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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胖的男人看樣子對于馮唐氏的話還是有些忌諱。只見他胸口起伏了半晌,咬著牙開口道,「我今日並未帶那麼多銀子。」

「無妨無妨。」馮唐氏十分大方的揮揮手,而後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張紙,「我這有寫好的欠條,舅舅只要簽字畫押即可。晚些天送來也是可以的。」

男人面色變了一變,他不傻,若是真的簽了這欠條落在馮唐氏的手里,那就是逃不掉的把柄了。「六娘這是信不過舅舅啊!不就是五十兩銀子嗎,舅舅還能短的了你的?咱們怎麼說也是一家人哪!」

馮唐氏嘴邊漾著一絲笑意,眼眸里滿是譏誚,「一家人?十幾年前我家中遭遇水災,爹娘雙雙遇難。娘臨終前讓我來堯城找您,結果呢?我在您家門口等了一夜,您給我開門了嗎?若不是有事求我,您能想得起我來?算了吧,我也不揭您短,咱們有賬明算。您沒現銀,打個借條,咱們都安心。」

男人被她揭了短,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巴開開合合幾次,想要罵人,卻又開不了口,想要說幾句軟話,更說不出來。他倒是想過河拆橋,可他還有把柄在馮唐氏的手里,真的撕破臉的話,倒霉的還是他自己。思前想後半天,男人狠狠一跺腳,「我這就給你去取,行了吧?一個時辰後我再來。」

「那就勞煩舅舅再跑一趟了。」馮唐氏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男人一甩袖子,哼了一聲,大步走出了門。

看見男人出了門,封寒迅速做了個手勢,風貳風柒留下來盯著馮唐氏,他與風肆追著矮胖男人而去。

「大哥,那女人還要五十兩。我、我應下了。」豪華的書房里,矮胖男人跟另一人見了面。兩人身型相仿,一個愁眉苦臉,一個橫眉立目,連面容都有六分相似。

對面的人原本坐在那寫寫畫畫什麼,听見這話甩手就把手上的毛筆丟到了矮胖男人的身上,「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五十兩我都嫌多了,她還想再要?」他站起身,背著手在書房滿地亂轉了幾圈,突然一回頭,瞪著自家愁眉苦臉的弟弟,「你別告訴我你答應她了?!」

「那怎麼辦?不答應她,萬一她男人出來咱們不都敗露了?」弟弟依舊面色愁苦,若不是有這事情壓著,他怎麼可能答應?

偷听的兩人驚詫的對視了一眼,封寒眉毛挑了起來,這麼說,那馮六根本沒死?怪不得馮唐氏要匆匆將他下葬,又不肯開棺驗尸。這下好了,若能找到馮六,雲朵就能出來了。

「不是叫你盯著她的嗎?直接找到那男人一起做了就是。」哥哥做了個手勢,眼中只有狠厲。

弟弟頓了頓,身子有些瑟縮,「沒……沒找到……那女人忒狡猾了。一點線索都沒有。我的人跟了她兩天了,壓根就沒見她出過門。難道那男人還藏在家里?」

「你不是說你在她家找過了?」

「對啊,這麼大個男人,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吧?我的人盯著她抬人進門,一轉眼里里外外找了個遍,硬是沒有。大哥,不說這個了,咱們還是先解了燃眉之急吧。」

「呸,你個沒用的,就只會問我拿銀子!」說歸說,哥哥沒辦法,一邊心疼一邊取出了五十兩銀子給他,只覺得自己打心眼兒里疼的厲害。「早點把事兒辦妥了。回頭一旦發現那男人的蹤跡,盡快解決!」

「好好。」弟弟連連點頭,接過錢,忙不迭的便急匆匆出去了。

見他走出去,哥哥也無心再寫什麼,收拾了書房的筆墨,走了出來。

僕從手中的燈籠的光映在哥哥的臉上,暗中盯梢的封寒看著那忽明忽暗的臉,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他想起在牢里雲輕歌與他說的事情,失笑搖頭,還真是準。正要離開繼續盯著那矮胖的弟弟,突然目光一閃,看見自門里又出來個人。

那人身影窈窕,眼神妖媚。腰肢擺動著娉婷而出,對著門口站立的人道,「奴家先告退了,一切但憑哥哥為奴家做主了。」

那哥哥顯然很是不舍,又不敢伸手,只是一改先前粗暴的態度,對著美人又是保證又是安慰。

「哼。爪子伸的真長。」封寒冷哼一聲,「走,去看看馮六家的情況。」

且說風柒和風肆隱在馮六家的屋頂上,悄悄盯著馮唐氏的動靜。馮唐氏看著先前的男人出了門,轉身回屋便去了自己的臥房。二人守了小半晌全無動靜,風柒心中不安,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下去看一眼。而後一個鷂子翻身,頭朝下掛在屋檐邊,在窗戶紙上沾上了點口水。原本一片朦朧的窗戶紙立刻變的透明起來。他眯著一只眼往里看去,只見如豆燈光下,馮唐氏正嫻熟的一針一針做著女紅。

風柒看了會兒覺得無聊,又翻回了屋頂。這次改成了仰面朝天躺在屋頂上,翹著腿。只留下一雙耳朵仔細听。

又過了不知多久,就在風柒風肆二人覺得自己快睡著了的時候,屋里的人站了起來,走動了幾步。二人的目光齊刷刷對準了屋門,以為馮唐氏是要出屋。誰料盯了半天,並沒有人推門而出。看來是女紅做累了想站起來動動?

