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凝神听了會兒,那聲音就是在旅館大門口,鈴鐺並沒有發出劇烈的聲響。這證明應該只是有什麼東西經過,它並不是想闖進來。
果然,只是過了一小會兒,鈴鐺的聲音就消失了,看來那東西已經離開了旅館門口。
我緩緩閉上雙眼,清源道體繼續運轉。
其實經過這一晚上的調息,我的道力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但是這修煉還要繼續。
從決心提升實力找尋三生石碎片救治鬼媳婦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自己選擇了什麼樣的道路。
無論是天下道門還是天道教,甚至是對于我的小命志在必得的鬼王,我都需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應對,而修煉毫無疑問是最穩妥的方式。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忽然間,我又听到一陣鈴聲響起。
我心頭一動,難道說那走開的陰魂又回來了?
旅館門口的鈴聲叮叮咚咚的,清脆悅耳。
但就在我準備仔細聆听的時候,那鈴聲卻忽然停了下來。並不是那種慢慢的停下,而是忽然停下來,就好像是搖晃的鈴鐺被誰直接伸手抓住了一樣!
我心頭頓時一緊,是什麼東西在門口?
西江月?
不太可能,西江月應該是隱身在暗處,她不太可能會直接找上我。而且,如果是她要來,應該不至于會觸動門口的鈴鐺。既然要觸動,那就沒有隱藏的必要。以西江月那強大的陰氣和殺意,我沒理由感覺不到……
那麼,現在在旅館門口的是誰?
我皺著眉頭,抬眼看了看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能隱約看到深紫色夜幕下的漆黑的大山。那大山如同一只巨獸,靜靜地匍匐在大地上,眯著一雙嗜血的眼楮,凶芒畢露地盯著我這里。
樓下到底有什麼東西?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手上掐著一個金光咒手印,我緩步朝著房門口走去。
房間里一片黑暗,一丁點光線都沒有。在黑暗中,我只能靠著自己的記憶力找尋房門的位置。模著牆壁走到了房門口,隔著單薄的木板門听了听,外面沒有任何聲音,整個旅館一片安靜。
這種安靜更像是一種死寂,沒有一絲動響,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森然凝重的氣息,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要凝固了起來。
我微微沉吟了下,擰開了強光手電筒,然後就輕輕打開了房門。
無論這旅館里是進了什麼東西,在此時此刻,我都必須把它趕出去。
因為接下來我沒有明確的目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逃離這極陰之地,還是要留在這里,等著潘琳和姬無夜他們帶人回來找我。
我必須在這里想明白一些事情,然後才會離開。
在我還在這里的日子里,我可不希望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凶厲玩意兒和我做鄰居。
站在房門口,我沒有急著邁步出去。我站立的地方有三道雷符,如果進了旅館的玩意兒以為我是一盤可口的美味,要朝我沖過來,那它第一時間就將面對三道雷符的攻擊。
這東西可不管你是不是亡靈,我甚至懷疑就算是血肉之軀,一旦觸動這三道雷符,都會被燒成焦炭。畢竟,就我自己的經歷而言,這雷符的威力可不小,我自己就嘗試過好幾次。
不過,預想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走廊里一片寂靜,也沒什麼聲響。
我就覺得眼皮微微一跳,心頭有種莫名的感覺。說不出是恐懼還是興奮,就覺得腎上腺素分泌加劇,心髒一陣砰砰亂跳。
這種感覺甚至讓我有種沖動,就是立刻把手上的金光咒打出,讓我在短時間內能夠真正的做到刀槍不入。
金光咒的威力是相當厲害的,就我所接觸的加持到自己身上的法術而言,還沒有一種能夠超過它。
但是同樣的,金光咒的聲光效果先不說,光是那強烈的陽氣爆發,在這陰間就會如同一盞明燈一樣。
那時候,找上門來的恐怕就不止樓下那一個玩意兒了。
沿著走廊緩步朝著樓梯口走去,黑暗中,我唯一可以看見的就只有強光手電筒照射的那一丁點地方。
黑暗中這一抹光芒,反倒是讓我心頭有種很不安的感覺。
其實我一直都明白,如果對方是一般的游魂,光線對它並沒有什麼吸引力,至少是手電筒的光芒不會吸引它注意。
但人總是有一種本能的危機感,強光手電筒總是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會成為黑暗中的靶子。
到了樓梯口,我把手電往樓下照了照,也沒見著什麼異樣。
當然,這也只是現在所見著的。我非常清楚,樓下肯定有東西,但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卻不清楚,但對方既然能直接抓住我加持了驅鬼符的鈴鐺,就證明那絕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
咬了咬牙,我抬步就走上了樓梯。
整個旅館很破舊,腳剛一踩到樓梯上,黑暗中就響起一陣「吱嘎吱嘎」的刺耳響聲。在這寂靜的村子里,這聲音就跟打雷一樣,好像整個村子都在回響著這個聲音。
我心頭狂跳著,但現在也只能是硬著頭皮下樓。
到了一樓,我手電筒往四周照了照,沒見著什麼東西。
難道是進了哪個房間?
