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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高山之上起琴音

琳瑯園一片忙碌,凡是能搬走的東西統統搬走,不能搬走的留在原地,不要毀壞。

在太安城一座和秦淮河龍虎山莊同樣制式的院子正在建造過程中,用得是內庫中的銀錢,李元櫻親自跟沈凝兒求的,身為皇帝陛下,內庫本就是自己的錢口袋,沈凝兒竟然說不行,說如今國難當頭,大魏三面樹敵,正值用錢之時,不能隨意揮霍。自打老祖宗走後,已經沒有人能夠壓住這個沈大家了,李元櫻那是一個悲恨,抹眼淚,就差跪下來了懇求了。沈凝兒思索半天,給了一半。

行啊,一半也是錢,總比沒有得好,所以此次馬車北上,皇帝陛下命人將把能搬走的東西都搬走,用以彌補那座宅子的虧欠,等龍虎幫眾人到了太安城,不至于太過寒酸,不然宅子里面空無一物,皇帝陛下的面子何在,但是對外人說起來,可不能這麼說,要講究技巧︰「琳瑯園里的物件都是陸姑娘熟悉的,有親切感,帶走用以紀念,太安城路途遙遠,見到熟悉的物件,陸姑娘心頭安慰,不會太過思念家鄉。」

眾人感動的稀里嘩啦,眼淚橫流,陛下果然是一位善良仁慈的陛下,細心周到,令人感動。李元櫻覺得眾人說得對,很誠實。

馬車整理妥當,陸琳瑯沒有再強求,她果然如同姜葉青所說那般,善解人意,沒和李元櫻有過一次眼神交流,更沒有說過一句話,全程沉默無語,上了馬車,落下簾子。

李元櫻一馬當先,率先出了琳瑯園,眾人心頭有些莫名緊張,不自覺握緊手中兵器,多日圍困,讓眾人如臨大敵。

大門大開,眾人不禁面面相覷,空無一人,靜寂無聲,而且干淨異常,沒有見到南梁一兵一卒,在不遠處,一道震懾人心的場景豁然眼前,數百支旗桿立在當場,每一支旗桿上都掛有一具尸體,那是龍虎幫叛變眾人的尸首,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令人發顫的恐怖,秦淮河畔的風吹過,一具具尸體如同破麻袋一般隨風飄搖。

姜葉青媽呀一聲,忙將簾子放下,縱然是行走江湖多年,見過諸多恐怖場景,眼前的一幕還是讓她覺得恐怖。

陸琳瑯臉色莫名︰「這些都是那個她做的?」

姜葉青搖搖頭︰「應該不是。」

「為什麼這麼肯定?」

「她沒有耐心找這麼多旗桿。」

陸琳瑯覺得有理,微微安心,也有一絲難以和人言語的失落。

馬車外,王錫圭更是沒見過此等場景,從馬上跌落下來,不住干嘔。

孫彪倒是神采奕奕,雙眼放光,仿若自己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一般,不自覺驅馬向著皇帝陛下挨了挨,好像要沾一下皇帝陛下的王霸之氣。

李元櫻伸手撓了撓嘴角,扭頭望向南梁大營的方向︰「做得有些太過了。」

叮叮!錚錚!

空中響起了悠揚的琴聲,撩動秦淮河里的水光,舒緩如同流泉,低回如同呢喃,漸漸如同潮水一般向著周圍四溢開去,順著琴聲望去,在不遠處的高山上,一襲白衣端坐其上,琴聲便是從中流淌出來。

李元櫻嘴角翹了翹,緩緩閉上眼楮,雙手牽住韁繩,右手食指不斷敲擊著左手手背,靜听琴聲︰「余慶,朕從中听到了送別之意,你听到了嗎?」

「奴才沒有听出來,陛下,要不奴才殺過去問問?」余慶惱火這燥人的琴聲。

李元櫻擺了擺手︰「一番心意,難為佘玉蓮了,能想出這麼一出來為他夫君破除心魔,朕不能壞了他人的好事兒了,可以被殺死,不能被打敗。走,余慶,我們回太安城。」

遠處的高山上,何小月望著漸漸遠去車隊,再看看雙手不斷顫抖,強行操琴的夫君,眼中不禁含淚,心里有些責怪玉蓮姐姐太過狠心,夫君已經如此疲憊,為何還要起早登高,操琴為北魏天子送別?操琴也就算了,還是這手法復雜的琴譜,極其耗費心智。

佘玉蓮站在佘余身後,緩緩蹲子,一手扶在他的背上,另一手的小手指頭兒猛勾琴尾,一聲鏗鏘有力的琴聲突兀拔高,仿若空氣中炸起了一道破空利箭,隨後便是佘玉蓮空靈的歌聲響起︰「老去憑誰說?看幾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父老長安今余幾?後死無仇可雪。猶未燥,當時生發!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間,那有平分月!胡婦弄,漢宮瑟」

「情真意切,余音不絕,真是讓人羨慕!」李元櫻贊嘆道︰「只是無景相應,著實可惜了。」

話音剛落,她輕揮一下衣袖,如同驅散身旁蒼蠅,隨意自然,初始也是一切如常,下一刻,大風起大浪,秦淮河內的河水炸起無數水龍,各個拔地而起,相互纏繞,形成一道前撲浪潮,滾滾卷向秦淮河以南,剎那之間,河北河南,兩番天地,兩種人間,秦淮河以北陽光明媚,清空萬里,秦淮河以南下起了一場漂泊大雨,大雨過後,一道橫跨天地的七色彩虹掛在天邊,極為美麗。

車隊越來越遠,琴聲和歌聲也越來越遠,兩者終于不可見不可聞。

佘玉蓮起身扶住佘余,一邊安慰他,一邊送他下山,何小月緊跟其後。

「佘余,北魏天子的厲害你也見識到了,日後何去何從,你應該清楚,以往都是你掌控全局,于細微處布局,此次被李元櫻後發而限制,攪動了你的心神,可見李元櫻比早年你我推演厲害太多了,需要從新對她進行評估。」佘玉蓮開口說道。

「玉蓮,以後的事情我知曉如何去做,世間沒有常勝不敗之人,道理我懂。」佘余出聲道,他臉色蒼白,如同大病過一場︰「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經此一敗,心頭也有明悟,李元櫻給我上了一課,不容易。如果真論起來,我還真該感謝她。」

「比起北魏天子李元櫻,殿下陳珞岩也要注意一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殿下行為思想天馬行空,極有可能在建康城埋下了伏筆,你需要小心。」

「嗯,知道了。」

兩人從山上走到山下,如同入世的僧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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