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依舊飄散在河面上,沒有受到半點打擾,似乎彈琴的男子根本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耳力絕佳的花滿樓幾乎瞬時就動了,身子輕盈如燕,踏著河水朝畫舫趕去,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听了別人的琴,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身陷危險之中?
蘇辰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阻止花滿樓,一來他不知該如何解釋,畢竟從水中竄出偷襲的黑衣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而彈琴的公子似乎不會武功,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誰看到了都會去幫一把手的,更何況花滿樓本就是個心善之人。二來,葉璃既然對畫舫中的公子十分提防,若是他們在此時離去,恐怕反而會引起那位公子的注意,倒不如表現地正常些,去救他就是了。
蘇辰低頭瞧了眼葉璃的神色,見她臉上滿是無奈,便知她與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于是蘇辰踩著荷花燈很快也趕到了畫舫上,這個時候,花滿樓已經制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而琴聲也停了下來。
黑衣人的武功不弱,水上功夫也不錯,蘇辰生怕近身作戰嚇到葉璃,在飛身趕往畫舫的途中便用了暗器,等他人到畫舫的時候,已經有兩個黑衣人中了他涂了迷藥的暗器暈了過去,剩下的那名黑衣人看看另外三名伙伴的情況,一咬牙以最快的速度沖入畫舫中,將匕首架在了彈琴公子的脖子上,低聲說道︰「我不知二位是什麼來歷,為何要多管閑事,我們只是想請莫大夫去為我家大人治病而已,還請二位莫要阻攔,否則你們不是救了他,反而是害了他。」
匕首上泛著幽幽的綠光,顯然是淬了毒,那黑衣人沒有將匕首貼得很近,但是蘇辰和花滿樓若是想從毒匕首下安全地救下這位莫大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場面一下子有些僵持,最淡定的那個人卻是跪坐在琴桌前的莫大夫,葉璃縮在蘇辰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偷偷打量了一下這位「莫大夫」,只見他膚白如雪,散下的烏發如瀑,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很是迷人,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大夫,倒像是個從畫中走出的美人。
葉璃吸了吸鼻子,發現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藥香,似乎是從莫大夫身上散發出來的,大概只有這個證明了他的確是個大夫,但葉璃還沒有多感慨兩句,就收到系統提示,她中了一個暈眩的DeBuff,然後葉璃就看到黑衣人一臉懵逼地倒下了,再然後,她只覺得頭暈地厲害,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起來。好在暈眩效果只持續了3秒鐘,葉璃趴在蘇辰的胸口,一陣恍恍惚惚紅紅火火之後,很快清醒了過來。
葉璃發現黑衣人躺在莫大夫的腳邊人事不知,而花滿樓扶著艙門,顯然也受了影響,只有蘇辰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動過,等葉璃清醒之後,他才走到花滿樓的身邊,扶住了他,與莫大夫拉開了距離。
「抱歉,讓二位義士受驚了。」莫大夫掐滅了爐中燃著的香,起身朝蘇辰和花滿樓作揖,「多謝二位仗義出手,只是剛才情況緊急,不得已用了**香,這是解藥,服下一顆便好。」
莫大夫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藥瓶,倒出了三粒到手心,連葉璃都考慮進去了。葉璃哪敢吃他給的藥丸,吃了說不定才是真的要玩,她也顧不得暴露自己的技能,抬爪對著花滿樓和蘇辰各來了一記「心清神明」,對花滿樓說道︰「不用浪費莫大夫的藥了,萬一歹人再來,他這些可都是救命的藥。花大哥,你現在應該無事了吧?我和蘇老板都沒什麼問題。」
葉璃知道莫大夫肯定能听懂自己說話,畢竟他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夫,但她得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還得將花滿樓糊弄過去,畢竟現在可不是和莫大夫撕破臉的時候,不吃他的藥肯定要想個合理的理由來,暴露她有治療的技能,總比暴露她知道他很危險要來得安全。
在心清神明的Buff下,花滿樓很快解除了暈眩的狀態,不用再被蘇辰攙扶著了,他伸手拍了拍葉璃的小爪子,示意自己無事,然後對莫大夫道︰「多謝莫大夫贈藥,只是現在我們已經用不到了,莫大夫還是自己留著吧,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後手,莫大夫得小心才是。」
花滿樓雖然不知道葉璃為什麼寧可冒著暴露自己技能的風險也要拒絕莫大夫的贈藥,但有龍嘯雲和無花的事情在前,花滿樓猜想這位莫大夫的身份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光是他用的迷香,便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不然也不會中了招。
听著花滿樓和葉璃的對話,莫大夫表情未變,攤著的手也未收回,似乎是覺得花滿樓和蘇辰不需要解藥有些驚訝,蘇辰沒等他開口,就托住花滿樓的胳膊,笑道︰「莫大夫既然有自保之能,顯然是我二人多事了,時辰也不早了,我二人就此別過,多謝莫大夫一曲佳音。」
