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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最硬的骨頭

曹禾一輩子沒讀過什麼書,剛剛卻是口若蓮花,妙語連珠,一番感人肺腑、慷鏘有力的盡忠言語,讓李元昊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忍不住模了模臉面,難道朕真得這麼卓爾不群、雄才大略?

不過,恭維的話听多了,李元昊便被這位七尺漢子說得腦門疼,蹲子,臉帶壞笑︰「曹禾,既然皇恩如此浩蕩,不如你就淨身入宮吧,時時刻刻日日夜夜感受朕的恩澤,如何?」

埋頭跪在地上的曹禾渾身一僵,御書房內一片安靜,掉針可聞聲。

李元昊暗自得意洋洋,「淨身入宮」這一招殺傷力極大,特別是對于男子而言,簡直摧朽拉枯,有毀天滅地的功效。

半晌,曹禾滿臉淚水的仰起頭來,感激涕零︰「微臣謝主隆恩,曹禾願意淨身入宮,日夜時刻陪伴陛下左右。」

說著,七尺漢子還露出一個神往的表情。

李元昊目瞪口呆,手指顫顫巍巍指著曹禾的鼻子︰「你,你,你,不是有病吧?!」

曹禾雙膝著地,向前跪爬了兩步,嚇得李元昊趕忙向後躲了躲︰「能侍奉在陛邊,是三生有幸的大好事兒,怎麼會是有病,微臣不求官職,只求能時刻侍奉在陛下左右,求陛下成全。」

曹禾抹了抹淚水︰「陛下,奴才不熟悉流程,淨身一事兒是去內侍府,還是去太府監?」

他角色轉換很快,微臣的自稱也變成了奴才,宮里內侍小太監見到皇帝陛下可不是以奴才自稱。

李元昊甩了甩袖子,冷哼一聲,今天算是見識到什麼是傻瓜子了︰「你給朕滾到皇城司謀個一官半職,朕會草擬聖旨,夏初之前必須婚娶,年底之前朕要听到喜報,給孩子賜名。現在給朕滾,有多遠滾多遠!」

曹禾還要堅持︰「陛下,陛下,奴才其實」

話還沒說完,就被走進來的守衛左右架起丟了出去。

唐宗飛、黃漢庭和胡漢斌煞有興趣看著被拖出去的曹禾,唯獨汪嗣英抬了抬**,不著痕跡得向御書房內看了看。

吱呀一聲,御書房門被重重關上,曹禾趴在門上,使勁兒敲了敲,哭聲撕心裂肺︰「陛下,陛下,奴才」

「曹兄,走吧,陛下听不到你的聲音。」林雲楓開口道。

曹禾一扭頭,臉上哪里還有剛剛的遺憾痛哭,一張臉燦爛得滿是褶子︰「嘿嘿,奉旨婚娶,嘿嘿,陛下還給賜名,我曹禾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嘍。」

林雲楓微微驚訝︰「曹兄剛剛都是演的?!」

曹禾伸手彈了彈衣衫上的灰塵,大步向前︰「那可是關系到命根子的大事兒,我忒慎重啊!」

果然,男人把某些東西看得比命還重。

神天境巔峰的江湖翹楚林雲楓望著曹禾遠去的身影,嘆了一口氣,朝堂之上果然水深風大,他弄不懂其中的門門道道,只有滿滿的不解。

御書房內,李元昊拿起毛筆重重在曹禾的名字上劃了一道,憤憤不平,然後手指微微一頓,忍不住哈哈大笑。

「陛下,您這是?」余慶遞上一杯滾燙的蜂蜜水,開口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著了曹禾欲擒故縱的道了,果然,能在盛京城潛伏多年的老油條,還是有點非常手段的,朕被他騙了一道聖旨。」李元昊端過蜂蜜水,苦笑著暖暖手。

「笨,陛下已經答應他可以提出任何一個要求,他卻如此拐彎抹角,若是陛下真得讓他淨身入宮,他還不哭死?」余慶開口問道,單手整理著眼前奏章。

「余慶,真正笨的人是你,若是皇帝陛下讓你提要求,你就傻傻得提了要求,無論難易大小,以前的情誼算是到此為止,雙方互不相欠。曹禾這是反其道而行之,沒提要求,卻也達到了目的,同時北上逃亡的情誼還在,一舉多得,穩賺不賠。有時候和皇帝陛下打交道,看得就是情誼深淺。」

