,表面卻挑眉不甚在乎,以他的口吻還擊:「二少爺先前不開口,到時候錢財兩空,奴婢何故自作多情做這一回菩薩?」

「再者,二少爺的計策什麼都好就是未免讓旁人覺著太刻意。聖上非等閑之輩,奴婢都能看出破綻他怎會看不出來?」

「哦」慕成堯來了興致,深邃眼瞳中滿是贊許和興味。

「二少爺不妨再將郡主牽扯進來……奴婢听聞郡主頗與皇後淑妃交好,由她一個局外人牽線,日後也不至于惹聖上疑心。」

原男主慕成堯對他只見過兩面的原女主雲碧水實在算不上愛慕,他甚至連她的臉都記不太清。

她屢屢拒絕自己,態度高傲而蔑然。

雲碧水無視他的良苦用心,一味踐踏他的尊嚴,不拉她一起趟這渾水是個男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謝嫣從慕成堯院子里出來時,秋陽一動不動窩在雲頭後躲懶,天地皆披上層不濃不淡的陰影。

雲碧水一身華衣領著十數個侍女,翩然立在離她不遠的長亭里朝她望過來。

她眉心繪了只昳麗柔軟的朱蝶,膚色白皙如瓷,一身紅衣瀲灩晴光,這麼瞧著與沈煙歌更是神似。

謝嫣揉揉笑僵的臉,擺出個驚詫萬分的神情。

她身邊的巧兒性子潑辣率直,居高臨下命令她:「還不快過來見過我們郡主!」

謝嫣木然靠近雲碧水,她半晌開不了口,愣怔怔地:「你……你……」

雲碧水諷刺道:「你能騙得了他,就不許我騙你?我原先本應嫁……本應是安王府雲碧水,你既要害他,那我便豁出命去保他。」

謝嫣看著她消失在慕成堯院落前的背影,又是悵然又是欣慰。

腦海預料之中再度響起提示音,系統盡職盡責解說:「任務完成度已達百分之九十,請宿主做好月兌離世界的準備。」

不知不覺過去數月,這一切終于快到盡頭。

慕君堯廢除察舉制的政見與新帝高度統一,新帝欲削弱世家豪族可與皇權抗衡的地位,慕君堯倡導的即是從選拔官員上開始著手。

改•革之初遇到的阻力非常人所能想象,為避免朝中反對之聲太多,慕君堯只是新設幾個官職供寒門子弟選擇,並未引起貴族勛貴太多注目。

慕君堯深得新帝寵幸,巴結奉承他的人因此越來越多。

慕君堯風光無限的同時亦誘使慕成堯與日俱增的嫉妒終是決堤。

殷祇心系紀語凝的安危,生怕她領著宮女去辛楣殿羞辱紀語凝給她吃了苦頭,因此才急不可耐闖入長生殿叮嚀她。

陸嫣然身份的定位是個跋扈的皇貴妃,所謂跋扈便需要謝嫣在抹黑自己的基礎上充分凸顯原女主紀語凝的善良悲慘和大度,並在原女主面前幫助殷祇怒刷好感。

謝嫣摩挲指尖光潔溫涼的棋子,依照陸嫣然的脾氣撒潑似的又朝他丟了一顆棋子:「陛下言下之意是要喧紀氏這個賓來奪臣妾的主?臣妾就是愛去找她的麻煩,陛下處理國事日理萬機可不能時時護著她。」

太後歷來疼寵她不能見她受半點委屈,自己養出來的養子和佷女劍拔弩張成這種地步,反而叫安城公主帶來的那些周奴們看了便宜的笑話。

太後自己約束不了這個暴戾的養子,只能委婉勸道:「阿嫣刀子嘴豆腐心,陛下可不要被旁人誘得到處尋她撒氣……」

被太後明里暗里警示又遭她連扔兩顆棋子,殷祇立如孤山卻也不惱。

他面色陰晴不定,沉澱著些微情緒的眼瞳黑如曜石,長眸隱在烏黑額發後,啟唇淡道:「孤隨你。」

謝嫣猜測他代紀語凝伸張完正義即刻離去,誰料他竟走近她就著她手邊的棋盤看了半天然後鄙夷道:「皇貴妃的棋藝未免太差,孤在你的年紀已經少有敵手。」

這時候還不忘羞辱她一句,謝嫣重重將棋簍在棋盤上,黑子白子遭她這一震頓時混成一團。

她從擺著迎枕的琉璃榻上跳下來,連鞋也顧不上穿,眯眼嗆聲:「陛下嫌棄臣妾棋藝不好臣妾技拙無話可說,宮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美人不是沒有,陛下盡管去找何故來諷刺臣妾?」

帝妃吵成這樣只叫一群伺候在旁的奴才心驚肉跳煞白了臉,御前侍奉的束喜總管承了一眾宮人渴求眼神不得已冒死出來諫言。

他兩膝撞上長生殿鋪了斜紋散花綾絨毯倒也不覺刺痛,小心謹慎伏在殷祇足邊,抬眼偷瞄殷祇神色:「周國太子進貢的第一批貢品已送入國庫,計相大人還在候著您盤查清點……」

也唯有關乎周國的國事能令殷祇從紀語凝身上分出點功夫,听聞朝堂還有政務在身,殷祇不由分說同太後問了一聲安轉身匆匆離去,連個眼神都未施舍給謝嫣。

他走時帶走了殿中一大半太監侍衛,眨眼間長生殿里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人氣。

謝嫣按著人設同暴君吵了幾句嘴,口干舌燥端起茶盞飲了口茶湯,太後忽的緊緊握住她的手,有些期待地問:「听聞昨夜他宿在你宮里沒去辛楣殿?阿祇他待你可還溫存?」

「噗」地一聲謝嫣一口茶水全數噴上棋盤,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她是做任務的跋扈皇妃,殷祇是看她不順眼的男二,兩人水火不容至此也不可能發生什麼。

