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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王導葬禮

天終于放晴了,建康城赫然出現在眼前。

褚蒜子還記得小時候在建□□活的情景,尤其記得那一日跟隨母親于萬軍之中倉皇出逃的景況。

司馬岳抬頭看了看城門口雕刻的兩個大字「建康」腦海中忽然想起幼時曾經遭遇的劫難,被人追殺,被人囚禁,朝不保夕的情景,他不願去想也不願去回憶。

放下車簾,褚蒜子朝身邊的司馬岳瞅了瞅,見他正雙目微閉,氣定神閑的坐在車內,身子隨著車身的晃動而微微搖晃。

「你怕回來建康嗎?」褚蒜子剛想問出這一句,轉念一想又似乎覺得哪里不對,索性也就不開口了。

「你想說什麼?」司馬岳雖然沒有睜眼,卻似乎察覺到褚蒜子有什麼不對,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十年前的那場建康之亂。」褚蒜子也學著司馬岳的樣子微閉雙眸,開始閉目養神起來,管它車外面是什麼吆喝聲,叫賣聲的,似乎都跟她無關。

「你記得?」司馬岳微微睜開雙眼,朝褚蒜子看了一眼,淡淡道。

「此生難忘。」褚蒜子沒有睜眼,只淡淡回答了四個字。

車馬跑的很快,快到穿過整個建康城也不過就一柱香的時間。

「驢。」一聲長長的鳴叫,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掀開車簾,朝里面的司馬岳道︰「殿下,到宮門口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睜開雙眼,巍峨的宮牆瞬間映入眼簾,深紅的琉璃瓦,慘白的宮牆,放眼望去,連綿幾十里。褚蒜子目力所及有限已經無法將這建康的皇宮盡收眼底。標準的漢式建築,宮殿樓宇一座連著一樓,相互間有飛檐的閣道牽連著。

只是,奇怪的是整個宮殿都映照著一抹白色,宮牆之間此起彼伏都掛著白孝,卻不知到底是誰死了?

兩座哨台閣樓映入眼簾,橫擋在褚蒜子與司馬岳面前,樓上樓下皆站著身著銀白鎧甲手持長矛的皇宮衛隊士兵。按照大晉的稱法應該叫—羽林郎。

司馬岳下了馬車看到宮牆內外掛著孝,心里一沉,明白是什麼事便直接奔著皇宮而去,門口的羽林軍士兵大概也是認識他的,所以也不敢阻攔,便直接放行。褚蒜子卻杵在門口有些發愣起來。按道理沒有通傳她一介草民是不能私自入宮的。

司馬岳回過頭來,難得的朝褚蒜子笑了笑,道︰「怎麼?怕了,不敢進來?」

褚蒜子一听他這話心里倒覺得有些可笑,沒有表現在臉上,只是邁開步子跟在司馬岳身後進了皇宮。一摞摞大塊白色岩石堆砌的廣場上,宏偉的宮殿赫然出現在面前,褚蒜子想那大概是皇帝朝會的地方吧。只是不知這司馬岳帶她進宮是要做什麼?

他們沒有在正面的太極殿門口落步而是順著太極殿後方穿越過來,來到了另一座與太極殿同等規模的宮殿門口,褚蒜子抬頭看了一眼—顯陽殿。

這一路過來到處都是把守的士兵,手持長矛四處巡邏,這會兒到了這顯陽殿方才顯的士兵沒那麼多了。

「煩請稟告陛下和皇後,司馬岳到了,請見陛下。」瞧見守在門口的太監,司馬岳較為禮貌地道。

「皇弟,你終于來了。」還沒等太監進去通傳,一位身著明黃服飾的年輕男子便從里間出來,朝眼前的司馬岳大聲道。那男子胸前繡著一只正在騰飛的龍,頭上一面金色冠帽,身高七尺,長相清秀,看樣子卻是皇帝司馬衍無疑了。

跟隨司馬衍一起出來的是一位同樣長相秀美無比的姑娘,只見她看到司馬岳之後微微點頭,清秀的面容卻止不住往左移了一分,仔細端詳著司馬岳左手邊靠後的褚蒜子。

「皇弟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司馬岳兩手拱于胸前,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趕上來的司馬衍扶住,道︰「你我兄弟相見,何須如此大禮,弟弟趕緊隨朕進去,有事相商。」

「哦」司馬岳遲疑著,朝身後的褚蒜子看了一眼,司馬衍這才發現司馬岳身後原來還跟了一個俏麗的姑娘,可是卻不知是誰家姑娘,又為何會被司馬岳帶進宮來?