余慶回想一遍,不住的點頭︰「還是陛下看得透徹,既然聖旨未下,就還有回旋的余地,不下這道聖旨就是了,他曹禾還能入宮來要不可?」

李元昊笑嘻嘻的望著小太監︰「余慶,這麼較真干什麼?一件無傷大雅的事情,他曹禾願意耍這個心眼兒,朕也願意給他台階下。更何況,曹禾的忠心耿耿是真,盛京城內是他一人獨守城門,為朕和秀策爭取逃亡時間,所以聖旨不但要下,還要多賞賜一些金銀,最好弄得滿城皆知,讓媒婆踏平他曹禾家的門檻,嗯,聖旨最後附加一句,夏初婚嫁,年末有喜,不然的話,哼哼,讓他曹禾人頭落地。」

余慶不懷好意的笑了,陛下可真壞。

「好了,曹禾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余慶,現在把」李元昊低頭把花名冊上的三人勾選上︰「唐宗飛、黃漢庭、張大彪叫進來吧。」

听到召見,三人走進御書房內廳,跪拜行禮,李元昊讓三人平身,走到三人面前︰「聖人書院之事,朕要謝謝漢庭,北上一事,朕要謝謝宗飛和大彪,若不是三位鼎力相助,這兩件危險的事情,一件也成不了,你們有什麼要求,盡管提,朕滿足你們。」

「漢庭師兄,你先說。」李元昊以師兄稱呼黃漢庭,兩人同在孔先生門下,這一聲師兄很恰當。

「微臣沒有要求。」黃漢庭開口道,臉上有淡淡的羞澀。

李元昊想起第一次見黃漢庭的場景,他可是結結實實將眾人震驚了一下,謄寫大魏律三十遍,當時這名齊魯之地出來的年輕人就十分羞澀,時不時臉紅。

「沒有要求啊。」她突然湊到黃漢庭身前,臉色神秘︰「諾,你和周家小姐現在怎麼著了?需不需要朕助你一臂之力?」

皇帝陛下對家長里短的八卦之事,有獨特敏銳的嗅覺,而且極愛摻和事兒,還習慣在因緣的事情上,把小事兒弄大,把大事兒弄崩,最後呵呵一笑,甩手離去。魏子峰和沈凝兒如今不尷不尬,卡在一處,就有當年李元昊自以為是的「援助之舉」的功勞。魏子峰拒不接旨,除了假皇帝的原因,另一部分原因便是大魏女天子李元昊幫過倒忙。

黃漢庭的臉色騰一下紅了,直沒脖子根兒,再想起那名狂放到狂野的周家小姐,朝廷紅人黃漢庭活月兌月兌變成了一根大紅蘿卜︰「陛下就不要取笑微臣了。」

望著如同小媳婦一般的黃漢庭,皇帝陛下可是沒有見好就收的覺悟,步步緊逼︰「听說前幾天那周小姐把你灌醉,同床共枕,行了好事兒,這事兒可是真的?」

黃漢庭有苦說不出,醉酒之事是真,同床共枕也是真,但是此同床共枕非彼同床共枕,周小姐把他扶上床,兩人牽手而眠,周小姐看似狂野,實則單純至極,以為洞房花燭便是牽手,但是第二日,周小姐說已經同房,黃漢庭信以為真,只哀嘆愧讀十年聖賢書,漢庭會負責到底。單純的周小姐很滿意,還把同床之事兒廣而告之,弄得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直到一次周小姐說漏嘴,紅著臉和她的漢庭哥探討第二次同房之事兒,他才明了周小姐嘴里的同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瞬間,黃漢庭激動的熱淚盈眶,頓覺名聲保全,無愧讀書人三個字,無愧列祖列宗。周小姐卻扭捏的拉了拉黃漢庭的衣袖,小聲嘀咕道︰「漢庭哥,原來你也不是好人,一听同房,都激動的哭了。」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密不可聞。听聞此話,黃漢庭哭得更歡了。

「陛下,您听微臣解釋」黃漢庭張嘴欲要解釋。

李元昊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你背後偷著樂的表情,伸手拍了拍黃漢庭的肩膀︰「你可真有福氣啊。」

「不是,陛下,其實事情的真相是」

不去听黃漢庭的解釋,李元昊走到唐宗飛和張大彪的面前︰「你們兩個呢?」

唐宗飛和張大彪對視一眼,前者向前走了一步︰「陛下,微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微臣來太安城之前,此事兒宋老將軍曾經提過,古涼州之戰,鎮北軍和鎮西軍聯合作戰,一萬三千騎兵,十去**,不過三千人馬返回中原,鎮北軍不要嘉獎賞賜,請陛下安頓好陣亡將士的家眷,給他們衣食無憂,孩童可入私塾讀書。」唐宗飛沉聲道。