蘇辰說完,就拉著花滿樓離開了畫舫,如蜻蜓點水一般在河面上蕩開了細小的漣漪。葉璃扒在蘇辰胸口的衣襟里,感受著他施展輕功時帶起的夜風,有一種自己在空中飛翔的滋味。當然,這滋味並未持續很久,等到翻過一條街道,蘇辰就和花滿樓一起落地了。
「……我們這樣做是不是顯得有些奇怪?」
等落了地,葉璃爬到蘇辰的肩頭,望向一直很配合蘇辰舉動的花滿樓,覺得她們的舉動好像有些奇怪,明明是主動去救別人的,結果離開的就像逃跑一樣,莫大夫不起疑心才怪吧。
「我想蘇兄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等回到百花樓再說吧,這里人多口雜,不是個說話的地方。」花滿樓覺得蘇辰的表現確實有些不像他,他在自己的面前,向來都是翩翩君子風範的,不過他在旁人面前是何種模樣,花滿樓倒是不知道,想來蘇辰能夠將俠義茶館經營地蒸蒸日下,自有他一套為人處世的方法,倒不用擔心他是一時頭腦發熱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說的也對,反正我們也逛得差不多啦,可以回去了,不知道兩個酒鬼是不是還在喝,不然我們去蘇老板的那幢小樓聊?花大哥你應該還沒有進去看過吧。」葉璃為了說話方便,踩到了花滿樓的肩頭,湊在他的耳邊和他說著悄悄話,這樣就不用擔心自己說話被旁人听到了。
花滿樓將葉璃的提議轉述給了蘇辰,蘇辰自然是點頭同意,就算葉璃不提,他本來也是想帶花滿樓去自己的小樓的,畢竟花滿樓知道他和葉璃的關系,也知道葉璃來自後世,對當世之人頗為了解,他們三人聊時不用注意其他,若是再加上楚留香和陸小鳳,恐怕事情就會變得更加復雜一層了。
蘇辰和花滿樓不約而同加快了步伐,沒過多久,他們就在百花樓對面的小樓中坐了下來。花滿樓喝了口蘇辰沏的茶,發現這茶入口帶著些苦澀,回味卻十分甘甜,讓人唇齒留香,再飲一口,苦味沒有嘗到,只剩下了滋潤心田的味道。
花滿樓曾經喝過一次這種茶,那還是在半年前,他去神侯府找無情的時候。這茶是皇上賜給諸葛神侯的,神侯府也只有一小罐,外面可以說是千金難求,花滿樓知道蘇辰神通廣大,卻不知他連貢茶也可以弄到手。
蘇辰並不知花滿樓的想法,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模著葉璃的爪子說道︰「對于莫大夫其人,小璃肯定頗為了解,就讓她講給七童听,七童再轉述給我听吧。」
蘇辰與葉璃無法交流,也只能讓花滿樓充當傳音筒,花滿樓自然是毫不介意這樣的事情,葉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歐陽少恭其人實在太過危險,跟無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葉璃也顧不得其他,整理了下思緒就將太子長琴的故事簡單地說了說,末了,總結道︰「今日之事我覺得巧合的可能性和他設局的可能性一半一半,如果只是巧合而已,那我們剛才的舉動他可能不會太放在心上,杭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再次相遇之前,他應該不會對我們做什麼。但如果是他設的局,恐怕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
葉璃說的嗓子有些干,走到自己的水盤前舌忝了起來,這是蘇辰為她特制的,方便她喝水,里面也不是茶,而是她喜歡的蜜水,甜絲絲的,讓人喝了心情就變好了。
花滿樓趁葉璃喝水的功夫,將太子長琴的故事講給蘇辰听,不過他只說了兩句,蘇辰就明白莫大夫究竟是誰了,也明白了葉璃為什麼會那麼緊張,畢竟莫大夫完全是仙俠世界的人,要對付武俠世界的人實在太過簡單。不過莫大夫雖然厲害,弱點卻也很明顯,就是焚寂劍和巽芳。
蘇辰心里有了一些思路,不過並不方便講給花滿樓和葉璃听,畢竟他們的世界並不適合出現黑暗的手段。
「時辰也不早了,七童帶小璃早些回去安歇吧,這件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會解決的。」一盞茶的時間過後,蘇辰覺得花滿樓和葉璃睡覺的時辰差不多到了,便催他們二人回去了,花滿樓的家就在對面,蘇辰自然沒有留客的必要。
「好,那蘇兄也早些休息。」花滿樓確實覺得時辰不早了,葉璃講故事就講了小半個時辰,只是他沒想到蘇辰沒有留葉璃下來的意思,葉璃也沒有出聲說什麼,跟在花滿樓的身後下了樓。直到回到百花樓她自己的房間,葉璃都沒有說話,花滿樓倒是有些擔心了。
「怎麼了?因為蘇兄沒有留你下來的事情嗎?我想他可能還有事情要忙,不管是林姑娘的,還是莫大夫的,他恐怕會很晚才睡,大約是不想你擔心吧。」花滿樓在葉璃的床邊坐了下來,安慰起她來。
葉璃低著頭嘆了口氣︰「我知道,他不留我肯定是因為他要制定應對莫大夫的計劃,我只是覺得,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會惹麻煩,特別地沒用。」
「別這樣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花滿樓伸出手,替葉璃梳了梳脖子邊的毛,他的動作一如既往地溫柔,語氣卻帶著幾分以往沒有的復雜,「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堅強樂觀的女孩子,蘇兄肯定不是覺得你幫不上忙,只是希望你早些休息,不要被今日之事影響了心緒。他憐你愛你之心,我感受得真切,我想你一定也知道。」
葉璃輕輕應了聲,仰躺在花滿樓的手掌下,慢慢闔上了雙眼。床上空空如也,沒有蓋的東西,貓窩和小被子都在葉璃的包裹中,她自己不拿,花滿樓也沒有辦法變出來,只能暫時將自己的手掌貼在葉璃的肚皮上,給她擋風取暖。花滿樓知道葉璃並不是真的睡了,只是有些累,想靜靜思考一下,他不願催她,寧可坐在她的身邊,一句話不說靜靜感受著她的氣息,感受她呼吸時身體的起伏,希望自己憐她愛她之心,她永遠都不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