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過去特意訂好的包廂時，提前了十多分鐘，周幾許還沒有到。
他們坐在右邊, 靠窗，竹簡窗簾拉著。
宋嘉九手指模到菜單慢慢翻, 點了幾個合大家胃口的菜, 等他把信用卡提前放在服務員端著的托盤, 告訴她, 人來了再上菜。
這是一家十分有名的浙菜館, 環境同江南一樣清幽淡雅, 古樸的案子上放著香。
溫久的聲音也自覺放輕︰「不等他來了再點嗎？」
桌面被頂燈晃得很亮, 橙黃色, 不刺眼, 宋嘉九撥著手里青花瓷的筷枕，簡單回︰「他不用。」
說著, 門叩響了一聲, 案子上的香晃了兩晃。
周幾許走進來, 卡其色長褲, 單色短袖, 微笑著, 過來坐下。
看了眼宋嘉九算事打過招呼，第一句話，他對溫久頷首，「你好。」純純粹粹的紳士模樣，連聲音都跟他一樣優雅。
「你好。」溫久慢慢笑著回。
服務員在這時進來布菜。
等門再次被輕輕掩上，周幾許看著菜，有些玩味地問︰「怎麼不是你們本地菜？」
「你挑剔，太麻煩。」
這孩子……周幾許听著，笑了。
視線里，宋嘉九時不時給溫久夾菜，不多，剛好在放涼之前，她能吃完的量。周幾許也一口一口貴氣吃著。
兩個人聊得很隨意，從美國的學校到回國後的生活，誰都沒提總決賽的事兒。
「明年亞錦賽，局里通知過你了吧？」周幾許忽然問道。
宋嘉九點了點頭。
等把嘴里東西慢條斯理咽下去，他又如常追加說︰「名單還沒敲定，現在變數很多。」
周幾許認同，「亞錦賽中國隊應該可以拿冠軍。」
「嗯。」
「後面還有世錦賽，奧運會……」
「不太好打。」
說到這些，溫久就插不上嘴了，她安靜听著，越听越感慨。
想起論壇上有個帖子被蓋得特別高，長期置頂飄紅，標題就是︰當紅球星許公子與師弟NJ.的相愛相殺。
粉絲拼命刷。
最後樓主總結說，年齡相仿……
球技牛逼，當家領袖……
兩隊自上一輩的「宿怨」……
……
許多許多，唯一不同的是，周幾許帶著紳士，而NJ.帶了幫炮仗！
溫久抬起頭，看一眼對面，看回宋嘉九，現在帖子里的紳士頭子，跟炮仗領袖就坐在一起吃飯，惺惺相惜。
除去半島與十二宮，他們還代表了國家隊。
快結束時，溫久去洗手間，周幾許就慢悠悠抬起眼皮問對面︰「終于正式在一起了？」
宋嘉九動了一下眉角，才「嗯」了聲。
「這是什麼表情？」
「有點，委屈她。」
周幾許懂了，放下手中餐具，用濕紙巾一點點擦干淨手指，「沒時間是吧，見不著的時候特別想吧？」
宋嘉九不置可否。
安靜了老半天，他才皺著眉又問了句︰「你怎麼兼顧女朋友？」
「我？」
周幾許笑著，繼續擦手指，「意會不言傳。」故意看他一眼，這種沒談過戀愛的，熱戀的，真是……
宋嘉九卻懶得再理他。
準備離開時，周幾許雲淡風輕在門口站住，帶上帽子，「下一場，我不會手軟。」
宋嘉九立在對面，兩人連身高都是相仿。
「下一場——」
他十分冷靜，「我們不會認輸。」
讓所有已經寫好新聞稿的媒體意外的是，十二宮竟真的連扳三局，將比賽硬生生拖到了第七場。
回到宣城，他們的主場。
氣氛驟然緊張，全城許多街邊海報換上了十二宮的宣傳畫，記者早早蹲過去，就連電器賣場里的電視機都在播放這場比賽。
從沒有，這麼轟動過……因為來之不易，所以珍惜。
22年，宣城第一次離總冠軍這麼近。
溫久在教室有點呆不住，鈴聲響了第一個跑出去，直奔大高地紀念中心，輕車熟路從側門模進休息室附近，轉了半天，人都沒在。
跑得太急，她靠在牆上，邊喘氣邊找手機，想打個電話。
沒想到，手被扯住，熱乎乎的手心。
「誒？嚇一跳！」溫久笑了，氣音重重的的，見他一身十二宮主場白色球衣，外邊套了件隊里大衛衣，趕緊問，「現在就上場了嗎？」
宋嘉九拉著她往前走，「沒，都在理療。」就這麼說著，把她帶到了恢復訓練室外間，剛好，里面開了個門縫。
