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密林中,我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身上的傷口沒有疼痛的感覺,只有隱隱的麻木感。哪怕有清源道體第四卷的恢復力,但對道力已經油盡燈枯的我而言,也顯得難以為續。
恢復總是要有點本源的,現在我就覺得自己身體被掏空了,丹田處連最後有點道力苗子都已經消耗干淨。
浦城外的密林就好像是一個死亡的叢林,沿途我不知道斬殺了多少獸靈,才僥幸從其中沖了出來。而這一切只是開始,當浦城內的獸靈一涌而出,憑借野獸的直覺一路追擊我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什麼叫噩夢。
相比起來,當初明珠公子千里追殺我,那簡直就跟玩游戲似地。當然,對明珠公子而言,當時或許真的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這一路不知道多少次險死還生,終于是逃進了這一片密林。
而小甲蟲,此刻也安靜地趴在我的胸口處。
三天前遭遇了一隊鳥獸靈,一路護著我從密林中殺出的蟲獸靈大軍,頃刻間就被全滅。
這也算是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天敵是什麼概念,一般蟲獸靈的各種毒素對對方根本不起作用。反倒是鳥首領對付蟲獸靈,就跟小雞啄米一樣,一口一個準,蟲獸靈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要不是最後小甲蟲拼死干掉了那隊鳥獸靈的頭頭,只怕我已經祭了那群怪鳥的五髒廟了。
大口喘息著,小心地把手臂上的傷口處理好。看著這渾身的傷口和破爛的衣物,感受了一下空空如也的丹田,我忍不住一陣苦笑。
帶著這樣的傷勢,哪怕再遇到一只最平常的獸靈,我恐怕就要飲恨當場了……
這想法剛一升起,我就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氣息。猛地一咬牙,右手猛地抽出蟬鳴劍,朝著後方就斬了過去。
只是,這剛一出手,我就感到渾身一陣劇痛,全身的肌肉好像被一下子撕裂了一樣,身體忍不住就抽搐了一下。這一瞬間,一陣腥風就從我身旁掠過。我就感到後背一疼,已經狠狠地挨了一下。
原本就發力的身體,一下子就被拍倒在地上,半晌怕不起來。
大口喘息著,勉力撐起身子,就見前方不遠處,一只狼獸靈正咧著嘴看著我。看著這玩意兒,我忍不住就是一陣苦笑。
看了看身旁,蟬鳴劍已經掉落在了三米外的位置,這距離不算遠,如果是平時的我,只用眨眼的功夫就能把它抓住。
但現在,我卻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閑著就又是一陣苦笑,就算我現在想拼命召喚那一抹殺氣,只怕也是不能了。
微微閉上眼,或許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在我腦海里,鬼媳婦的身影不斷浮現著,就好像她正站在我的面前一樣。
耳邊響起狼獸靈的咆哮聲,緊接著一陣風浪撲面而來。
我都不用睜眼看,也知道這是狼獸靈撲向了我。隱約間,似乎都可以聞到那狼獸靈身上發出的惡臭味。
但是等了良久,預料中的襲擊始終沒有到來。相反的,耳邊似乎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我忍不住睜開眼,就見驚異的發現,狼獸靈竟然就趴在離我一米不到的地方。它四肢不斷抓著地面,一對猩紅的眸子盯著我,依然想要沖向我。
但是在它背後,一只銳利的長矛已經貫穿了它的身體,把它牢牢釘死在了地面上。
這是誰?!
沒有死里逃生的喜悅,我心頭反倒是一陣驚異。
獸靈的身體堅韌無比,如果沒有蟬鳴劍,我都很難破開這些獸靈的皮膚。但是現在,一只看上去沒有什麼異樣的長毛,竟然就把這麼一只狼獸靈給釘在了地上。
「還能動嗎?」
忽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轉頭看去,我就驚異的發現,一名武士模樣的男人正站在我身後。
他看上去四十來歲,面容冷峻英挺,在他身上披著厚實的鱗甲,腰間還插著一柄長劍。
難道這長毛是他射出來的?
