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黎明來得很晚，我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遠方。
鬼媳婦走了，連同那塊跟隨我十幾年的枯骨吊墜一起。當枯骨吊墜自行從我脖子上飛出，落到姬無夜手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都被撕成了兩片。
我現在只覺得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腦袋里一片茫然，剛才發生的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鬼媳婦最終都沒有跟我說一句話，甚至都沒有征求我的意見。
當張寧說出「盡力」兩個字後，她就答應了一切。
「不要太難過了。」我身後傳來潘琳輕柔的聲音。
茫然轉頭，看著趴在沙發上的潘琳，我心頭又是一陣隱隱作痛。
無論是鬼媳婦還是潘琳，這些女孩子為了我付出了這麼多，我左源到底要用什麼來回報她們？
雖然都說愛一個人不求回報，但這真的只能是給予的人才能說的，接受這份饋贈的人，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語。
我深深吸了口氣，鬼媳婦做了她認為最正確的決定。而我，現在也必須去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
看著潘琳，朝她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好了，我沒事。現在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鬼媳婦在天下道門會很安全，我們也不用再被天道教追殺。」
潘琳沉默著，柳眉微微皺起，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良久，她才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想找回箜？」
我愣愣地看著潘琳，忽然不知她這話什麼意思。
潘琳緩緩道︰「你知道你現在最缺的是什麼嗎？」
我皺眉沉思良久，才搖了搖頭︰「不知道。」
「實力！」潘琳看著我正色道，「原本箜是可以成為你實力的一部分的，但她現在的傷勢，反而成了你的拖累。你有四重道法的修為，如果按照一般來看，已經很強很強，但這只是對于個人而言。如果對手是天道教或者……或者天下道門這樣的龐然大物，這點實力根本不夠看。」
我默默點了點頭，潘琳的話說得很對。甚至于，她已經點破了一些本不該點破的東西。
天道教自然不用多說，他們和我早就是死敵。而天下道門，雖然一直和我關系不錯，但只怕也沒表面的和善。
明月道長下令要我和鬼媳婦一起去天下道門，這絕非是什麼簡單的要保護我們，另一方面或許更多的是控制。
我可不會天真的以為，當某一天我找到了足夠的三生石碎片，然後就可以去天下道門把鬼媳婦復原，然後再歡歡喜喜地帶她出來。
天下道門存在的本身，一來是為了遏制天道教，而另一方面同樣也是為了控制各種超自然力量。
這就有些類似于苗疆的東阿寨，如非必要情況，他們根本不會被允許出現在人世間。所以當時林浩見到麗雅表姐這位苗疆大祭司的時候，才會有那樣的質問。
而鬼媳婦不光是陰魂，還是有著強**力的千年靈鬼，天下道門不可能放任這麼一個厲害角色在世間隨意行走。
當初之所以會放我們出來，只怕也是看準當時鬼媳婦的情況，不可能真的做什麼。
想明白了這些，我抬頭看著潘琳，沉聲道︰「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或者說，我要怎麼才能得到能和這些龐然大物抗衡的力量？」
潘琳看著我，一對明眸閃爍著我難描述的光芒，有些興奮，還有些心痛。
「你知道嗎，天下間至寶無數，其中很多都能增加人的修為……也就是實力。」潘琳緩緩道。
我微微點頭，這沒什麼好說的。當初易水寒就用一塊三生石碎片讓陳璐獲得了道法，而我也用這歸元石讓雙腿有了知覺。
「然後呢？你既然是至寶，想來早就被無數強大勢力佔去了，又哪里有我的份？」我無奈苦笑道，「你總不會想攛掇我去偷天道教或者天下道門的密庫吧？我估計那應該是死的最快的路。」
潘琳微微搖頭，臉上沒有一點笑的意思。
「我記得你說在安娜公主號上，你們去了一個神秘的地方？」潘琳問道。
我微微點頭，不過瞬息間，立刻就明白了潘琳的意思，我瞪大了眼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找那幽靈船，去那個世界？！」
潘琳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一如往日里那淡然卻一切盡在掌握的招牌式笑容。
「你既然知道那是一個世界，那為什麼想不到，那個世界並不比我們所在的世界小呢？」潘琳微微一頓，接著道，「你看過殺人坡的真相，去過幽靈船的無盡深海，怎麼就想不到，在我們這個世界的另一面，有一個被叫做陰間的地方？」
我呆呆地看著潘琳，腦袋就像被雷劈了一樣，一陣轟鳴。
在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陰間？
