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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為什麼能夠這樣平靜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阿音的心顫抖著,在那一剎那閃過被信任的感動與自己堅持要離開他是不是太過辜負他的而迷惑。

這個當初被她當做任性的小孩子的皇子,雖然也曾經以性命相交,但是這個時候的心情卻是不一樣的。

真是小孩子啊……

這樣的話,怎麼能輕易的說出來。

太犯規了。

沉默地站到了大皇子身後,阿音用這樣的舉動來表達了對大皇子這句話的反應。

眼眶微微地有一點熱。

崔總管哈哈地笑了起來︰「既然是殿下信任之人,那老奴就直說了。」

當日綠蕊那件事,身後有兩撥人。一撥人大約是想著要綠蕊就此消失,另一撥人想著的,卻是讓綠蕊身敗名裂,將綠蕊弄出宮去。

兩者訴求不同,陰差陽錯造成了如今的後果。

崔總管垂目道︰「這件事當中,也有老奴的過錯。老奴御下不嚴,讓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被人利用了,才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阿音忽地問︰「浮光?」

「阿音姑娘聰慧。」

如今已經被移出行宮的浮光在其中做了一次□□。最開始的時候,想著的不過是若是綠蕊與阿音兩個人中間有一個鬧出什麼事來,就有了自己上位的機會。于是,她利用了那個宮女與那個侍衛的私情,想著將兩個人扯到一起,就能讓綠蕊被送出宮去了。

那侍衛跳下水之後,那些迅速出現的人就是別人的手筆了。因為那些人的出現,那侍衛才沒能找到機會離開,被人看到了他救了綠蕊上來。至于那引誘綠蕊到湖邊並推她下去的人……

「老奴慚愧,只查到一點蛛絲馬跡,未能完全查出來。」

大皇子問︰「想讓她出宮的是誰?」

崔總管抿了抿嘴,唇邊浮現出深深的弧度,顯出他在這個問題上的為難。

看起來,那背後之人讓他略有些忌憚︰「那人倒是為了殿下好。」

「若是為我好,將綠蕊做錯了什麼告訴我,由我來發落是最好的。」大皇子冷淡地說,「所有為我好,最終結果都是為自己好。」

這句話阿音听起來耳熟,卻不知道以前在什麼地方听過。過一會兒方才想起來,分明就是在冷宮的時候自己說過的。

大皇子居然連這種話都記得。

崔總管微微躬身︰「殿下聰慧。」他說︰「是太後娘娘。」

阿音居然一點都不奇怪自己在這個時候听到太後,她一直覺得太後對大皇子看上去很好,但是也就是看上去而已。

她覺得事實上太後連皇帝都不看重,否則不會任由蔣貴妃在宮中囂張這麼多年。

也不知道她心里面掛念著的到底是誰。

不過……太後身邊不是還有個莊嬤嬤嗎?阿音原本不太確定,現在也已經肯定莊嬤嬤定然與榮嬪有什麼關系,應該也屬于大皇子的人。這樣的人在太後身邊,居然一點也沒有提醒?

除非,她也認為綠蕊不能留。

大皇子已經陷入沉思。

屋子里放了冰盆,並不熱。外面的風不敢在讓透進來,門窗都緊密地關著。屋子里只有淡淡的西瓜清甜的味道。

崔總管看著大皇子,臉上依舊是笑微微的,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阿音輕輕戳了戳大皇子,讓他回神,手放下來的那一瞬間,感覺到崔總管的視線如同利劍一樣掃過了自己,迅速地消失了。

她的手有些顫抖。

這樣的崔總管,為什麼這麼容易就偏向了大皇子,甚至將綠蕊這件事背後的厲害關系都幫著分析得清清楚楚?

