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辰在屋里點了盞七寶琉璃燈,那顏色漂亮極了,隨著琉璃燈的轉動,光的顏色也在變化,絢爛如花。
葉璃一時看痴了,蘇辰看她目不轉楮的模樣,親了親她的小耳朵,在她耳邊說道︰「我看到這盞燈的時候,就想著你肯定會喜歡,便帶過來了。」
蘇辰從背後握住葉璃的兩只小爪子,他的手一如既往地暖,將葉璃冰冷的身軀慢慢捂熱,至于葉璃的心,在知曉蘇辰也在這個世界之後,一直都是熱乎乎的,從未冷卻過。
「我倒是沒想到,從金陵返回杭州的路上,你們會遇到新的麻煩,不過林詩音既然被你帶來了杭州,這事情就好辦多了。」在葉璃與楚留香離開俠義茶館之後,蘇辰便想好了針對龍嘯雲和李尋歡的計劃,還經由俠義茶館的傳送門去了一趟無錫,讓手下的人連夜布局,等到明日元宵節過完,葉璃的任務應該就能完成了。
一盞茶的時間,蘇辰將自己的計劃原原本本告訴了葉璃。他雖然听不懂葉璃說話,但葉璃听得懂他說話,還能做出一些他看得懂的肢體動作作為回應,聊到最後,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愉快,在對待龍嘯雲和李尋歡這件事情上,他們從前的想法便是一致的。
夜漸漸深了,蘇辰一只手摟著葉璃,一只手掀開了通往臥房的珠簾︰「更深露重,夜也深了,今日便歇在這里吧?我買下了這里,以後,這里就算是我們相聚的一個小窩了,你練武的時候可以到這里來,比在百花樓要方便些,我準備了些你可能用得上的東西,明日帶你去看看。」
蘇辰的聲音溫柔極了,葉璃完全生不出拒絕他的念頭來,她以前就希望自己能與他長長久久地待在一起,只可惜他們都是演員,聚少離多才是常態,就算同拍一部戲,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一塊兒。如今他們雖然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但他們各受系統的限制,也無法一直待在一起。金陵那一日,葉璃原本還想著自己能和蘇辰住一塊兒,卻沒想他要與花滿樓交流感情,葉璃只能將貓窩想象成是蘇辰的懷抱,倒也睡著了。
今日過來時,葉璃倒沒想過要不要再回百花樓這件事情,反正楚留香和花滿樓都睡下了,她半夜回去或者明早回去,並無什麼差別。蘇辰今夜決定陪她,而不是陪花滿樓或者新朋友楚留香,葉璃求之不得,怎會拒絕。
百花樓里,已經喝了一個時辰茶的楚留香和花滿樓打起了賭︰「我覺得小璃馬上就會回來了,他們已經聊了一個時辰,再復雜的計劃也該聊完了。」
花滿樓微微一笑︰「楚兄一向料事如神,但是今日,怕是要輸給我了,小璃恐怕要等明日早晨才會回來。」
「花兄這麼肯定?」楚留香不知道花滿樓為什麼這麼自信,心中滿是疑問,「難道小璃和蘇兄的關系,已經好到了這樣的程度,可以安心在他那里睡下?」
楚留香與葉璃相處的時間雖然不算長,卻也知道她警惕心很強,不會讓自己在不安全的環境中入眠,在俠義茶館時,楚留香雖然感覺到葉璃和蘇辰的關系確實不錯,但是潛意識里,還是覺得蘇辰與葉璃玩不到一塊兒去,因為蘇辰听不懂葉璃說話。
事實上,葉璃在對面小樓待了一個時辰,已經很出乎楚留香的預料了,他無法想象葉璃和蘇辰是怎樣溝通的,難不成葉璃用她的小爪子蘸墨水寫字?那她豈不是要變成小花貓了?
面對楚留香的疑問,花滿樓並未解釋,只是微笑道︰「楚兄若不信,可以再等上一等,在下卻是要去睡了。」
花滿樓說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楚留香模了模鼻子,將杯中的茶飲盡,也去睡了,因為他發現對面小樓的燈熄了,葉璃顯然是如花滿樓所說,在對面的小樓中睡下了。
若是要比自己對葉璃的了解,楚留香發現他確實不如花滿樓,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花滿樓本就比他先遇到葉璃,又從未離開過葉璃的身邊。楚留香一直都知道,在葉璃的心中,花滿樓永遠是第一位的,她也許會在和花滿樓鬧脾氣的時候粘著自己,可她心中還是向著花滿樓,這一點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楚留香並不是幼稚的小孩子,交個朋友還要對方心中自己的地位是最高的,但是他還是有些不舒服,因為葉璃在俠義茶館背著他與蘇辰打手勢,半夜又偷偷模模去找蘇辰的行為,像是將他當做外人一般,而葉璃雖然也同樣沒和花滿樓打招呼,但看花滿樓的樣子,卻是知道些什麼的,這種只有自己一個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覺,對楚留香來說並不好受,好在陸小鳳很快來陪他了。
于是等天蒙蒙亮葉璃悄悄回到百花樓的時候,就看到楚留香和陸小鳳好整以暇地坐在樓梯口下棋,見到她的出現,陸小鳳十分懊惱地搖頭道︰「是我輸了,還是楚兄技高一籌,沒想到葉璃真的大搖大擺從樓梯上來了。」
原本覺得有些尷尬的葉璃在听到陸小鳳的那句「大搖大擺」之後,咻得竄到了樓梯口,跳成了一直線,然後開口道︰「我可沒有大搖大擺地從樓梯上來,我的步伐可優雅了。」
听不懂葉璃的話卻看懂她傲嬌神情的陸小鳳趕忙詢問楚留香,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找虐,楚留香于是直接轉述了葉璃的話,沒有進行任何的添加或刪改。
