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里的大部隊早已經點好了菜，對著從服務生手里接踵傳來的匙肉，肥牛，吊龍膀，三花趾，牛肚，牛舌，粿條……一個個饞得食指大動，眼露凶光。沒想到鍋底剛燒開，筷子還沒來得及動，韓應忽然一臉煞氣地帶了兩個陌生人回席夾塞，滿桌子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地小聲議論起來。
「應聚聚，這兩位帥哥美女是你的朋友嗎？給大家介紹一下呀？哈哈哈」
大家既然坐在了同一個包間里吃飯，自然是以不冷場為原則。活動方的負責人是個常年全國各地跑的老江湖，三教九流的關系相處多了，社會經驗豐富，眼看著韓應進了房間就臭著一張臉，除了給身邊的兩個人象征性的指了個座位之後，就一**坐下自顧自的開始喝茶，再也沒有半點要主動招待的意思，干脆擔負起主人家的職責，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這位是原耽圈的作者大大含笑半步癲，剛好和我們在同一個活動上搞簽售，剛才在咖啡廳那兒踫上了，就干脆約過來一起吃飯。然後，他嘛……」
既然被要求當介紹人，韓應也不好當著一群金主耍脾氣，勉勉強強的把含笑拉上台面，貼了一臉金後，目光落向息百川，一時間倒還真的有些躊躇該如何繼續向下解說。
活動方在座的數十號員工里不乏混二次元的人士，更不乏抓圈票友，否則也不會從浩浩蕩蕩的CV群里鎖定粉絲最有戰斗力的自己來為自家項目站台。息百川作為和他齊名的紅CV，luo、照風波又才在圈內鬧了個轟轟烈烈，雖然影像自帶失真效果，對于大多數陌生人而言，還不至于把眼前衣冠楚楚的帥哥和二次元的艷照門的主角關聯在一起，但ID一旦被爆出，「息百川重現江湖，雙教主火鍋店面基」的新聞，分分鐘就又能在圈內熱炒一季。
然而對方的真名實姓他不得而知，一時間又編不出什麼有技術含量的稱呼，正牙疼一樣抽著氣想著怎麼應付，息百川已經職業性十足的朝著眾人微微頷首︰「各位好，我是含笑大大的經紀人兼助理小馬，大家以後有什麼業務上的需要，可以直接聯系我。」
這字正腔圓的一番自我介紹听上去十分官方，**作者身邊忽然出現了「經紀人」和「助理」的角色，還是這麼個時尚又氣質的大帥哥，也不由得引起滿桌子的人肅然起敬，內心紛紛盤算著含笑這兩年究竟賣自家小黃文賣出了多少影視版權，不僅撈得盤滿缽滿，還能把如此秀色可餐的BOY招入麾下做助理。
含笑這些年來帶著各種商業志、同人志頻頻跑漫展，需要裝逼的場面經歷了不少，也算是歷練得張弛有度，處亂不驚，然而此刻听完這番自我介紹，還是忍不住被哽了一下，落座之後很快悄悄撞了撞身邊的人︰「我說，小馬是什麼鬼？你又胡編亂造的搞些什麼？」
韓應對這個與息百川歷來畫風都嚴重不符，簡單樸實又十分接地氣的稱謂也相當好奇，于是格外留心著隔壁位置的動靜。息百川乘著眾人都在分神搶食，沖著含笑一臉鬼馬地擠了下眼楮，悄聲解釋著︰「誰說是胡編亂造，小馬可是我混抓圈的正裝ID之一，除了發劇之外的正式場合都用它，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一臉驚悚。」
「啊？哦……哈哈，你真是……！」
含笑愣了半晌，忽然間領悟到了什麼一樣，埋頭嗤嗤笑。韓應在這場心照不宣的對話里驟然回想起最初與對方在YY頻道上相識時，ID上掛著的「小馬甲批發商」，再看看眼下對方那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一陣血氣上涌。
「所以說今天是難得的男神女神同桌出現誒！一個是原耽圈里人氣最高的作者大大，一個是網配圈里最紅的CV聚聚。含笑大大是美女早就被很多參加過簽售活動的讀者蓋章了，應聚聚抓圈顏值擔當也是早有耳聞，但一直都以為CV圈嘛，被說成帥哥的大概都是因為有聲音加持。直到今天見了真人才知道，應聚聚不僅聲音蘇，演技好，就連顏值居然也真的這麼高！！！夸張點說簡直不輸給2區的流量們。以前總听人說聲音的美貌度和顏值成反比，以後再听到這種話，我就直接用應聚聚的照片甩他一臉！哈哈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經過幾輪八卦的預熱，飯桌上面的氣氛也很快熱絡了起來。工作人員中大部分妹子都還年輕，對著舉手投足之間都野性荷爾蒙爆表的應聚聚原本還矜持有加的做淑女狀，如今幾杯酒一下肚，即刻變身楊麗娟，搜腸刮肚地奉獻著各種溢美之詞，只差沒把「聚聚求嫁」四個字刻上腦門。
