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壓在魏淑鳳心頭的陰郁這一刻隨著淚水都流出來了。
哭過之後,心底都明亮了許多,感覺生活有了希望。
林彤回家取了存折,跟老太太說有事中午不回來吃飯就匆匆的走了。
先去取了錢,然後去了小樹家,「……姐,咱們走吧!」
雖然叫姐的時候心里還是感覺很別扭,可她已經能不用醞釀好久就能輕松的開口了。
魏淑鳳已經收拾好家里的東西,她的心里很忐忑,一只手牽著兒子,跟在這個新認的妹妹後面走出好遠,才一拍大腿,「你等我一下,我回去取點東西。」
林彤看著她的背影,好奇的問︰「你媽媽怎麼了?要取什麼?」
小樹搖搖頭,「不知道。」他怯怯的問︰「阿姨,以後你真的是我小姨了?你真的有錢給你媽媽看病嗎?那可是一大筆錢?」
林彤模了模孩子的頭,「以後我就是你的小姨,親小姨!小姨有錢給你媽媽看病,不過這事你不要出去說,萬一別人也跑來要我給他們看病,小姨可沒有那麼多錢,你說是不是?」
小樹很聰明,他年紀也不小了,懂許多事,他重重的點頭,「小姨,你放心吧!誰問我我都說不知道。」
「好孩子!」
雖然這孩子和前世的弟弟長的不一樣,但林彤還是把他當成弟弟看待,心里柔軟的很。
魏淑鳳回來了,因為跑步她的臉色非常難看,林彤心里一緊,扶住她說︰「慢點慢點,別著急。」
魏淑鳳喘了一會,拉著她到角落里,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塞進她手里,「這是我爺爺去世的時候留給我的紀念,送給你了,就當是我認妹妹的見面禮。」
林彤一听忙往回塞,「這是老人家留給你的紀念,我可不能要。」
「沒關系的,不值錢,要不然我早拿去賣了。東西再好,也沒有人命值錢啊!」
林彤這才接過來,想著回去看了,要真不值錢,就留下,要是值錢說什麼也不能收。
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林彤拉著母子二人買了些吃的,就坐在醫院門前的台階上吃,雖然簡單可小樹卻吃的津津有味。
魏淑鳳跟林彤說著自己丈夫犧牲之後的事,有和婆家的,有和娘家的,許多都是小樹不知道的,他默默的在一旁听著,手緊緊的握成拳,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有出息了給媽媽撐腰,到時候就再也不會有人欺負媽媽了。
林彤听的心里火冒三丈,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沒有親情的家人?
什麼老徐太太,什麼林解放,跟這些人一比簡直弱爆了好不好?
「姐,這樣的家人,斷絕了關系就斷絕了,沒什麼可惜的。你有小樹,以後還有我這個妹妹,足夠了。」
魏淑鳳朝她笑著點點頭,眼里淚光點點,「好久沒跟人說這些了,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不是魏家親生的女兒,要不然,他們怎麼會這樣對我?」
淚水倏地落了下來,「還有小樹的爺爺女乃女乃,連孫子都不認了,真的讓人挺心寒的。」
林彤沒說不要哭了之類的話,她輕撫她的後背,哭出來她會更好過一些,心里的郁氣積的太久,對她的病情一點幫助都沒有。
魏淑鳳笑中帶著淚,「看我,怎麼還哭上了?」她接過林彤遞過來的手絹,擦了眼淚,「走吧,大夫上班了。」
林彤很欣慰她能這樣堅強,就好像看到堅強的媽媽一樣……
她忙把這個念頭忘掉,扶著她站起來,「走吧!」
想想也挺可笑的,昨天剛從這個醫院離開,今天就又來了。
大夫對于魏淑鳳的病情很熟悉,早就勸著她早日動手術,可她一直拖著,看到她主動來要求做手術,大夫把她批評了一通,給她辦了入院手續。
林彤跑前跑去,交了住院費,一切辦妥之後,就等著大夫安排手術了。
林彤剛才偷偷去問過大夫了,魏淑鳳因為以前營養不良,饑一頓飽一頓的,得了很嚴重的胃病,現在胃里長了腫瘤,現在看可能是良性的,但如果再拖下去,就有可能轉變成惡性的。
林彤暗自慶幸,幸好現在還醫院手術還不算晚。
晚上,林彤把小樹帶回了家,家里實在睡不下了,她問小樹︰「你敢不敢一個人在家睡?」
小樹點點頭,「以前媽媽上夜班的時候我就一個人睡。」
「那行,一會你和小念回你家睡覺,明早上我帶你去醫院。」
小念仰著頭不解的問︰「媽媽,為什麼我要去小樹哥哥家睡覺?」
