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天際有大片大片的雲在翻滾,淺灰泛白的雲團翻涌在淺藍色的天空之上,一剎那有呼嘯著的風吹涌著在雲下肆虐,一瞬間又翻涌回了天邊。

午後薛嘉剛剛打開窗子,就感到一陣風撲面而來,把他的頭發都吹到了額後,一頭長發在他身後飛舞,在半空中跳動著糾纏,和風交纏在一起。薛嘉閉上雙眼,任憑面孔安靜地被風吹拂,剛睡醒的惺忪被這場風盡皆吹散。

吹了一會兒冷風,薛嘉感覺清醒得差不多了就把窗子關上了,隨後走到案邊拿起了雲城那邊的賬冊。這次送來的賬冊是雲城盛世酒樓那面的。前兩年盛世酒樓因為得罪了權貴,把酒樓低價月兌手出去,只求能保全酒樓的這塊牌匾。當時有好幾家人也同時盯著這家酒樓,最後還是被薛嘉提前一步知道消息把這家酒樓拿下了。

現在管著這家酒樓的是李萬揚。

說起薛嘉得來內部的消息還和這個李萬揚有關。當初顧懷裕帶著薛嘉去過一次盛世酒樓之後,薛嘉認識了李萬揚,進一步認識了李萬揚的夫郎林昕。兩人相時不久後性情頗為投緣,林昕性子直率,而薛嘉正好性情溫和,和林昕的性子正好互補,兩個人雖身份不同卻很是談得來。兩人關系漸好之後,薛嘉知道林昕和原先待的那家成衣店的老板有些齷蹉,便先給做衣服的林昕攬下了幾單活計,隨後又憑著這個給林昕在顧家的成衣鋪里找了個報酬豐厚的事情,成衣鋪的人知道林昕的本事倒也沒什麼不服氣的,林昕在顧家的鋪子里倒也很吃得開。為此李萬揚很是感激薛嘉。

後來李萬揚知道自家酒樓要變賣了,酒樓老板要收拾行李帶著家人回老家去,還沒等其他人先下手,就提前一步告訴了薛嘉。薛嘉知道這事後動了心思,想把盛世給盤下了,就去問了問顧懷裕。顧懷裕對此自然是無不贊同的,當即在兩方約好時間訂好地點後,領著薛嘉上盛世去談判。

倒是這個李萬揚,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大筆錢,雖然不能把盛世全都盤下了,但李萬揚卻又拉攏了薛嘉,兩個人內部協商好了,之後兩方一同盤下了盛世。最開始的時候薛嘉還和李萬揚一起管理一下盛世的事情。後來薛嘉手頭的事情多了,就把盛世酒樓的事情全都交給了李萬揚來處理,只要薛嘉的人每個月月末核對賬目即可,薛嘉為此還讓出了一分利去。

這幾年下來李萬揚不僅把這家酒樓做的蒸蒸日上,手底下還蓄積下了不少產業,可見是個極其能干的人,薛嘉也就沒怎麼在這家酒樓上再操心。只是等一個季度的帳理清了,讓留在雲城那邊的人把帳目給他送過來讓他過過目也就是了。

翻了一會兒雲城那邊的賬目,薛嘉拿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又覺得有些倦怠。

果真入了冬就忍不住天天發困。

薛嘉有一頭沒一頭地走神想著,正當這時,外面的門被小聲推開,已經嫁給長貴做了婦人裝束的丹娘悄聲走了進來,走到薛嘉面前道︰「夫郎,他們從外面回來要見你,說是京郊學堂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了。」

薛嘉的困意一瞬間不翼而飛。

薛嘉霍然從靠椅上立起身來,匆匆外外面走了幾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往門口走去的腳步忽地一頓,隨後又倒著折返回去,朝著內室走了進去。

丹娘往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帶著幾分了然地微微垂首。

薛嘉走回了內室的床邊,看著這會兒還在床上歇晌、睡得迷迷糊糊的顧懷裕,神色變得十分柔和。昨晚上顧懷裕回來得有些遲了,他也是入睡後才隱隱感覺到顧懷裕到了床上,但那會兒他困得有些睜不開眼,也沒和顧懷裕說上幾句話。第二天一早顧懷裕倒是例行早早地起來了,只是大約到底還是困,到了午間歇晌這會兒睡得很嚴實,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來的。

薛嘉唇角抿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他伸手拂了拂顧懷裕面上的幾縷頭發,又替他把睡得凌亂的頭發理了理,把這些頭發順到了顧懷裕的肩側,隨後又替顧懷裕把薄被往上面拉了拉,遮住顧懷裕的肩膀,之後才又轉身出去了。

站在外面的人等薛嘉出來後,站在內堂地上低聲道︰「主子,這些天我們的人一直都在京郊追尋孩子被人擄走一事,因為暗地里有人幫助的緣故,這兩天我們尋到了藏人的地方。我們才發現發現」

