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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二十四章 驚馬(上)

時人教子以君子六藝為基礎,禮、樂、射、御、書、術,對世家子來說是基本需要掌握的功課。

細分說來禮之一道,不僅日常待人接物,涉及婚喪嫁娶,祭祀入朝皆非尋常,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莫不是關系到家族與自身,因此凡世家大族教子教女自由便貼身帶著教養嬤嬤以規整其言行,及年長入了書院更是教導一應的大禮。

樂之一道,原本為古時樂舞,如今到是指樂器、歌曲、舞蹈等為風雅之事,世家子弟或多或少都會一門樂器,至于歌曲和舞蹈,從事著多為優伶,若是技藝精湛近乎于道的也可稱為大家,從賤籍中改為良籍。

射之一道,但凡有弓箭者皆可學習,只時人更愛□□,比之弓箭更為小巧,且攜帶機簧,便是尋常女子家有富足者接可置辦袖箭,然而到是一眾世家子弟喜愛圍獵,當中雖有好手,卻不及先人多矣。後來為了與武試相符合,便將拳腳功夫刀槍劍法也算在這一道。

御之一道,有強健體魄之功效,然而東秦除了晉州多馬匹,總的說來卻也是缺馬匹的,因此世人多用牛車,也因此御之一道,漸漸式微。

至于書之一道,此間卻指書畫一途,雖然有考取功名的館閣體限制,但到底多出書畫大家。

至于最後所言術之一道,卻是包含諸子百家之術,並不是簡單的算學。也因此所學這一道之人頗多,且世家子弟不單單只研習一門,反倒是涉獵廣泛以增長見識,到後來統稱為雜學一途。

陳詡幼時並未入淮山書院讀書,也未進自家族學,倒是曾在姬家族學度過一段並不甚愉快的念書時光,概因他生的貌□□時身形瘦小反倒像是小娘子,還是後來他抓著一群人狠狠揍了一頓,大概小郎君之間的情誼就是這樣奇怪,他反倒與一眾姬家子弟成了摯友。

在之後回到蜀地,陳箴亦是為他延請名師,陳詡于經史典籍諳熟,後又學了琴,師從蜀地素月禪師,于琴之一道造詣頗深,時人有「玉面伯牙」之稱。

如今眼見自己第一個中了,陳詡也不推辭,喚來酒保于店家取了一張古琴來,雖然是普通桐木焦尾琴,陳詡試了試音倒也勉強,當即一揮手便是一曲《寒松》。

平陵御與樂之一道也就是尋常人的水準,只後來閑暇時期見古書論琴,此時听來琴音倒也醇和淡雅有金石之韻,至于旁的卻是听不出來,他一時便打量周圍人,見姬凜正身端坐,但眼神微飄忽卻不知神游何處,竟不知是對這琴音無意還是因著琴音若有所思;姬冽面上神情與他相似,微微露出若有所失的樣子;王機倒是听得入神,隨著琴音或微笑或皺眉,但他乖巧慣了此時卻是正襟危坐;韓錚面色板正側耳傾听,平陵御知他幼時也曾學過琴,如今見他神色該是有所得;陳訊則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放在桌面隨著節奏輕扣手指,顯然對調子甚是熟悉;霜降雙眼被絹布蒙著,自己卻听得搖頭晃腦,平陵御一時見了倒也覺得他這樣子好笑又可愛;至于周堅並周堂兄弟,宮中賢妃善琴乃天下皆知,他幼時常被聖人帶在身邊雖然自己技藝不高品鑒能力卻委實不弱,周素來愛串戲于樂之一道在眾人中算是精通,如今听得入神見琴師蕭瑟處竟潸然淚落。

——只薛海與平陵御一道與樂之一道大抵一竅不通,如今只目不轉楮盯著陳詡看,見對方沉浸在樂曲中或喜或悲,或含笑或蹙眉,只覺得平生前頭十多年都是白活了,唯有此時所見美人才當真是美人,一時間看得入神,微微張著嘴,倒顯出幾分之徒的樣子。

陳詡奏完一曲便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中,眼見薛海痴相畢露,對方雖然是個少年郎但身材略圓潤,一張臉上肉嘟嘟粉女敕女敕,但他眸色清亮,眼中愛慕艷羨甚重,陳詡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倒覺得心頭郁積之氣為之一散,不由沖著薛海冷笑一聲,側身過去。

眾人果然又按座次坐好,再次鼓起,此番花朵卻是從陳詡手中先傳出來依次傳遞到眾人手上,如此過了一輪鼓聲停了卻恰好落在周上手。

「卻到周家哥哥處了!」霜降見了滿臉堆笑道,「還請周家哥哥莫要推辭才好。」

「這是自然。」周也不扭捏登時起身道,「我素來愛串戲,今日未得扮相,如今未有外人,我便隨意唱一支皂羅袍可好?」

「好!」眾人齊身叫好。

周當即走到一旁空白處,抬手便是一個對鏡理雲鬢的動作,縱然身上著一身男子衣裳,那步態卻仿若嬌俏俏的小娘子,少年郎的身段正是柔軟如春柳的時候,進退之間那溫柔典麗的杜麗娘仿若就在眼前,但听他張口唱到︰「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他一步一轉曲折回環,聲音越發婉轉倒將那閨閣女兒一腔幽思春愁演的活靈活現,饒是如平陵御這等听不來戲的都看住了。