溫久看見，把頭轉過去低著。
實在太痛苦了。
就那種，渾身是傷，疼得要死，頭上冒著汗還堅持在器械或毯子上做恢復的樣子。隊長，康橋，上一場撞破鼻子的隊員……
裴蒼笙陪著，也挺難受，難得一聲不吭趴在那里。
溫久一把按下宋嘉九。
「怎麼了？」他挑了眉轉過頭來，剛跟出來的小隊員交代完事情，看他急急忙忙跑出去。
當然是……心疼。
溫久被他這麼一看，感覺所有的溫柔耐心都藏在這雙眼楮里，想抱怨的一肚子話半句沒吐出來。
對面坐著，回視他，只把他的手扯了過來。
「就……給你，按按啊！」說著，溫久低頭專注找穴位，劉海遮住額頭，她別一下頭發又說，「可能有點疼，一會兒就輕松多了。」
宋嘉九眼底沒變，還這麼安靜看她。
半張側臉，還有一只小耳朵，耳垂上最簡單一顆紅色耳釘。去年她生日，宋媽媽從美國回來時，心心念念說什麼也要帶給她的。
「——宋嘉九。」
「嗯。」他配合了聲，有點心猿意馬。
「今天沒帶針，下次如果康康他們疼得厲害，先扎幾針能勉強止痛。」實在很難想象，傷成這樣的球隊，是怎麼跟霸著聯盟第一的半島拼到現在。
宋嘉九還在看她。
溫久就這麼抬頭強顏笑了，「干嘛呢？」
「听你說。」
「我……還能做什麼，幫你們？」
宋嘉九的手動了動，壓住她的，弄得溫久詫異。
「嗯？需要我做……」
沒問完，溫久就被他特別輕地拉進懷里，聲音也輕，听見他說︰「不用，坐那兒，等我。」
她心里一動，接下來都有點恍惚，抱著他給的礦泉水呆在板凳席後頭。因為賽事震撼，來了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坐在這一排。
看見她都奇怪，沒當面問，有個小明星的助理去八卦了，得到十二宮公關的回復，「我們家屬，別多事。」
溫久听見，沒管，因為裁判一聲哨子吹響了比賽。
她一直注視紅色計分器，分差不大，始終控制在10分之內，十二宮落後。從她的角度，能看見前排教練時不時焦急地在白色戰術板上寫寫畫畫。
都是箭頭，圓圈，她看不懂。
但也能知道，形勢不太好。
尤其旁邊小助理「——哇！」得一聲，喊得她心尖都抽了一下。助理見旁邊都是人物，沒地兒傾訴，便湊到溫久這里，爪子拍她肩上，「你看你看，半島超級厲害啊！帥死了！能贏！」
溫久皺眉，出了個叛徒！
「你看得懂？」她問。
「不懂！」助理說，「瞎看。」
「……」
溫久沒再說話，終于踫到半島要失誤。
宋嘉九做出假動作，漂亮地轉身，收肘，雙手將球傳給裴蒼笙。
「——砰！」
防守裴蒼笙的隊員判斷截球點，手掌拍在了球上，卻因為宋嘉九傳球的角度刁鑽，球打著圈兒飛向界外。
「界外球耶！」小助理好像略懂地說。
她捅捅溫久，「十二宮掙到一個發球權哦！」
……
「誒？」
說完的下一秒，小助理傻眼了，眼睜睜看著周幾許快速閃身過來，跳出去雙手抱球，一個轉身將球甩回界內。
宋嘉九提前意識到他的舉動，伸手截球。
半島的隊員卻在接收到隊長的目光後迅速過來防守，擋住宋嘉九的瞬間，另一名隊員將球接住，極快地扔去前場，被等在那兒的中鋒單手握住扣籃。
短短秒鐘……
老道，出手不容置疑，配合的——□□無縫。
觀眾席對面，球迷爆了，一直喝彩，喊半島，喊許公子！
「啊啊啊啊……那個，許公子真的好帥哇！」
「你在听嗎？」
「當然，咱們九神也無與倫比！」
……
小助理在溫久耳朵邊十分聒噪。
溫久嘴角都抽了，把激動扣在自己肩膀的手丟下去，拒絕跟她說話，她才不懂這些小伙子們付出了什麼。
比分就這麼膠著著……
然後，中場……
下半場……
始終2分的分差，溫久的手心從沒有過的冰涼，怎麼搓都不能暖起來。計時器上，時間不多，十二宮的教再次叫了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