薛嘉沉聲道︰「發現了什麼?」

那人臉色陰郁,停頓片刻後才咬牙道︰「發現那些孩子並不是被人販子給擄走販賣了,而是被藏到了東南京郊的一處荒廟里,私底下供人褻玩取樂。」

事情原本是這樣的。

在東南京郊的地界有一處前朝的寺廟,這寺廟原本在前朝中期時也是一度香火極盛的,只是到了前朝末期的時候廟里人口逐漸稀少,在前朝被推翻後,那處寺廟里的僧人更是在戰亂里死的死走的走,都散得沒人了,那廟也就成了荒廟。

廟雖是荒廟,可是那廟畢竟是有過風光的大廟,也有一定的面積,地方倒是挺大。因為在京郊的緣故,本朝歷代皇帝一直沒人去動它,就有人動了歪心思。有人專門在這間荒廟里開出了一片地方,配好了相關的密道密室,並培植了人手擄掠望京和京郊那些身世單零、孤苦無依的孩童和少年,然後把他們關到這里面,讓專門做這個的人手照著望京里最不堪的秦樓楚館那樣□□,招待一些特殊的客人。這些客人只要通過了這荒廟內部人員的保證,就能由專人接引通過密道來到後頭的地方。

這廟前頭看著雜草叢生一片荒蕪,但後面卻是別有天地,里面紙醉金迷奢侈糜爛到了一種簡直無法言說的地步,根本就是用來討好權貴的銷金窟,種種情形極其荒唐不堪,簡直讓人作嘔。

這廟地處偏僻且又荒廢了,加上背後的人處理事情極其嚴密,在對方有心遮掩的情況下根本是查不出什麼的。要不是有人意外襄助薛嘉,薛嘉手底下的人也沒有辦法追查到那里去,這也是望京的京兆府尹多年來一直追查不出那些失蹤孩童的原因。

誰也沒有想到那處荒廟之後竟然還藏著這樣的玄機。

那人對著薛嘉繼續說道︰「當時屬下看了那種情形實在是怒火中燒,正當屬下想把學堂里的那兩個孩子帶出來的時候,那個一直給屬下提供線索的神秘人現身了,他及時攔住了屬下,言稱此舉非但救不出那些被囚禁在這里的孩子,反而還會打草驚蛇,從而引起背後之人的警惕,從而使救他們出牢籠這件事更加艱難。屬下無奈,最後只好先折返回來對主子稟告情況。」

薛嘉听得雙手攥得死緊,手上的青筋都硬生生地繃了起來︰「知道這後面做這種事的人是誰嗎?」

那人搖搖頭道︰「屬下只是暗地里悄悄潛進去一次,並沒有查探出太多的信息,不過那個神秘人最後告訴了我一句話,他說這個銷金窟背後有望京里好幾個家族的人參與其中,其中打頭主事的人,就是後族蕭家的蕭五老爺。」

「把蕭五那邊的事情告訴他們了嗎?」

明明已經入了冬,天氣一日似一日嚴寒,坐在主座上的那個人卻依舊穿著一襲血紅色的薄衫,兩側寬大的衣袖披搭在主座的把手上,身下諾大的衣擺直接從座上垂了下去,長長地垂在座下的那層厚厚的貓絨毛毯上,好似血紅色的顏色傾瀉得鋪天蓋地,覆蓋了這里所有的廳堂。

跪在下面的人低頭應道︰「已經告訴了。想來衛澤蘭很快就會把事情捅給肖右相那邊,這個窩點不久就會被皇帝一派的人查出來。」

那個半張臉都藏在陰影里的人抬起那只曾折斷過無數人脖骨的右手模了模下唇,隨後微微一勾唇角,露出一個邪肆的笑容來︰「肖右相?真是有意思。我好像一直都沒注意,你們對他的稱呼還一直挺敬重的。」

跪著的人身體微微一顫︰「屬下不敢。」

那人又抬手輕輕一抹自己的下唇,用一種輕佻的語氣調笑道︰「慌什麼,我還沒發火呢。我不過是忽然發現一個事情,好像你們這些人不管暗地里到底屬于什麼人,你們的主子是哪個派系的,竟然都能對肖容斂這家伙保持一份敬重,這可真不容易。」

跪在地上的人額角微微有汗滲出來,卻始終都不敢吭一聲。

那人默不作聲地看著地上的人一會兒,才又緩緩地笑道︰「外面的人都說我一向瘋得很,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對。要是以我的性子,你的指骨這會兒已經斷了也說不定。不過看在你到底是蕭珺借給我的人,我倒是不好把你怎麼樣。」

跪著的那人聞言,頓時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一根手指指骨掰折了,手指折斷的那一刻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听得清清楚楚。那人疼得頭上又冒出汗來,卻依舊強抑住痛楚,慢慢地垂下頭去。