「是你救了我?」我沙啞著問道。
這男人微微點頭,道︰「沒錯。」說著,他看了看四周,沉聲道,「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我苦笑道︰「路上遇到了獸靈襲擊,沿途被追到這里了。」
這鱗甲武士上下打量了我半晌,微微皺了皺眉頭。
看著這一幕,我心頭咯 一跳。
我現在的樣子很慘,渾身衣服破破爛爛,身上的各種傷痕無數,剛才狼獸靈那一下,還把我的許多傷口給崩裂,流出了血來。
但是,這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這里是陰間,這里有的是陰靈。
而陰靈,是不會流血的……
這武士上下打量了我半晌,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半晌,他才微微搖頭,好像喃喃自語道︰「這天下間能人異士無數,說不定還有修煉到那種境界的呢。只是……」
「你怎麼會弄成這樣?」這武士沉聲道。
我猶豫了下,反問道︰「你是誰?」
其實隱約間我已經猜到這武士模樣的人是友非敵,但現在我的情況特殊,總是要問個明白。
「我是楓葉城城主府的詹林,這正要前往中皇城應援。」武士沉聲道。
「楓葉城?!」我驚喜叫道。
如果是別的城池我或許還有顧忌,畢竟經歷了浦城的事情,我現在對別人已經很難完全新人。但是,楓葉城可不一樣,那里是和融城互為犄角守護一方的雄城,那里的符師堂堂主更是融城的前任符師堂堂主。
而最重要的,那里是九大皇城之一!
如果連楓葉城都不可靠,那這陰間也就沒什麼可靠的了。
詹林沒有說什麼,只是冷眼看著我。
「我是融城符師堂的左源。」我說道。
這話一出,詹林冷峻的臉色終于有了些微改變。
「你就是左源?」詹林一邊上下打量我,一邊奇道,「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我一怔,他認識我?
不過轉念一想,楓葉城的李堂主是來過融城的,和我當時也見了一面。她回到楓葉城後,會向人提及我,這倒也是正常的。
我琢磨了下,就把浦城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詹林听著,臉色漸漸陰沉,直到我說完,他才恨恨地道︰「早就知道晉城這毒瘤留不得,奈何沒人肯听我的!」
「竇宇城主臨死前讓我一定要去中皇城……」我說著遲疑了下,「如果詹兄順路,倒是可以一起行動。」
詹林的臉上終于是露出了淡淡笑容,走過來蹲在我身旁檢查了下我的傷勢,這才無奈道︰「你這傷勢我不知道怎麼處理,只能你自己來。」
這倒是實情,這里有的都是陰靈,這詹林到這個世界後,只怕也沒見過活人,自然是不知道怎麼處理活人的傷勢。
我點了點頭︰「只要給我點時間調息,很快就能恢復。」
詹林笑道︰「說起來,找到你,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一半了。」
听著這話,我倒是一陣驚奇︰「詹兄這話怎麼說?」
詹林看著我,臉上忽然泛起一抹敬佩之色︰「听說左源兄接了懸賞榜最高的一欄?」
我頓時一陣驚訝︰「詹兄怎麼知道?」
詹林哈哈一笑,道︰「豈止是我知道,這恐怕早就在九大皇城傳遍了。不過……」詹林玩味笑道,「有的人覺得左源兄是故弄玄虛嘩眾取寵,也有人覺得左源兄義薄雲天,為了秦明堂主肯去狙殺明珠。這好的壞的,可都是有人說的。」
我一陣苦笑,老實說我倒是沒想過這些。當時不過是看著秦明死在我面前,心頭悲憤才有了那舉動。事後回想,我也是一身冷汗。但是,真要仔細想想,當時的情況如果再來一遍,我恐怕還是會這麼做的。
非常矛盾,但卻是我真實的想法。
「那詹林兄找我是干什麼?那個什麼任務又是什麼?」我抬手想搔下腦袋,但這手臂剛微微一動,肌肉拉扯的疼痛就讓我直咧嘴。
詹林看著一陣失笑,道︰「左源兄先處理好傷勢,這些我們容後再說。」
我點了點頭,也不耽擱,立刻盤膝坐下開始調息。
現在的情況是非常緊急,這里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詹林的實力看上去不弱,但也絕不可能在萬獸之中活下來。
我後面還跟著一隊追蹤的獸靈,趕快恢復身體才是最緊要的。
清源道體第四卷緩緩運轉,干涸的丹田中傳來一陣刺痛。
恢復總是要本源的,但我現在是真正的油盡燈枯,丹田里連一丁點道力都沒剩下。
良久過去,我才終于從空間中吸入了一丁點道力進入丹田。這一絲道力就像是大旱天氣的第一滴雨水一樣,隨著它的落下,干涸的丹田開始慢慢復蘇。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丹田處漸漸充盈,恢復到了八成左右的道力,這才緩緩睜開眼。
入目處就是一陣火光閃爍,就見在不遠處,詹林正架著火堆。而在那火堆上,正用架子架著一頭野獸模樣的東西在燒烤著。
都不用細想,我就知道這烤著的是什麼玩意兒。在旁邊,還有一張帶著鮮血的狼皮被隨意扔在地上。
「左源兄醒了?」詹林望著我笑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把目光從那被燒烤著的狼獸靈身上挪開。
「現在可以跟我說下你為什麼找我了吧?」我問道。
詹林微微一笑,道︰「是李堂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