太後問的話太過露骨,她若說他們並未行敦倫之禮,太後少不得會曲解怪罪到紀語凝頭上去。

屆時紀語凝又將怨恨歸因于殷祇,冤冤相報相愛相殺,這原女主和殷男二誤會千遍萬遍到時候還沒個痛快結果。

謝嫣潔白無瑕的臉頰處劃過一絲赧然,她捏著手帕鼓起勇氣憤憤不平:「陛下何時對女子溫存過?阿嫣幼時便听宮人說陛下那處有隱疾因此才不愛,昨夜可算是見識到了,陛下那處確然遜色太多,宮人誠不欺我!陛下留宿他人那里阿嫣反而還能落個心安……」

太後渾身一震面如死灰:「……你說的可是真的?」

此等攸關尊嚴之事殷祇有口難辯,太後問起他來除了默認也只得默認。

謝嫣嬌蠻的一張臉難得出現一縷哀色:「母後!陛下若要寵幸誰母後就由得他去,多有美人承沐雨露也可為皇家開枝散葉。」

怪不得殷祇總不愛親近,這麼多年未誕下皇子公主,原來竟是這個緣由。

想起是自己親手將從小打心眼放在手心疼寵的佷女推進火坑,太後淚濕衣襟:「阿嫣,是母後害了你一生。」

「母後勿要這般自責,此事上阿嫣雖對陛下有些失望,然而卻並不後悔嫁進宮里。如今能光明正大與陛下朝夕相處,能照顧母後就已知足。」

謝嫣挽起袖子找準穴位按揉太後雙肩,低落道:「陛下未必一顆帝心沉淪在安城公主之處,否則也不會將她安排在辛楣殿那等荒涼居所。陛下調理個一兩年身子好轉不是難事,有阿嫣的監視,安城公主那頭弄不出多大動靜,母後只管放心。」

太後不勝感動拍了拍她手背,囑咐長生殿的膳房每日煎藥下去,再由謝嫣親手送到陛下的御書房中。

謝嫣在長生殿用完膳食等到午時,才堪堪等來姍姍來遲的紀語凝。

紀語凝著的是一襲周國宮裝,上身是件正紅色的上儒,上儒緊緊貼合住她的曲線勾勒出細窄的蝴蝶骨,下•身松松系了條荼白挑線長裙。

螓首蛾眉,身姿柔弱無骨。紀語凝肌膚細致如雪,鼻尖上凝著碎雜汗珠,腰肢縴瘦得當,行走之間步履仿佛踩踏著琴箏的節調迤邐而來,活色生香的一個美人。

太後被紀語凝奪魂般的美色攝得眼楮花了花,待回過神時高喝道:「跪下!」

她直著身子一臉淡漠故作听不懂大宣官話,謝嫣演技上線,冷冷清清逼視她身邊的宮女一刻未止。

宮女在她犀利目光的炙烤下很快繃不住臉皮,雙腿一晃癱軟于地。

謝嫣不疾不徐慵懶道:「這便是陛下從周國帶回來的安城公主?今個看來還叫本宮給你請安,正紅色的顏色,本宮一個皇貴妃可配不上!」

她手里的杯子出其不意砸到紀語凝腳邊,茶汁濺了她一身,謝嫣厲聲道:「跪下!」

紀語凝被杯子砸中就已失了分寸,跪在香爐邊雙肩瑟瑟發抖。

「你身為兒媳推月兌到這個時候才來向太後請安是為不孝,身為嬪妃妄想穿正紅是為不義,你既嫁過來就算大宣人卻還身著周國宮裝是為不忠!安城公主,今日連太後也護不了你,你出了長生殿還是向陛下親自告罪為上策。」

殷祇舍不得紀語凝受一點委屈,紀語凝孤身前去殷祇那里領罰,必會毫發無損地回來,以後再勸說使她打開心結也不會太難。

太後十分滿意謝嫣的處置,肅容嚴苛俯視抖如篩糠的紀語凝:「皇貴妃說得是,紀妃你必須順從。再者,哀家也懂你們周國太子的手段,你姓紀不姓聶,一看就不是出身周國皇室的公主,若你在大宣安分守己好好服侍陛下,哀家不會為難你,但你哪日欲牝雞司晨謀害陛下與皇貴妃,哀家豁出命也要尋你的仇!」

紀語凝嘴唇蒼白如紙,抬眼看向謝嫣叩了三叩,用生硬的大宣官話跪求道:「賤妾不知貴人是皇貴妃娘娘,怠慢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她復又膝行至太後身旁,「初入大宣皇宮,妾未有大宣衣裙可穿,這才穿了忌諱的舊衣惹太後生氣,賤妾自當去陛下處告罪。」

她說得誠懇動情,謝嫣卻捕捉到她眼底盡力掩藏的那抹怨毒。

這位原女主的智商是個難得在線的。

念著謝嫣所說之理,太後自知還需留她一命,冷哼一聲不甚了了:「再有下次定施以重罰,陛下亦救不了你。」

紀語凝領著從大周帶來的侍女楚楚步伐驚慌出了長生殿,等跨出殿門外的甬道後驚懼消散,情緒迅速被陰冷取代。

楚楚責怪她道:「娘娘硬是拖到這個時候來長生殿,不僅不能見到陛下還連累奴婢一頓折辱。沒有陸皇貴妃從中插手,今日只怕又要在辛楣殿里苦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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