「這是?」司馬衍張了張嘴,一臉狐疑地看著褚蒜子,問道。

「草民褚蒜子叩見陛下,叩見皇後娘娘。」褚蒜子怎麼也算是名門之後自然也懂得君臣之禮,趕緊下跪道。

「沒什麼,只是弟弟府邸一個女客而已。」司馬岳敷衍了事的朝司馬衍道了句。

司馬衍仔細打量了一番司馬岳,諱莫如深的笑了笑,也不繼續深問下去,畢竟他們還有大事,便直接拉著司馬岳進入殿內。

皇後杜陵陽瞧了褚蒜子許久,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道︰「跟本宮進來吧。」

褚蒜子也不管其他,既然皇後讓她進去,也就直接跟著進去了。在皇宮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听說司馬岳便隨著皇帝去上朝了,褚蒜子反正也不知道要干什麼,閑來無事也就在外面瞎溜達著,免得打擾顯陽殿休息的皇後,也怪不太好的。

倒也不是不太好的問題,主要跟皇後在一起褚蒜子總是覺得別扭,畢竟一介草民忽然得以面見皇後天顏,總歸是不那麼自在的。皇宮的侍衛知道她是跟著司馬岳進宮的,也不阻攔,隨她去哪。只是令褚蒜子奇怪的是,今日這皇宮中所有人都身披白孝,就連給褚蒜子的衣服也是戴孝穿的。

這皇宮之中到底誰死了要帶孝呢?褚蒜子站在太極殿門口的護欄邊沉思著。

「陛下,萬萬不可啊。」太極殿內群臣炸開了鍋,都在反對司馬衍的不合理行為。

「有何不可?當年建康城破,朕尚且年幼,蘇峻攻入宮內,如果沒有丞相率領一眾大臣保護,朕恐怕早就死了。」司馬岳身披白孝,語氣顯得略為激動。

「陛下,王導為臣,陛下為君,自古君為臣綱,父為子綱,豈有君為臣戴孝的道理啊?」大臣之中,一名年紀略長的老者跪地痛哭道。

「舅舅若是有何不測,朕也必會像今日一樣為舅舅守孝。」司馬衍朝跪在地上的大臣道。

那年長者便是司馬衍和司馬岳的親舅舅,庾式家族庾亮,此人雖年紀已長但尚且能從眉宇之間看得出一副英氣,看得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帥氣之人。

只是司馬衍這麼一說,庾亮被堵住了話語,一時間語噎,倒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陛下此言差矣,君為臣綱乃為古訓,陛下一國之君為臣子守喪實在有違朝綱,如此禮法,豈不是說明王導在陛下之上,畢竟按照禮法,能讓陛下為之守孝的只有您的長輩父母。如果丞相王導也能有此資格,那臣等真不知該作何感想。」

「是啊,陛下,陛下乃為一國之君,當以國事為先,王導葬禮陛下所賜不少,按禮法已經突破了一般大臣之例,也算給了王導大人很大的面子了。又何必多出其他不合理之事。」

「陛下,何大人所言有理,陛下向來節儉,又何故……」也不知是誰一句話還沒說完,司馬衍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眾位卿家說的有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是吧。」

「是。」群臣統一回答,唯有站在群臣左側首位的司馬岳低著頭拱手立在那一言不發。

「朕記得年幼之時,我等兄弟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蘇峻叛亂之時有奈王導之力逃過一死,而後王導又率領群臣帶著朕逃到了建康城旁的石頭城。那段日月里,朕被蘇峻囚禁,王導大人夫婦不離不棄,每日陪伴在朕左右,讓朕得以安全度過那段可怕日月。」

司馬岳說這句話的時候掃視在場眾位大臣,卻見他們都一一低下頭去,這里的每一位大臣都經歷過那場變亂,一大半也都曾跟隨王導保護過司馬衍,誰又能忘記那殘酷難忍的時候呢?

大臣里除了王導昔日老友還有王氏家族子孫,听到司馬衍回憶以前的日子,都不禁熱淚盈眶。只是礙于庾亮及其他大臣的反對,他們才不好對司馬衍對王導葬禮的安排說什麼。

「朕年幼無法執政,王導大人親自教導,替為執政,等到朕長大了方才退政,丞相王導乃為朕之師長,救命之恩,撫育之恩,教導之恩,你們讓朕何以答謝?便是親生父親也不過如此吧?」說到動情之處,司馬衍禁不住眼角涌出了熱淚。

「你們說,君為臣綱是不錯,可不知還有父為子綱,弟為師綱?」說最後兩句的時候,司馬衍故意加重了語氣,吼的在場眾位無不噤聲不敢再多言一句。

「傳朕旨意,王導病逝,于朝舉哀三日,遣大鴻臚持朕之節監護喪事,儀式贈物的禮儀,比照漢代的霍光及安平獻王司馬孚之例。」

「明日下葬,賜九游車、黃屋左 、前後羽葆鼓吹、武賁班劍百人,派使持節、謁者僕射任瞻追謚「文獻」,以太牢禮祭祀。」

「諾。」群臣一一跪地,不敢再說什麼,就連跪在地上的庾亮也只有垂頭允諾的份。自東晉中興以來,還沒有能與之相比的葬禮,其規模堪比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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