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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賭來的意料之中的快,就在戚相思說完的當天,齊敏嫣出嫁之後,下午齊家客人散盡,戚相思被叫到了佛堂。

就算是再過個幾十年戚相思也能夠清楚記得齊老夫人在兩個兒媳婦的攙扶下痛心疾首看著自己說的話︰「當著觀世音菩薩的面,你實話實說。」

戚相思抬頭看了看那尊觀世音菩薩像,笑眸慈和,雕的一張普度眾生的臉,原來這齊家人是信佛的。

講完了在永州查到的消息,齊鶴年的聲音飄飄悠悠過來︰「你冒用了敏鶯的身份來到齊家,是不是。」

戚相思回了神︰「是。」

不用回頭看戚相思也能想到齊敏蘭臉上是什麼表情,站在那兒的齊鶴瑞則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顧氏面兒上沒說什麼,交叉的雙手緊握著,方氏和王氏各有神色,齊老夫人最是不能忍,她當初多疼這個孩子,念她過去十幾年的不容易,待她多好,誰想竟然不是自己孫女是個冒牌貨!

齊老夫人身子踉蹌了下險些背過去︰「你,你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戚相思顯得很理所當然︰「我來是替阿鶯討公道的。」

眾人震驚,原來還挺冷靜的顧氏臉上也閃過了一抹詫異,相對而言,齊鶴年顯得尤為淡定,從說完永州的事到現在,他那神情依舊,瞧不出喜怒︰「就為了替她討公道。」

「十年前丟下她們母女兩個人在惠州,任由她們受人欺負,到死都沒一個人知道,可她們呢,享著從別人手里奪取的福,心安理得的佔著魏姨娘的兒子。」戚相思抬頭看齊鶴瑞,似笑非笑,「她盡心服侍你幾年,為你生兒育女,到頭來卻死的那麼慘,你可知道魏姨娘死的時候嘴里念叨的都是你和戎哥兒的名字,這些年來你睡的可安穩,夢里有沒有夢到過這個可憐的女人,被你丟在惠州不聞不問,連她過世都不知道。」

「放肆!」齊鶴瑞氣的面色漲紅,「你竟然敢這麼和我說話。」

「三年前的深秋阿鶯的病加重了,原來半個月能好的病一直好不了,扶著她走不了幾步路就喘息難受,我們沒錢,買不起藥只能那樣熬著,那年永州格外的冷,還下雪了,阿鶯死的那晚永州城的雪特別大,你的女兒從小體弱多病,能熬下那幾年真的不容易,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卻受那麼多的苦,齊家的族譜上竟然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上去過,我若不來,再過幾十年你都記不起還有這麼個女兒。」

「你!」

「當然這些不能全怪你,盧姨娘隱瞞在先,搶了兒子不說,連條活路都不給她們,要不是她,魏姨娘和阿鶯不會死,齊大人,您說這事兒,是不是該一命抵一命才算是公平。」

齊鶴瑞被她頂的語噎,齊敏蘭卻不允許戚相思這麼說盧姨娘︰「你別含血噴人,魏姨娘又不是盧姨娘害死的,她們過的再怎麼樣這些也是齊家的事,容不得你一個外人來插手做主,你頂替阿鶯到齊府來認親,圖的難道不是齊家五姑娘的身份,說得好听是替別人做主,我看就是你害死阿鶯,搶了她的東西來齊家過好日子,如今被拆穿了才編了這些話。」

「為了拆穿我的身份,你在岳陽王府的宴會上苦心安排的那一出也真是不容易。」戚相思轉過頭看她,「魏姨娘和阿鶯就是盧姨娘害死的,當年的事你也知道,自己姨娘生了個死胎,你是怎麼幫著盧姨娘在你爹面前哭訴的呢。」

齊敏蘭臉色一青,她知道又怎樣,她們活不下去是她們自己沒本事,盧姨娘可沒有害她們性命,想到這兒齊敏蘭抬頭看齊鶴瑞,淚眼朦朧︰「父親,這個人來歷不明,當初來的時候姨娘和我就不信,可偏偏她狡猾的很,與她有關的人都被她給收買了,她就是有備而來,想要霸佔敏鶯的身份,在齊家享榮華富貴,敏鶯就是她害死的。」

齊鶴瑞沉著臉,戚相思剛剛那目無尊長的話已經觸怒了他,魏姨娘的事始終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這輩子都不可能拔掉,不僅僅影響著他的生活還影響他的仕途,半個月前那些話傳出去,公衙中的同僚都當這件事是個笑話,平日里看他不順眼的沒少言語擠兌,而這些事的根源都來自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二哥,多說無益,直接把她送去衙門,查個清楚明白。」