「以往听人說你唱的甚好,如今見著了才覺得果然是極妙!」听他唱完,陳訊便端了一海碗的酒過去,笑道,「趕明兒我也學一曲,等我阿娘過壽的時候也來個彩衣娛親才是妙極。」

「你既然要學也要拜師才是!」薛海當即起哄,卻未曾想這頭陳詡輕飄飄一眼瞧過來,他登時不做聲。

「該罰該罰!」一時霜降听了便笑道。

「我又沒說錯如何該罰?」薛海典型記吃不記打當即縮了縮脖子道。

「我家先生還在這做東頭,你卻教唆著我改換門庭,可不是該罰麼?」陳訊嘻嘻一笑,從一旁的博古架上取來一套五彩十二月花卉紋杯,一字排開,直徑小不盈寸總共十二個,又一一滿上道,「冒犯了長輩自然要罰酒才是!」

「還請先生饒了小子罷。」薛海見狀面色潮紅果然起身下座疾步至平陵御跟前,長揖到底,哀聲央告道,眾人見他頑笑都齊齊失笑,這頭周陳訊幾個催著他吃酒,那頭周堅並姬凜一眾卻坐著看熱鬧。

「所謂不知者不罪,你若是海量便飲了酒。」平陵御見此也笑道,卻原來他細細觀那十二杯的酒,加起來也並無多少,且松醪酒度數並不算高,他們之前喝的也不多。

「若是量淺呢?」霜降追問。

「若是量淺,便說個笑話,咱們一眾十一個人,若是眾人都笑了便飲一杯,若是有一個人不笑便飲兩杯……依次第下去若是咱們都不笑,十二郎還請滿飲十二杯。」平陵御登時笑道。

眾人一愣登時大笑,卻原來平陵御此番說來若是若是眾人不笑僅薛海一個笑了也就是少飲兩杯酒,只這乍一听還以為薛海佔了大便宜,這頭姬凜見他促狹不由微微一笑,一雙眼楮看過來倒是滿目柔情,只覺得自己原本以為都看透了這個人誰想到卻還有這樣的一面,越發這樣想著心頭更是柔軟,只恨不得找個機會一訴衷腸才是。

「先生這般說來我卻要好生尋思一般。」薛海見眾人笑了,此時酒勁上頭,腦子轉的慢倒一時不曾看破,反倒一個人沉思著,陳詡見他呆頭鵝一般,雖然看著略蠢卻也蠢的可愛,比那等心思九道彎得不知好了許多,當即嗤笑一聲等著听他說笑話來。

「不得了了將將想到一個笑話,卻說來也給大家听听。」那薛海捧著頭想了半晌道,「有個秀才生來便怕他渾家,但見學里諸多郎君家中養通房並小妾者,心中甚是羨慕,于是與他混家說道‘自古便有記載,說是齊人有一妻一妾’,他渾家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便笑道‘既然這樣我卻是更要納一夫了’,這秀才一听便道,‘可有什麼典故麼?’他渾家便道,平州謝家多夫也。」

眾人一愣,接著不由捧月復大笑,卻原來謝家自東秦開國始便建淮山書院,謝家子弟不出仕者多在淮山書院任夫子,謝家風評甚好,但其子弟多狷介清傲與諸人不想和,往日卻從未有人這般想過,此時听了薛海的玩笑,可不正是謝家多夫子麼?也覺得一時皆盡大笑,偏偏王機卻呆坐著不言語。

「好個促狹鬼,如今且飲了這三杯!」陳訊見了挨個數了一邊大笑一邊伸手推了推薛海。

薛海推卻不過也就滿飲了三杯,一時霜降再次擊鼓,眾人又坐好傳花。

不多時卻見王機突然彎起嘴角,哈哈一笑,眾人一怔,連傳花也顧不上,霜降便也摘了蒙眼的紗絹,大家都問他為何發笑。

「只方才听薛十二郎講得笑話,覺得十分詼諧故因此發笑。」王機見眾人盯著自己,面上一層一層浮出紅暈來,他略微有些羞澀的笑道。

眾人听他說了,登時撐不住又笑了一場,薛海這頭便抓起桌上還剩下的三杯酒道︰「好你個王仲慈,害的小爺多飲了一杯,如今卻也要罰上三杯才是。」

一時眾人又七嘴八舌說了一邊經過,王機見了也就乖乖飲了三杯,平陵御打量他,卻見他星眼微餳才知他量淺卻是醉了故反應遲緩,登時又是大笑,只周堅見了嘆息一聲招酒保煮醒酒湯上來。

平陵御見狀便說散了,霜降幾個卻是貪玩兒,又說盛著醒酒湯還未上再玩兒一輪,平陵御見這幾個小郎君興致高也就允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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