坐在高座的人輕笑一聲,唇角又勾勒出一個攝魂奪魄的微笑來︰「你倒是個忠心的,很不錯。不過,我可沒有要掰斷你的手指啊。」

跪著的人壓抑著痛楚盡量聲音平穩地道︰「自然不是十三公子要懲罰我,都是屬下心甘情願的,即使到了十公子那里也是這樣的說法。」

那人聞言頓了一頓,才肆意地笑了出來︰「哈哈哈,也罷,誰讓你想要自己掰斷指頭玩一玩呢,這可和我沒關系。」之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又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蕭五那個窩點這麼多年下來都沒被查出來,竟然放松警惕到了這個地步,連衛澤蘭那樣身份的人派個人過去都能潛進去,可真是天都要亡他,這可真是怪不得我,哈哈哈哈」

他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那個人一眼,笑了許久才安靜下來,模了模嘴唇,語氣輕佻地鋪述著,像是在自言自語︰「蕭五那個糟老頭總以為一切都勝券在握,卻不知道他那個荒廟早就被我知道了。我等了這麼多年,終于等到了這個能把他一擊即倒的好時候。」

「皇帝剛剛立了太子,西北就發了雪災,竟然真的有人上朝去諫言,說是天降雪災天象不詳,是否是這個太子立得不太妥當,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笑死我了。皇帝準備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一舉把周宸這個小太子定下來,到了這種關口,竟然有人在這上頭胡說八道,想來皇帝必定是氣得心肝脾肺都疼。」

「說到底,還是我最好心。這個當口上給他送去這麼好的一個理由,正好還能為西北那面的事情緩一緩。等到西北那面的情況都被肖容斂模清了,到時候呵呵呵呵。」

坐在高座上紅衣如血的男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靠在身後用純粹的流光水玉雕鑄出來的玉座上,發出一陣詭異的低笑聲,任憑從流光水玉上滑落下來的寬大的血色衣袖遮掩住半身。

到時候,蕭家累世的積石就會一塊塊地垮塌下去,最後全部坍塌。

再也堆不回來。

鴻嘉十四年冬,西北一帶降大雪,連綿數日不絕,大雪積壓爆發雪災,禍及西北一帶數個地區,其中由以宛城最為嚴重。承帝在朝中商議處理雪災的人選事宜,忽有司天監的官員出列,聲稱是太子不受天命承認,故而天降雪災以示懲戒,並列出東宮種種模糊不清未有實證的事宜來佐證。

就在那名司天監官員在朝上滔滔不絕之時,還沒等蕭黨的其他官員繼而發難,御史台的一名官員赫然出列,對承帝當庭列出了司天監家內秩序混亂、妻妾倒置、最後乃至收受賄賂等一系列證據,最後把折子當朝就扔到了司天監的那名主官的臉上,對他凜然怒斥︰

如今西北暴雪,正是國難當頭之際,汝不思如何救國救民,反倒憑借一些莫須有的天象,對國之儲君大肆討伐。陛下得授天命,受上天庇佑,若非爾等,上天又如何會降災?汝不以大虞興盛為己任,反倒在大虞有災之時倚勢弄權,汝才是真正尸位素餐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

這個絲毫也不怕得罪人、把話全都說死了的官員,正是新進御史台不久的年輕士子、本屆探花百里衍。百里衍出身寒門,無父母雙親及家室之累,孤身寡人一個,加之平素性格淡漠且又獨得很,對于蕭黨而言委實是一塊硬骨頭。

還沒等蕭黨一派的官員作出回擊,就見刑部尚書出列聲稱刑部有人在東南京郊一帶的一處荒廟里發現了一件重大案情,荒廟內部被改造成了一處聲色犬馬之所,隱藏著數百個在望京失蹤的孩童,而這些孩童失蹤後大半都沒有在京兆府掛名,可見下手之人往往是早有預謀,實在是居心險惡行止惡劣。

承帝當時就放下了臉色,嚴令刑部往下深查,不用顧忌,並當場罷免了司天監主官的官職,貶其為庶民,子孫三代之內不得再錄用。

天子雷霆之怒無人可擋,又是被生生地捏住了把柄,當時再沒人敢提起太子一事來觸承帝的霉頭。

之後刑部尋著線索一路如有神助地查下去,迅速拉出了一派望京的官員權貴,並最終查出了幕後主持這間荒廟的人,頭一號的就是蕭家行五的蕭秉融,其次還有幾個望京的世家子弟也參與其中,事情曝出後紛紛落網,被刑部尚書把名單拉了出去,交給了承帝。

承帝發布公示于天下,言稱正是有這等十惡不赦的人渣做出這樣傷天害理之事,才使上天降罰于西北,並對此案做出批示,這些人一律按照刑律判處,酌情加重絕不減輕,絲毫不留情面。

與此同時,承帝欽定太子周宸主持這次西北一帶的救災事宜,並派遣一系官員襄助太子前赴西北,全力處理此次民難。

周宸由此親赴西北,揭開了西北一帶的特大貪腐案。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