我正想著,忽然就就感到脖子後面一陣涼颼颼的。我心頭一陣驚駭,迅速轉過頭。
這一轉頭的瞬間,我心頭就暗暗叫了一聲糟糕。
要知道,人的身上是有三昧真火的,指的是人的精氣神,分別是在頭頂和雙肩。一旦迅速轉身,這三昧真火就會震蕩,就容易被外邪入侵。
所以老人才會說,半夜走夜路的時候,不要回頭。
但此時此刻,已經由不得我了,就在轉身的一剎那,我電筒從房間里一掃而過。我眼角的余光里,好像出現了一個身影。
一個穿著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的女人的身影!
我的心頭狂跳,手里的金光咒差點直接就被當成九字真言拍了出去。
不過,就在我準備動手的一剎那,忽然就感到雙眼一陣刺痛。
旅館里的燈……亮了。
我呆呆地看著前方,出現在我面前的,確實是一個一身白衣的「人」,也確實是長頭發。不過卻不是女鬼,而是個男人,看上去睡眼惺忪的。此刻,他的手正按在旅館牆壁的電燈開關上。
他看著我,雙眼直直的。那灰撲撲的眼珠子沒有一絲光彩,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我,讓我心頭有些發毛。
「你是誰,什麼時候來的?」這男人忽然開口問道。
這一句話差點沒把我給噎著,這陰間……難不成還有活人?
一想到這里,我立刻凝神感應了下。這一下,我就發現在我面前的,根本就是一只陰魂。這是實打實的鬼魂,可不是什麼人類。
但是,當這陰魂滿臉驚訝地看著我,問我是從哪里來的時候,我心頭總有種很詭異的感覺。那種落差,真的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我腦子半晌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是誰?」
男人灰撲撲的眼珠盯著我,道︰「我是這旅館的老板,你要住店?」
我皺了皺眉頭,這旅館的老板?
什麼意思?
回想了一下,我隱約想起來西河村里這旅館是有些年份的了。當時我跟那老板閑聊的時候,隱約听他提起過。
難道說……
我心頭微微一動,道︰「你是杜老板?」
男人點了點頭,道︰「對,我姓杜,是這里的老板,你怎麼知道?你是要住店?」
這話一出,我算是明白了一些東西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男人應該是西河村旅館老板的先人,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陰間」就是死人呆的地方,還是說有什麼別的原因,他的魂魄就留在了這里,看起來就好像是那種「看守祖業」的感覺。
不過,他說話的方式和重點還是能看出點端倪。這大半夜的,我莫名出現在他的店里,他第一反應不是遭賊了,而是問我是不是住店。
一些陰魂之所以會變成「撞客」或者縛地靈之類的,就是因為怨念太強。
而這杜老板,估計是生前對旅館的執念太深,所以才會變成這樣。而旅館最緊要的,當然是客人來住店,所以他才會一直問我這個問題。
我微微沉吟了下,緩緩道︰「我白天怎麼沒看見你?」問這問題的時候,我手指輕輕並攏,金光咒已經被我扯下,換成了九字真言的手印。
對于很多縛地靈而言,這種話是最容易刺激到他們的。
因為很多縛地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當這一點被揭破的時候,也是他們化身厲鬼的時候。
這杜老板看來是一個人呆在這里的,很有可能他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事情。我這話,很有可能讓他瞬間發生變化。
一旦這位杜老板有絲毫的變化,那我的九字真言不會有任何猶豫,會在第一時間把他打到魂飛魄散。
按道理說,他獨自呆在這里,也沒招惹誰,我闖進了他的地方,是我招惹了他。現在我打算做的事情,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相當的理虧的。
但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里是陰間,我是活人。我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做一些或許會讓我覺得愧疚的事情。
這時候,我忽然就想起張瞎子以前跟我說的話來。
「我們是道士,不是判官不是警察,我們要做的就是把該超渡的超渡,該除掉的除掉,至于他們背後有什麼慘痛的故事,那都不是我們應該去管的……」
這話就好像是忽然浮現在我腦海里,但在此刻,卻讓我有了更深的領悟。
鬼事即是人事,無非是逼不得以四個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