齊鶴年沒有出聲,神情里的意思明了,一旁王氏替丈夫回答︰「這恐怕不妥。」

「那就趕出京都城去。」齊鶴瑞袖子一甩,既然家丑不能外揚,那就眼不見為淨,這人留在府里就是個禍害。

齊敏蘭欲言又止,趕出京都城也太便宜她了,隨即想到了什麼,齊敏蘭嘴角微不可見的揚起,趕出去了也好。

齊老夫人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大房這兒始終沒有做聲,王氏等著自己丈夫反應,佛堂里安靜的出奇。

半響,齊鶴瑞身邊傳來了淡淡的阻止聲︰「不行。」

眾人看向顧氏,她則是朝戚相思看著,神色里多了些溫和︰「你說你來齊家是替敏鶯討回公道的,當初你們又是如何相識,你是哪里人?」

故事還是如此,只不過人換了而已,在山寨中相識,在永州行乞,那幾年的故事,戚相思熟記于心,如何都不會忘記。

「我是永州人氏,從小就沒了家人流落在外行乞。」

「也就是說來歷不明了,母親,她的話怎麼能信。」齊敏蘭查到的她也是來歷不明,沒有人知道她是誰,只知道在永州行乞,這樣的人說的話如何能信,街上的乞丐都會騙人。

「那你想替敏鶯討回什麼公道呢。」顧氏沒有理會齊敏蘭,而是又問她。

「替她和魏姨娘認回戎哥兒。」戚相思頓了頓,繼而緩緩道,「誰欠了她們,血債血償。」

齊老夫人身子一震︰「血債血償,你要怎麼血債血償,要齊家給她們償命是不是!」

戚相思抬起頭看齊老夫人,神情從容的很︰「老夫人,魏姨娘和阿鶯的債,已經還了一半了。」

至于戚家三十幾口人命的債,齊家才剛開始還。

「那這債,你還想怎麼還。」齊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出口的聲音都打著顫,難以置信半天前還乖巧懂事的孫女能說出這些驚世憾俗的話來,更難以置信自己掏心窩子待她好的孫女竟然是假冒的!

「等魏姨娘葬入齊家祖墳。」

「你你當初圖的就是這個是不是!」齊老夫人幡然醒悟過來,一口氣上不來,直接厥在了方氏的懷里。

「老夫人!」

「娘!」

林媽媽上前扶住齊老夫人,齊鶴年搭手扶到一旁靠下後掐了人中,半響齊老夫人才悠悠的醒過來,顫抖著下巴氣的直瞪眼。

榻邊人多,顧氏沒有前去,她打量著戚相思,和齊鶴瑞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能把討公道這件事說的如此從容淡定,可見她心中籌謀已久,當初順利扳倒盧姨娘也有她的功勞,外莊中去見盧姨娘那回,其中也不乏她在其中使了手段。

但顧氏還隱隱覺得,她為的不止這點。

安撫過齊老夫人,齊鶴年臉上的神色終于有所變動,他朝著戚相思走來,神情松緩下來︰「你可還記得自己的家人。」

「不記得了。」

「你從小就在永州流浪,那你又是如何識字,如何懂得那些醫理。」齊鶴年終于問到了點子上,他眼眸含著和善卻緊追著戚相思,將她一舉一動的反應都捕捉在眼底,「誰教你的?」

「齊大人可還記得六年前京都城發生的驅逐案,數十名太醫院的人被貶為賤籍驅逐出了京都城,這些人不能為官,不能從商,不能耕地,驅逐到各地的途中有些病死餓死,活下來的要麼淪為乞丐,要麼捕蛙賣湯,其中就有一個太醫院內挑揀曬藥的醫侍被驅逐到了永州,成了乞丐。」

「我給了他半個饅頭,他教我認藥習字。」戚相思頓了頓,語氣有些遺憾,「可惜的是他熬不住那苦日子,沒過兩年就過世了。」

齊鶴年眼眸一縮,「那你原來叫什麼名字。」

「打從記事開始,他們就叫我小猴兒。」

話音未落齊敏蘭的聲音傳來︰「二伯,她騙人,她根本就是害死敏鶯的凶手,若真的是為敏鶯回來討公道,為什麼在進了齊府後都不表露身份,到現在她還在這兒信口雌黃,二伯你可千萬別被她給騙了,她就是貪圖齊家的榮華富貴,想讓自己頂替敏鶯做齊家的小姐。」