「此事兒朕會親自督辦,你們放心。」李元昊臉色肅穆,古涼州之戰陣亡將士的名冊十日之前已經放在她的書桌前,厚厚一冊,足足萬人名單,她沒敢去翻,每一個名字都代表一個鮮活的生命。

世間千好萬好,唯獨性命最好,誰都沒有義務為誰去死。

望向張大彪,李元昊開口道︰「大彪,若是有機會,將白姐姐、殷商音和張道義叫出來聚一聚,地點就設在天一樓,幾年不曾見,還挺想他們的。」

張大彪憨憨一笑︰「好,確實有些日子沒見過了,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

李元昊和三人又閑聊了其他事情,著重了解了鎮北軍的邊防情況,最後下定決心把唐宗飛安排到兵部,從兵部主事做起,按照宋君毅來的密信和吳昌赫的示意,直接讓唐宗飛挑起大梁,成為輔臣後備,只要有機會便入軍機處,省去眾多攀升。李元昊知曉這是中堂大人有意放權之舉,她不同意,另外也有些擔心,擔心唐宗飛真如孔先生當年所說,會被家族所累。

當年孔先生將四人分析的透徹,如今讓他們走入朝堂,希望不會揠苗助長。

三人離開之後,李元昊取出花名冊,在胡漢斌旁邊重重標注一下,扭頭看了一眼余慶︰「到了最硬的一根骨頭了。」

小太監也重重點頭,從外廳引著翰林院編修入了內廳,胡漢斌四四方方跪拜,一絲不苟,弄得皇帝陛下有點緊張,也有點方,因為接下來她要胡漢斌做的事情有點難,難到皇帝陛下有點難以啟齒。

「起來吧。」李元昊開口道,和顏悅色的說道︰「胡愛卿,你還記得第一次和朕見面的場景?」

胡漢斌微愣一瞬間,不解其義,開口道︰「大魏元豐九年,微臣入京科舉,衣不蔽體,在天一樓後以殘羹冷炙果月復,陛下憐憫,賜予微臣飯食衣衫,如此這般,微臣才沒有露宿凍死街頭。」

「嗯,往事歷歷在目,朕當時就很看重你,而你也不負朕的期望,朝廷上下對你好評不斷,朕很欣慰。」皇帝陛下點點頭,和記性好的人聊天很順暢。

胡漢斌皺了皺眉頭,他在朝堂之上是有名的硬骨頭,風評並不好,若不是索碧隆索大學士力保,他早已經舉步維艱,被貶到外地去了,陛下口中的「好評不斷」很沒有道理︰「陛下,若是有難言之事,您盡可提,微臣必定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解難。」

「朕就等你這一句話了。」李元昊嘿嘿一笑,哪里還有皇帝陛下的威嚴,翻開身旁一本書︰「漢斌啊,你如今在翰林院,主事史書纂修,最近朝廷動蕩,先有秀策被擄,鎮北軍遷兵兩遼,又有古涼州之戰,老祖宗歸天,太安城天降異象,趙督領戰死在長城以北,想來你也是很辛苦的。朕閑來無事,翻看你所撰寫的史書,可謂聲情並茂,文采斐然,有古文風骨,唯獨」

李元昊看了一眼胡漢斌的臉色,換句話說,皇帝陛下看了一眼臣子的臉色︰「唯獨這對趙督領的評價有失公允,比如這句,專權干政,獨攬後宮,殘害忠良,禍亂天下,其暴行罄竹難書,九死難恕其罪。是不是有點過了?用詞可以再緩和緩和,修改一下嘛。」

胡漢斌知曉了皇帝陛下今日召見自己的目的,正了正身子,雙手作揖低頭︰「陛下,微臣用詞已經很緩和了,這一句不能改,史乃實,不是兒戲,陛下的要求,微臣很難滿足。」

「朕知道你剛正不阿,不過凡事兒也不能太死板不是。的確,趙叔曾經殺過人,但是那時朝局動蕩,不得已而為之,大魏能夠立足,趙叔功不可沒。你和趙叔接觸較少,朕可以很負責任的說,趙叔為人很好的,對朕很耐心很細心,誅殺澹台國藩那個亂臣賊子之時,趙叔是功勞最大之人,不過趙叔從不居功,很低調的。」李元昊深知和胡漢斌這種人討價還價,不能硬來,要以理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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