韓應在二三次元里常年收獲各種愛意澎湃的粉紅套裝，外加基佬屬性，對此類補藥早已免疫，此刻心情復雜，更沒有心思應付迷妹陣營里的新進黨，哼哼哈哈的隨口謙虛了兩句，斜眼看著息百川嘴角微翹，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當即像是終于逮到了一個和對方開口說話的機會，口氣不善地直接懟了個問句
「喂！有什麼好笑的，說來听听唄？」
「誒？聚聚是在和我說話嗎？」
一直默不作聲低頭吃菜的青年因為他這一嗓子驟然間成為了全桌的焦點，似乎受到了驚嚇，片刻之後才像是有些害羞地了抿了抿嘴︰「噢……今天是因為借著含笑大大的光，才終于能有機會和聲音蘇，演技好，美顏盛世艷壓全圈的中抓第一男神應聚聚同桌吃飯，心里有點激動，就……沒控制好面部表情。失禮了，實在不好意思。」
這串解釋里的定語形容詞實在太多，浮華堆砌之下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腦殘粉，然而听在了解其秉性的老熟人耳朵里，嘲諷的意味簡直是藏也藏不住。迷妹們不解其中真意，好不容易逮了個機會和帥哥說話，迅速接起了腔︰「小馬你也听廣播劇啊？」
「當然听啊！」
息百川笑眯眯，經紀人的身份演了個十足十「︰這屬于含笑大大小說授權的重要部分，也是我的重點工作之一。」
「听抓的漢子不多誒，小馬真是難得。」
共同的愛好容易把人距離拉近，迷妹們對著眼前這個可以討論小黃劇的帥哥，瞬間又多了幾分親切感︰「那應聚聚的劇你也听過咯？」
「噢，听過听過！我是听應聚聚的劇長大的嘛，向來把應聚聚奉為男神！」
「啊啊啊，那小馬你最喜歡哪一部啊？」迷妹們心生知己之感，也不管「听應聚聚的劇長大」的說辭夾槍帶棒太過夸張，問題拋得越發熱情。
「這個嘛……我想想啊……」
息百川歪著頭做沉思狀，似乎徜徉在腦海中的精彩備選太多，一時間掙扎著難以取舍。韓應難得听到他公開場合對自己作評價，自然也免不了聚精會神的豎起耳朵。頃刻之間，熱熱鬧鬧的飯桌驟然安靜了不少，人人都在等著小馬助理的發言陳詞。
「噢……想起來了，在我心里應聚聚配過的劇里面最厲害的就屬《調、教、勛章》，听說這不僅應聚聚的經典代表作，在B站上也是PK掉了無數對手，拿過總榜前三呢！」
「咳咳咳……小馬你居然听了這個……」
這句回答一出，不僅韓應臉色發綠，就連迷妹里也有人繃不住了，一口茶嗆在喉嚨里，連咳帶喘的差點沒噴出來。
《調、教、勛章》尚在原耽圈連載的時候就引起過無數爭議，原文內充斥了無數重口的艾斯艾蒙和調、教情節，文字露骨，描寫黃暴，當年就算最重口的掃文號，都以「三觀不正，情節為H服務」作為點評主流。
然而抓圈有策劃為了博出位不走尋常路，要來授權之後大張旗鼓四處招攬人馬，眾多愛惜羽毛的CV對這麼一篇臭名昭著的作品唯恐避之不及，偏偏屆時出道未久的韓應文盲屬性，且經不住策劃再三打交情牌，稀里糊涂地被安利進了劇組，最終在一個不到一個小時的劇里花式喘了近40分鐘，招來了無數「攻比受喘得還猴急」「這尼瑪是春、藥宣傳片吧」「第一次听H听得想吐」之類狂熱吐槽，掃劇小院內的評分創下了歷史新低，有求必應更是因此被送入了當年抓圈投票評選的的金烏鴉爛劇排行榜「演技最坑CV」的冠軍寶座。
含笑眼看形式不對，趕緊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口氣略帶嬌嗔︰「吃個飯也堵不住你的嘴。賞你兩顆牛肉丸，趕緊吃飯！」
「噢……」息百川十分懂事的閉了嘴，抿嘴一笑低著頭重新開始喝湯。
原本用以捧場的話題變得如此尷尬，自然也得有人來救場。迷妹們相互試使了幾個眼色，終于跳了一位出來挽尊︰「應聚聚的劇其實我也听了不少，要說演技和質量，其實讓人印象最深的還是《江湖風雨十年燈》，說起來這部鎮圈之做的原作者還是含笑大大，想來兩位關系這麼好，也是因為這部劇結緣的吧！」
