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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屋檐下掛著幾只燈籠,屋外的小院內擺了桌。

何伯從地窖里拿了一壇陳年花雕,打開蓋子那香味就四溢開來,戚相思湊近聞了聞,笑嘻嘻問陳伯︰「這恐怕比我還年長啊。」

「齊姑娘好眼力,這酒還是老太爺當年帶著老爺釀的。」何伯看了何嗔一眼,倒到酒壺中拿到一旁溫熱,之後給戚相思斟了杯,「您嘗嘗。」

「家中有長輩酷愛喝酒,也喜歡藏酒,所以略微知道些。」戚相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加溫後的酒香醇厚實,酒勁也沒那麼大,她眯著眼夸道,「果然不同凡響。」

滿院子都是酒香,聞著便讓人心情愉悅,何嗔直接從酒壇中倒酒,一杯下去面不改色,唯有握著杯子的手緊了幾分。

「還做了一盆燒酒雞,齊姑娘等著。」何伯笑呵呵趕去廚房里看炖煮著的雞肉,院子里一下沒了聲響,戚相思看了何太醫一眼,何伯說過的話還歷歷在目,只是一把年紀的人,總不需要她一個小姑娘來開解,遂她舉起杯子,「拜師學藝還沒給您敬過酒。」

何嗔哼了聲,倒也不說那口頭禪了︰「太醫院不回,避暑山莊也不去,齊家就不管你?」

「我在惠州生活了這麼多年,回齊家也不過堪堪三年,三年中有兩年在太醫院,誰管我?」戚相思喝了一口,有些嗆,眯著眼適應了從喉嚨下去的刺激,花雕酒,戚家也有,姐姐和她出生時都是祖父親手釀造埋的,那應該要叫女兒紅,小時候她嘴貪,還喝醉過。

何嗔瞥了她一眼不語。

很快何伯把燒酒雞端來了,戚相思笑嘻嘻的說了句冬病夏治,不客氣的大快朵頤了起來。

何伯特別高興,坐下來也小酌了幾杯,天色已黑,院子里彌漫著香濃的酒味,遠處還能听到由百花巷里傳來的熱鬧聲。

總有這樣那樣的恩客給花樓中的花娘們捧場,敲鑼打鼓放煙火,肆意的很,戚相思抬起頭,遠處的天時不時的綻放煙花,城中的別處逐漸安靜下來時,這里正值盛世。

手中的酒杯晃悠了幾下,何伯問起她家人的事,戚相思回頭,托腮笑著道︰「我還有個弟弟。」

話音剛落,門口那兒傳來了敲門叫喚聲。

「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來。」何伯起身前去,不一會兒過來回稟,「老爺,是張家老爺和夫人。」

戚相思一愣,和何嗔對看了眼,後者擱下酒杯︰「請到前廳去。」

張靖打量著屋子內外,看到柱子上刻畫的一些圖案有些好奇,想上前看仔細些,被張大夫人拉在了身旁︰「別動。」

如此也止不住好奇心,張靖看著廳堂中掛著的畫,怎麼都覺得和家里的不一樣。

等了有一會兒後張大夫人還不見人來,臉上浮了些著急,轉頭看張大老爺︰「老爺,這不會是不在家吧。」

「都請進來了怎麼會不在。」張大老爺心中也沒底,這麼晚了過來拜訪實在有些叨嘮,「明早過來也可以。」

「明天靖兒都回書院去了。」張大夫人握緊兒子的手,心中頗有些怨氣,「老爺明知道是誰又不說,反倒是咱們得瞞著出來。」

張大老爺看了她一眼,沒等開口外面有了響動。

何嗔走進來,看到張大夫人身邊的張靖時眼神頓了頓,隨即讓何伯去煮茶,邀他們坐下︰「這麼晚了過來,不知幾位有何事?」

夫妻倆對看了眼,張大夫人拉著兒子上前︰「何太醫,您醫術高明,能不能給小兒也看看。」

何嗔的視線再度落在張靖身上︰「哪里不舒服?」

「趕上書院里放假,六天前他回家來,住了幾日後也不知怎麼回事,好好的鬧起了月復疼。」張大夫人牽著兒子,細看之下張靖的臉色是有些差,但也不至于到病怏怏的地步,何嗔示意他上前,「怎麼疼法?」

「夜半時忽然一陣一陣疼,白天就沒事了。」張靖捂著月復部對昨夜剛經歷過的事記憶猶新,實在是疼的難受。

「出恭過沒?」

張靖搖搖頭,就是月復疼,可不是拉肚子,張大夫人有些著急︰「何太醫,這是怎麼了,也不像是吃壞了肚子。」

何嗔要張靖上前,搭了下他的脈︰「疼了幾天?」

「三天了。」

「以前有沒有疼過?」

「在家沒有。」

何嗔讓他張嘴︰「在外呢?」

張靖朝著張大夫人那兒看了眼,猶豫了一下︰「在書院里的時候疼過幾回,以為只是吃壞了東西,就沒在意。」

張大夫人神色一變,顯然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在家這幾日,頭兩次疼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這孩子硬氣也不肯說,要不是昨天半夜她心神不寧睡不著過去看看,到現在她還蒙在鼓里。