「小樹哥哥的媽媽住院了,你陪哥哥一起睡,要不然咱們家也睡不下這麼多人啊!」
小念噢了一聲,拉著小樹的手,「哥哥,咱們走吧,去你家睡覺!」
老太太一听孫子要走,不放心了,林彤說︰「那我陪著他們一塊吧,省的家里擠,睡不開。」
她說的不過是實話,老太太听著卻有些刺耳。
「你今天干啥去了一整天?這個小樹的家里是干啥的?怎麼就他自己?我跟你說,你可別找麻煩上門。」老太太把她拉到屋里小聲的問。
林彤撫額,這老太太,管的也太寬了些,什麼都要問什麼都要管,「我有事,這孩子的父親是烈士,母親病了,要做手術,明天開始我要去醫院照顧她,家里的事媽你就多擔待吧!」
老太太張嘴要說,想到那天她把廚房鎖上的事閉了嘴,算了,不就是做幾頓飯嘛,這難不倒她,而且每天還能從中賺個幾塊錢,她就不挑她的刺了。
要是老太太知道,這位軍屬手術的錢是林彤掏的,估計她能把林彤撕巴了。
躺在床上,林彤手里模著魏淑鳳給她的那個紀念,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這就是個一個簡單的老式的銀耳圈,應該是她女乃女乃戴過的,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前世林彤見過和這個一模一樣的耳環,是姥姥給媽媽,也說是祖輩上留下的……
也許,是老天爺特意給林彤送來的驚喜!
她緊緊的攥著那對耳環,心情難以自抑的激動。
手術很快就進行了,林彤忙著去醫院照顧病人,家里還要顧及著母親的想法,簡直就是分身乏術,還是蔣大壯的母親知道後,主動提出幫她去醫院照顧病人。
林彤撫額,這些天她都忙忘了,「真對不住啊大媽,這些天我都忙暈了,讓你白跑了。」
大媽笑的很平和,「沒事,我反正也在這附近賣點心,順路的事。」
林彤哪能讓這麼大歲數的大媽去幫忙,陪床和做點心不是一回事,晚上沒有地方睡,很熬心血的,「大媽,這樣吧,您看看您周圍有沒有想找活干的阿姨,要身體好,年輕一些的,陪床睡不好覺年紀大了不適合。一晚上我給五塊錢,您幫我打听一下有沒有肯干的。」
一天五塊,幾天陪護下來就趕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
大媽一听,「這好活肯定會有人干,你等著,我這就回去給你問,要是行,我直接領醫院去。」
林彤也急著要去醫院,「行,那就麻煩大媽了。」
林彤到醫院的時候,小樹坐在床邊打嗑睡,這孩子,特別懂事,她媽媽住院時他能當一個大人使。
旁邊病床陪護的大哥都夸,「這孩子真是懂事,我那兒子比他大了五六歲,也沒他這麼懂事听話。」
小樹听到聲音睜開眼,林彤說他,「你回去睡覺吧,小姨在這看著媽媽。」
小樹抿了抿有些發干的嘴唇,「小姨,你都陪一晚上了,怎麼這麼快又來了?」他晚上不用陪床,可在家擔心媽媽睡不好覺,白天就犯困。
「小姨身體好,沒事。」
小樹沒說話,可心里是不信的,小念說了媽媽身體不好,吃了半年中藥才停。
小樹只能心里暗暗感謝小姨,是小姨給了媽媽和他希望,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忘了小姨的恩情。
蔣大媽做事很穩妥,下午就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帶來了,「這是我家鄰居,她婆婆癱倒在炕上六七年都是她伺候的,人老實又勤快,小林你看行不行?」
林彤覺得這人簡直太合適了,會照顧病人,又老實不愛說話,「行,李大姐是吧?今天晚上你就能來陪床不?」
李大姐見她答應用自己了,忙不迭點頭,「能能,今晚上就行。」
林彤松了口氣,「那行,工資一晚上是五塊,從晚上六點到明早八點,沒問題吧!」
「沒問題。」李大姐猶豫了一下道︰「我白天也沒事,要是你忙,白天我也能幫你照顧。」怕林彤誤會她的話,她趕緊解釋道︰「白天我不要錢,這五塊錢一晚太高了。」
林彤一听,這大姐是個實在人啊!
工廠工人一天工資才合一塊多錢,這一晚上五塊確實很高,大姐是覺得不好意思。
林彤想了想,「那我就先謝謝大姐了,我白天萬一有事,你幫我盯一會就行,這孩子年紀還小,我怕他累著。」
李大姐忙道︰「沒問題,你就交給你好了。」
有了晚上陪床的,林彤就輕松多了,早上小樹去的早,她會在家熬些適合病人吃的,有營養又不膩的湯湯水水,給母親和魏淑鳳補充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