一番話不著痕跡的雨露均施，對在場的兩位紅人都不動聲色的做了吹捧，含笑面露喜色，還沒來得及接腔，已經有人繼續跳出來對著這番吹捧加轉填瓦︰「是是是！我也是听這部劇入門的！應聚聚的演技是真心好，看原文的時候原本我站的是正CP，可是應聚聚氣場太強，和p大又CP感爆棚，一個蘇一個美，演技又吊打息百川，搞得我後面都變節了，只想把應聚聚配的舒雨和P大配的沐晚燈敲暈了送進洞房呢！哈哈哈！」
馬屁拍完，妹子咯咯嬌笑，偏偏兩位大大都冷著一張臉，全完沒有半點要配合的意思，未免顯得空洞尷尬。坐客之中很快有人聞到了異常，只當是含笑不高興自家代表作的主CP被拆，于是迅速打了個補丁︰「其實百川聚聚配得也很好，感覺還是抓住了原著人物的精髓的，只可惜當年的給正CP蓋章的番外最後坑了，才讓CP黨之間的爭執這麼激烈。這麼說來，其實也是含笑大大寫的人物太過深入人心，然大家都真情實感的萌了這麼久呢！」
「誒？番外為什麼會坑啊？按道理說質量這麼好的長劇應該跟完才對啊？」
「這個倒是不清楚，據說是配葉風的CP百川聚聚退圈了。」
「不是吧？我前段時間還看到過他的名字上熱搜啊，好像和什麼艷照門有關，想點進去看的時候資源都刪了，你們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唔……好像是這位聚聚和圈子里的CV談戀愛，然後被設計陷害拍了H視頻什麼的……總之一言難盡。」
「靠，居然還有這種事啊？那也太賤了，到底是誰這麼惡心人啊！」
「嗨！都是過去的事了，人都也退圈了，別聊這個了，吃飯，吃飯！」
工作人員當中多少有幾個混圈人士圍觀過數月之前韓應修理啞笛無聲的YY現場，如今看他臉色陣陣發青，趕緊朝著尚且喋喋不休試圖繼續深挖八卦的小白同事拼命使眼色，順帶拿了個杯子站到了同樣靜默不語的含笑面前，一邊敬酒一邊試圖重新活躍氣氛。
「含笑大大，難得見面，今天我先敬你一杯！希望以後能寫出更多好看的文，當然也希望未來我們能有機會合作！」
「好！我先干為敬！」
含笑也急于跳過這個話題，自然是全力配合著對方的善意。勉強干了三杯，臉色卻已然變得通紅，只是八卦黨們眼看女神豪邁，一個個來勢洶洶，最終也只能一臉為難的向著身邊人求助。
「含笑大大既然不勝酒力，那就請小馬幫著喝啦！」
她這番楚楚可憐的求助模樣，落在旁人眼里卻是會錯了意。在座的眾人面對著這關系別扭，氣氛詭異的「朋友三人組」已經腦補出了幾十萬字的狗血文，眼下含笑這自帶親密氣場幾記眼神，倒像是給正CP蓋了章，當即推波助瀾的發起了神助攻，向著他們眼中這一對曖昧對象頻頻敬酒。
息百川臉上帶著恍惚的笑意，酒杯低到眼前到也不推辭，擺出了一副男友力十足的架勢，來者不拒的當起了含笑身邊的護花使者。韓應借口要開車，一早就擺出了滴酒不沾的態度，冷眼旁觀之下只見息百川紅的啤的接連干了十幾杯，臉色越喝越白，生動鮮活的表情也像是被酒精刷成了一張看不清底細的面具，卻依舊淡然自若的繼續為含笑擋駕，只恨得牙癢癢。
只是他既非主人家，又不被息百川待見，滿桌子觥籌交錯情緒高漲的氣氛下，也實在沒有立場從中叫停討人嫌。等到又是一個小時過去，角落里的空酒瓶七七八八的堆成了小山，滿桌子的人也差不多爬下了一半，金主們這才意猶未盡地叫了服務員刷卡買單。
韓應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和息百川私聊，等散局早就等得不耐煩，眼下終于熬到眾人飯飽酒足作鳥獸散，趕緊幾步追到含笑身邊︰「你們住哪？我沒喝酒，開車送你們回去。」
「我們？」含笑酒量顯然有限，雖然前後加起來不到一瓶的量，已然有些口齒不清，沖著韓應就是一陣傻笑，半天才GET到問句里的重點︰「你說我和容……和小馬啊？我們不住一起誒。我的酒店是主辦方定的，離這倒是不遠，我朋友他是臨時跑來旅游的，住在哪兒還沒來得及和我說……誒？話說他人呢？」
「含笑大大，你的助理好像剛才是去洗手間啦！」
雖說眼下一干人等吐的吐，鬧的鬧，買水的買水，打車的打車，聚集在shopping mall的門口已然混亂成一團，但多少還保留著幾個意識清醒的工作人員給大部隊維、穩，听到含笑的問句趕緊接了個茬。韓應收完情報，抓著醉眼惺忪的含笑朝著對方手里一扔，匆匆交代了幾句，就趕緊返身回商場里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