阿音低著頭听著大皇子說︰「原來如此……是祖母啊……」

他慢慢地露出笑容,歪頭的樣子格外可愛,聲音卻是冷的︰「既然是祖母,那就真的是為了我好了。」

崔總管在心中輕輕地笑了笑,心道,果然是個聰慧的。想到大皇子前些時日才剛剛開始學習,心下不免覺得有些可惜,這樣聰慧的孩子,真是有些被浪費掉了。

「多謝崔總管了。」大皇子說,「幫了大忙了。」

崔總管笑眯眯地說著沒什麼,不曾注意大皇子縮在袖子里的手顫抖一下,悄悄地捏緊了拳頭。

夜里睡覺的時候,將眾人都打發了出去,他才重重地捶在了床板上。

被嚇了一跳的阿音回過頭,就看到他已經將自己摔在了床上,就那樣躺在那里,睜著眼楮看著帳子。

阿音趕緊將手上的事情放下,快步過去問道︰「殿下,何事不快?」

大皇子盯著頭頂的帳子,上面繡著的是疾風勁竹,寧折不彎。他在心底嗤笑了一聲,就算是想要寧折不彎,也要有那個資本才行。

現在的自己……

「阿音,你說,我還能相信誰呢?」他的聲音顫抖著,說出口的時候已經快要消散。

阿音听到了。

小小的孩童躺在那里,就算身邊都是精致華美之物,也沒能掩蓋住他臉上的那一抹迷茫與孤單。

他確實是孤單的。

阿音想,那個宮中,這里,都沒有人真正地在乎他。

「殿下,我還在這里。」她輕聲說,「我還在這里。」沒有自稱奴婢,她這樣輕聲地說著,捧住大皇子的臉。

「青兒,別難過,我在這里呢。」她微微地笑,仿佛所有的一切悲傷都不存在那樣,仿佛初春的風溫柔地吹開了桃花一樣,天真而純然地笑著,「我會陪著你的。」

少女的手掌柔軟而溫暖,帶來點點淡淡的清香。臉頰仿佛發了燒,漸漸地溫度攀升,但是那雙手,卻帶來更加溫暖人心的暖意。

一直暖到心底去的暖意。

「阿音……」仿佛受了蠱惑地叫出她的名字,鼻尖卻發酸,眼淚已經忍不住流出來,「可是阿音要出宮的。」

眼眶發紅的小小孩童帶著哭腔說︰「阿音要出宮的。等阿音出宮了,我就又是一個人了。」

委屈一下子就涌了過來,他真想抱住阿音的腰,命令她不要出宮,命令她一直在宮中陪著自己。她是自己在宮中失去母親之後唯一的溫暖了,可是,他不能這樣自私。

阿音也有自己想要過的生活,宮里面的日子,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大皇子哽咽著想,母親說過的,對一個人好,不是你覺得好就好,而是給她更多選擇,讓她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他一直都記得,母親在死前掙扎的模樣,那雙看過來的眼楮,微微翹起的唇角,讓他當時就明白,這是母親自己的選擇。

她選擇了死亡,拋下了自己來逃離這個她再也不想待下去的世界。

她不要自己了。

阿音將來也會離開的。

所以,他不能太依賴阿音。

「但是那個時侯,青兒已經長大啦。」阿音的聲音柔軟地傳過來,如同四月的陽光,帶著花朵的芬芳,「那個時候,就有其他人陪在青兒身邊了。」

他感覺到阿音的手指撥動自己的頭發,解開了挽起來的發髻,然後輕輕地綁住自己梳理。

「我相信青兒你會遇到很好的人,他會陪著你走過人生的一段路程的。」她溫柔地說,「就算沒有人一直陪著你也沒關系,每一段路上,都有人陪著你就好了。」

他呆呆地看著面前微笑的少女,那一瞬間,那雙古井無波的黑亮雙眸中,也盛滿了溫柔的笑意。

她再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這樣溫暖而柔軟的氣息。

如同當初義無反顧下水來,在水底搜尋自己的時候一樣。

「我知道了。」他情不自禁地說,「我知道了,阿音。你要陪我到長大的時候。」

「好。」她微微一笑,彎了眉眼。

這樣溫柔而繾綣的時刻,在門外小宮女輕輕的叩門聲傳來之後迅速地消失無蹤,但是,有什麼東西變化了。

阿音怎麼都想不到,綠蕊會送了信進行宮來。

她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樣的法子送進來的,但是卻知道,這封信送進來之後,定然已經被崔總管發現了。只有崔總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封信才能到了阿音面前。

信並不是給大皇子的,而是寫著阿音的名字。

阿音有些詫異地展開了信箋,看到上面綠蕊寫著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兩人相處時曾經發生過的,末了,輕描淡寫地在末尾寫著︰「如今唯恨當初對殿下太過輕慢,失了奴婢的本分,才導致如今的後果。阿音你在殿邊,莫要學我,不要失了自己的分寸。如今既已出宮,不能再陪伴殿邊,感激之意,唯有在心中默念。」

阿音眨眨眼,繼續看下去。

「當年對阿音你多有冒犯之舉,如今深感後悔,還請阿音你多多原諒。殿邊的一些事,也要阿音你多多照看了。」後面又絮絮叨叨地寫了一些照顧大皇子時應該注意的事情,著重提到大皇子的衣物浣衣局那邊洗得戰戰兢兢,阿音最好交給大皇子身邊的小宮女來洗最好。

將信件來回看了兩遍,都是這麼一些話,除了那幾句感激的話之外,就沒什麼實質性的東西。阿音有點想不明白綠蕊送了這封信進來干什麼,一時間頗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

綠蕊,這是想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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