一切的一切，那無數畫面，就好像零散的碎片，漸漸在我腦海里組合，最終匯聚成了一副黑白兩色的世界。
潘琳緩緩道︰「那個世界，我們把它們稱作陰間，算是我們這個陽間的反位面。當然了，那和一般道家神話里說的陰間是不同的，在那里沒有什麼孟婆，也沒有閻羅，有的只是弱肉強食，有的只是無盡凶殘恐怖的怪獸陰靈。」
我皺著眉頭，腦袋一陣發疼。潘琳說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但其中關鍵的地方似乎總有點問題。
忽然，我心頭一動，我總算明白了什麼。
「按照你這麼說，你們既然知道，那麼天下道門也知道。而且，就算是天道教，想來也是高手無數。他們為什麼沒去里面找寶貝，反倒是把這機會留給你我？」我皺眉問道。
潘琳緩緩道︰「你不要以為要進到里面很容易，雖然從理論上來說，從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進去。但實際上，要想打開陰陽兩界的通道，那根本是人力不可及的。只有在特定的地方，通過特殊的方法，才能打開。」
「幽靈船和殺人坡都是所謂的特殊的地方？」我皺眉問道。
潘琳微微點頭，道︰「是，但也不是。殺人坡是九陰絕地，那即便是在陰間，也是相當忌諱的地方。而幽靈船，那是在無盡深海，即便是天道教中的高手，也鮮有人敢去那地方尋找寶貝。而且幽靈船神出鬼沒，就算找到了。」
听潘琳說著，我莫名就想起了愛麗，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兒，想來已經隨著幽靈船的燒毀而消失于陰陽兩界了吧。
「那我們要怎麼過去？」我皺眉道。
潘琳微微一笑︰「正巧的是，我在半年前收到一個消息，一處通道即將打開。雖然不知道里面會有什麼，但終究是個機會。」
我心中一動，回想當時在幽靈船上，那一塊三生石碎片就是在那里找到的。如果能多找到幾塊碎片，說不定真能把治療鬼媳婦的事情提上日程。
「在什麼地方？我需要準備些什麼？」我沉聲問道。
潘琳一對明眸看著我，其中光華閃爍︰「不用著急，就我推算，應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覺得你現在最緊要的事情，就是趕緊讓你的雙腿恢復。你去過幽靈船應該就知道，那地方步步凶險，一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的局面……」
說到這里，她忽然望著我嫵媚一笑︰「我在你心里雖然比不過箜，但想來你也不願意看著我跟著你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吧？」
看著潘琳那嬌媚誘人的樣子，我的心就是一陣砰砰亂跳。
這種感覺讓我老臉一陣發燙，剛才還在悲痛鬼媳婦走了，這才一轉眼，怎麼就又升起了這些心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到衣服口袋里模了下，把昨晚那戒指拿了出來。
戒指上的歸元石還有一大半，昨晚吸收了三個小時，不過是吸取了一小部分而已。看來，真要讓雙腿恢復過來，把這一塊吸收光是跑不掉的了。
「那現在就開始，一個月內，我一定要讓雙腿恢復！」我拳頭緊緊握起，把那戒指牢牢捏在手心里。
我不知道姬無夜和張寧代表天下道門和天道教達成了什麼協議，不過從昨晚開始，天道教的人真沒有來找過我們。
療養院一如既往的運作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我非常明白，一切的一切早就在暗流涌動。
我甚至能明顯感覺到，療養院里最近多了些人進來。有的是金發碧眼的老外，也有不少黑頭發黑皮膚說著中文的華人。
但是我沒時間去管這些，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恢復雙腿。我每天里白天修煉清源道體，到了晚上就按照潘琳教我的功法開始吸納那歸元石的力量。
潘琳的傷勢好的很快，也不知道是姬無夜給她上了什麼靈藥，還是說她自己有什麼特殊的辦法。
只是半個月的時間，她背上的傷就全好了。不光是傷口完全康復，甚至連一點傷痕都看不到，光華潔白柔女敕無比。
至于說我為什麼知道……那就不細談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狀態在不斷的變好，雙腿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
終于，在第二十五天的時候，我顫顫巍巍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沒有什麼特別的突破，沒有什麼所謂的奇遇讓我瞬間恢復。只是最簡單，最無聊的吸收，打通經絡，僅此而已！
但就是這樣，我終于是站了起來。
看著自己的雙腿，我心頭的激動已經難以自制。
這一天，我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在哪兒？」我抬起頭，看著站在前方觸手可及位置的潘琳。
潘琳嘴角泛起一抹淺笑，輕聲道︰「西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