被葉璃損慣了的陸小鳳這回沒有受到心塞一擊,倒是有些不習慣,他將葉璃抱到了棋盤上,一本正經地問道︰「葉璃,你和花滿樓回杭州的路上,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你怎麼變得這麼幼稚了?你不是應該心虛地躲起來,或者睜著眼楮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要偷溜出家門徹夜不歸嗎?」
回應陸小鳳的,是葉璃的一記死魚眼。陸小鳳捂住心口夸張地往後倒去,葉璃冷哼一聲,邁著優雅的小貓步走到楚留香的面前,仰起脖子問道︰「楚大哥與陸小鳳守在樓梯口不睡覺,就是為了等我對于偷溜出家門徹夜不歸的解釋?」
葉璃半夜離開的時候,連陸小鳳半個影子都沒有看到,可見陸小鳳是等她離開之後才到的百花樓,所以他口中自己「偷溜出家門徹夜不歸」的消息,定然是旁人告訴他的,這個旁人,顯而易見是楚留香,而非花滿樓。
若此刻坐在樓梯口的是花滿樓,葉璃定然是有些心虛的,因為她又一次讓他擔心了,但是此刻等著她解釋的是楚留香和陸小鳳,這就讓葉璃的心情有些復雜。
陸小鳳剛才的一本正經是裝出來的,傷心也是裝出來的,葉璃可以暫時不管他,但是楚留香臉上受傷的神情卻是真的,他在等一個解釋,而她剛才的話,顯然傷害到了他。
葉璃不由得反思起來,自己與楚留香相處時,是不是有些太過親近了?像是陸小鳳,絕對不會因為她半夜偷溜出去這樣的事情跟她生氣,因為她做什麼都與他無關,他更多的時候,是替花滿樓抱不平而已。
葉璃曾經反思過自己與花滿樓是否太過親近,越過了朋友這條線,所以在安陸的時候,才會故意親近楚留香,借此疏遠花滿樓。在滑家祠堂那件事情之後,花滿樓與她深談了一番,葉璃才明白是自己想錯了。花滿樓對待朋友都是極好的,無論這位朋友究竟和他認識多長的日子,只要是朋友,花滿樓就會真心誠意相待。
葉璃那時候才恍然,她在演藝圈混的日子久了,見到的人際關系大多以利益和**為主,一男一女成為朋友,無論是記者還是粉絲都會往緋聞方面想,連演員自己也是這麼認為,一個人想和自己做朋友,不是因為想獲得什麼好處,就是對自己有好感。久而久之,葉璃便以為這世間男女之間再無純粹的友誼,其實不然,友誼與性別是無關的。
在葉璃的心中,花滿樓毫無疑問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朋友,至于自己好友列表中的其他人……葉璃一直都是將他們當做熟悉的人,或者說是游戲劇情中的NPC,她知道他們的故事,知曉他們的性格,所以會在他們的面前表現出不同的模樣,以此保障自己的安全,獲得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但楚留香此時的神情,和他守在樓梯口的表現,讓葉璃意識到這些故事中的角色並非像游戲中那些設定好的NPC,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思維,有自己的情感,被隱瞞被欺騙,會生氣理所當然。不是誰都像花滿樓那麼好脾氣,也不是誰都像花滿樓那樣願意包容,包容她一切的隱瞞與欺騙。
葉璃低下了小腦袋,望著橫縱交錯的棋盤,心中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似乎說什麼都是錯的。葉璃清楚地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
其實只要葉璃願意,她有好幾種方法可以化解此刻與楚留香的矛盾,楚留香要的不過是一個解釋罷了,她可以撒嬌,可以編一個善意的謊言,也可以去找花滿樓當和事老,但是葉璃不願意再以這樣的方式對待楚留香,因為楚留香待她一直都是真心誠意,不輸于花滿樓。葉璃不想再踐踏楚留香的一片真心,至少,她不該在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上隱瞞他欺騙他。
在葉璃和楚留香僵持著的時候,陸小鳳已經悄悄去了花滿樓的房間,他听不懂葉璃說了什麼,也不知道楚留香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但是葉璃和楚留香之間的氣氛很不對勁,這點陸小鳳還是感覺得出的。
出乎陸小鳳意料的是,花滿樓並沒有睡著,而是衣冠整齊地坐在床邊,他的面色凝重,顯然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陸小鳳知道花滿樓的听力比他好上一些,卻不知道他的听力竟好到了這個程度。
「你要不要出去勸勸?我覺得楚兄的表情有點可怕,葉璃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我過來之前看到她低著頭,好像在發抖。」陸小鳳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自責的口吻,「我不該亂說話的,葉璃還是個小姑娘,臉皮薄,又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本來今天是元宵節,說好要聚在一起開開心心去猜燈謎看花燈的……唉。」
花滿樓原先只听出葉璃的情緒不對,楚留香的情緒也不好,但是想著這是楚留香和葉璃之間的私事,他不該插手,便沒有出去。但此刻听陸小鳳說葉璃低著頭可能哭了,身子還在發抖,花滿樓頓時坐不住了。
外頭靜悄悄的,仍然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沉默有時比爭吵更讓人覺得擔憂。花滿樓和陸小鳳來到樓梯口的時候,卻發現事情並非他們想象的那般糟,至少葉璃沒有在哭——她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