「找過大夫了?」

張大夫人搖搖頭,何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怎麼不找大夫看看。」

「以往是有專門來家里看診的大夫的,家中大小的病都由他診治。」張大夫人頓了頓,「可」字出口余下的聲音就輕了沒再往下說,何嗔是听明白了,可連張老爺中毒多年都沒給診出來,自己兒子如今這毛病,恐怕說出來的和實際的又不一樣。

說白了,張大夫人這是覺得有人在害她兒子,又覺得家里往常請的大夫讓人給收買了,請了了說不出所以然來。

何嗔卻不吃這一套,他冷哼道︰「你們真當我這兒是慈善堂不成,這個大夫不行就換一個看。」

張大夫人愣了愣,一旁張大老爺趕忙道歉︰「何太醫,多有打擾了,我們這就走。」

說罷去拉張大夫人,張大夫人不肯,外頭那些大夫她現在信不過,誰知里面有沒有別的貓膩,好不容易求到了個太醫幫了他們這麼大的忙,說什麼都不能放棄。

正當他們要起爭執時,前廳後頭的廂屋內忽然傳來了東西摔落的聲音,何嗔臉色一黯,一旁何伯笑呵呵的打圓場︰「里面開著窗透氣,應該是貓進了屋打翻東西了。」

張大夫人有些尷尬,心中是不願意走,但到底是求人幫忙,惹惱了人連她老爺的都不給看,那豈不是得不償失,遂她拉起張靖要告辭離開,快走到門口時何嗔開口了︰「我派個人去你家看看。」

張大夫人臉上一喜,捏緊著張靖的手轉過身,只見何嗔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何伯會意,走出屋子之後繞到了前廳後頭,請躲在廳後許久的戚相思出來。

張靖一眼認出了她,禮貌叫了聲姐姐,戚相思跨入廳堂的腳步一頓,笑著沖他點點頭,走到了何嗔面前,端的態度十分恭敬︰「師傅您找我?」

何嗔懷的什麼心思戚相思清楚,她的那點小心思何嗔也清楚不過,後頭張大夫人自然也認出了戚相思,神色微凝,怎麼她會在這兒,還是何太醫的徒弟。

「這件事交給你了。」何嗔淡淡的交代,「你去一趟張家看看,有什麼事你自己做主。」

「是,師傅。」戚相思低頭一笑,轉過身請張大老爺夫婦出去,直至送到了門口才笑著安撫,「兩位不必擔心,師傅既然沒說什麼那就沒有大礙,明天一早我會上門拜訪,還請令公子晚半日再出發前去書院。」

「那今晚。」張大夫人還欲說什麼,被張大老爺攔了下來,待那門闔上,張大夫人有些責備的轉頭看丈夫,「也沒說好壞,怎麼還攔著我。」

「人家都已經下了逐客令了,李夫人花了重金才求的他給我們看診,帶靖兒過來的時候你可想過這個?」張大老爺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最直觀想到的就是利弊,早前花了這麼多銀子來求醫人家都是愛答不理的,眼下這麼晚了上門,又憑什麼搭理呢。

「我這不是心切。」張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如今說起這個來你頭頭是道,我為何要求到這里你不清楚?」

當著孩子的面張大夫人也不和他吵,上馬車離開了巷子

夜幕垂落,城里的燈火漸漸熄滅,戚相思坐在院子里,背靠著樹仰頭看百花巷方向,唯有那邊的天空比較亮。

手里的杯子握了許久,杯中的酒不過才少了一半,夜風徐徐吹的人很舒服,空氣里還有何伯點著的驅蚊草味道,戚相思眯了眯眼,耳畔傳來了何嗔涼涼的聲音︰「你倒是舒坦。」

「多謝師傅收留。」戚相思笑著道謝,背後沒有聲音,她則是看著一片漆黑的天問,「仙山是什麼樣子的。」

「這世上沒有仙山,都是痴心妄想之徒臆造出來的。」何嗔在石凳上坐下,正色道,「你要找那地方究竟所為何事。」

「仙山就該有洞府,不然哪來的仙藥,師傅您說對不對。」話本子上都是這麼描述的,英雄人物披荊斬棘找到上古仙人留下的洞府,機緣頗深,在里面找到了仙丹,那既有仙山,就該有仙人洞府,不然何來仙藥。

何嗔冷哼︰「那是王公朝堂,不是市井廟街。」

戚相思默聲,半響,她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我不會牽連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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