風肆不太放心,翻下去悄悄的看。這一看把他嚇了一跳,臥房里原本坐著繡花的人不見了。

「老七,人不見了!」他急匆匆上來喊風柒。風柒一听,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連忙腳下使力飛檐走壁在小院子里尋找。明明沒听見出門,怎麼會人沒有了?

封寒和風貳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二人滿院子找人的情景。封寒當時臉色就沉了下來,「不是讓你們盯好的嗎?怎麼還能把人盯沒了?」

風柒風肆垂頭喪氣低著頭,壓著聲音囁嚅道,「先前看著就在房里做針線來著,一會子沒動靜人不見了。」

「廢物!」封寒臉色鐵青,剛想再說點什麼,突然听見門上傳來有規律的敲門聲。想來應是那矮胖男人拿著錢回來了。幾人對視一眼,足尖輕點隱蔽了起來。

原本以為馮唐氏不在,幾人還想著不知那矮胖男人會不會等在外面。誰料門剛敲了二遍,那馮唐氏竟然施施然從屋內走了出來。

黑暗處幾個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驚詫交織著茫然。尤其是風柒,眼珠子快瞪成銅鈴了。他方才分明各屋都找過了,空蕩蕩全無痕跡。這馮唐氏這會子又從哪兒冒出來的?她何時回的屋?怎麼他們四個人都在竟然無人察覺?!

風柒一臉求證的看向自家老大,封寒卻沒出聲,只是緊緊盯著在院中交接銀子的二人。馮唐氏接了銀子,又與那男人說了兩句諸如請舅舅放心之類的話。言下之意似乎她很快會離開堯城。

矮胖男人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院門。在院門關上的一剎那,他舉起手做了個手勢,立刻便有幾個賊眉鼠眼的人圍了上來。「盯好了。」他壓低聲音吩咐,「這次一定要找出那男人在哪。再找不到,你們也別想拿錢了。」

就在兩群人虎視眈眈的盯著馮家這破破爛爛的小院的時候,馮唐氏謹慎的收好了銀錢,先前那五十兩她已經送到了馮六的手上。現在這五十兩還是老辦法,分散開來,一部分放包裹里,一部分放身上。銀子有些重,沉甸甸的壓著,但她心中很是歡喜。

有了這一百兩銀子,她與馮六足可以找個遠些的縣城,自己蓋間小屋子,她可以種菜,可以做繡活,馮六可以去做私塾先生,或者找個賬房之類的活兒。她不指望日子會富得流油,但至少不用再日日擔心會不會有公爹的債主找上門來,也不用看著自家男人每天因為被人同情憐憫指指點點而心情抑郁。

馮六是個好男人。雖然給不了她富貴的生活,卻一直默默的照顧她,他有一個雞蛋,就一定會給她吃,有兩個饅頭,也一定先讓她吃飽了自己再吃剩下的。平日家里有什麼粗活重活他都搶著去干。一個原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富家子弟,家道中落了從不抱怨,只是自己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生活下去。

嫁給這樣的男人,她唐三娘覺得這輩子不虧。而現在,他們的生活有了新的轉機與希望,她覺得這次一定是他們時來運轉了。

馮唐氏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跨上收拾好的小包裹,她再一次回頭環顧了一下這間住了很多年的小屋子。破舊的,灰暗的,她一點都不覺得親切,只覺得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有些粗糙的手握緊了包裹的背帶,她含著笑走到臥房的東側,那里掛著一幅巨大的年畫,胖乎乎的小女圭女圭手里抱著大鯉魚。有些褪色的紅,是這灰暗屋子里唯一的鮮亮。輕手輕腳掀開年畫,後面卻是一扇異常小的僅可容納一人通過的門,解開門上的鎖,伸手輕推,小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馮唐氏微微弓起身,低下頭,跨了過去,而後轉身,又從那一邊將門鎖好。

這宅子原本就是馮家的,圍起偏院的時候,對方非要佔那麼一尺地的便宜,將圍牆貼著屋子建了起來。圍牆那邊是一條窄窄的夾道,直接通向另一個街坊的正門。馮六當時留了個心眼,只說讓一尺地可以,但這門必須留著,讓他們出門可以走這條夾道,算是抄個近路。買房的人原本就有些心虛,想著這邊偏僻,便同意了下來。

誰也沒料到,就是這個一念之差,竟然在今日讓馮六與馮唐氏夫妻倆就這麼在幾大高手眼皮下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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