戚相思默聲,這問題真不用她來回答,在場的這些人心里不都門清。

齊鶴年也沒有說話,眸色深沉,似在思考戚相思說的話是真是假。

齊敏蘭有些急了,怎麼祖母都被氣暈過去還不把她趕出去,這又什麼值得猶豫和考慮的,她根本就是個騙子,難道還要留著她。

「你說你是永州人氏,永州何處?」

戚相思低下頭去︰「沒印象了,只記得是永州以西的地方。」

屋外的天漸暗,快入夜時風有些大,吹入走廊拍打著窗框發出吭響聲,從門外吹入的風晃動著架子上的燭火,襯托著每個人的臉。

佛堂內一直安靜著,齊老夫人已經被林媽媽她們攙扶出去,眾人臉上神情各異。

齊敏蘭等的沒有耐心了,她朝齊鶴瑞看去,原來信心滿滿的情緒隨著夜幕降臨漸漸黯淡。

最後停留在齊敏蘭耳畔的是那句︰「你們都先回去,我有話要問她。」

齊敏蘭驀地抬頭瞪著跪在蒲團上的戚相思,顧氏從佛堂內出來,瞥了她一眼︰「夜深了,你不回王府?」

「我明日再回去。」齊敏蘭死死握緊著拳頭,就這麼算了?既沒責罰也不送官,憑什麼!

顧氏瞧出了她的這點心思,回頭看跟出來的丈夫,嘴角微動,頓了頓後離開了小院。

佛堂門闔上的時候,這父女倆四目相對,前者余怒未散,後者滿是不甘。

「爹,她要還留在府上就是一個禍害,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做出害大家的事,一定要把她趕出去。」

「你先回去。」齊鶴瑞揚了揚手,齊敏蘭頓時悲戚不已,「爹,當初她那樣誣賴姨娘,把自己說的那麼苦,如今她身份已明,為什麼還要和她多費口舌,這幾年來她想方設法加害姨娘和我,要不是她,這個家不會像現在這樣!」

不知齊敏蘭的那句話觸動到了齊鶴瑞,他忽然臉色一冷,直接甩袖從她身邊經過,話都沒有留一句,齊敏蘭愣愣站在那兒,夜風吹過,直從腳底涼到了心頭

佛堂內檀香縈繞,戚相思抬頭看站在那兒許久未動的齊鶴年,這是要談條件了。

「欺上瞞下,在宮中,你可知道這是死罪。」

戚相思輕笑︰「我若死了,豈不辜負了您這幾年的栽培。」

「你倒是有膽識。」齊鶴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魏姨娘的尸骨運回來之後,你意欲如何。」

「我不會食言。」

齊鶴年靜靜看了她一會︰「三日之後送你進安樂堂。」

戚相思沒吭聲,直到齊鶴年離開,繃直的後背緩緩松懈下來,最後一手撐著蒲團,險些歪倒。

回過神時才有疼的知覺,掌心被五指掐出了深深的紅痕,再用力些就會破。

她一開始小口喘息,到最後呼吸聲逐漸大起來,捏著胸口的衣襟,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氣,滿臉的諷刺。

這就是齊家。

齊鶴年不是傻子,相反,此人心思縝密,難令人猜透他在想什麼,他能這麼輕易的放她回太醫院,必定是確信拿捏死了她的軟肋。

想到此,戚相思凝沉了臉,她的時間不多了,小六回來之後,她得把南淮的事模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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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主屋內,王氏伺候齊鶴年更衣,命丫鬟把盆子端出去,拉他坐下,給他揉捏肩頸︰「老爺,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齊鶴年心里想著別的事,半響才回答她︰「她留在宮中還有用。」

「我就是擔心這孩子城府太深,三年來誰都沒有發現她不是敏鶯,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咱們得被瞞到何時。」王氏動作嫻熟,雙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怕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最後不能為你所用,那留下來又有何用,反倒成了禍害。」

「我懷疑她和戚家的事有關。」

王氏一愣,想了許久才記起老爺說的戚家是誰,隨即臉色微變︰「難道會是她!」

齊鶴年搖了搖頭,王氏不再替他揉捏,走到他面前坐下,不太能相信︰「沒人知道那件事和老爺有關,就算是人還活著,也認不出老爺才對。」

「我懷疑,她是周家人派來的。」他當年蒙著面又怎麼可能被人認出來,他懷疑的是改名換姓後的周家人這些年來不尋常的舉動,戚家一出事他們就從萬縣搬離開,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麼。

「太子出事後南縣的案子被翻出來,難道也和周家有關。」王氏心中一震,「老爺,那這周家!」

齊鶴年眯著眼,拍了拍她的手安撫︰「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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