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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冰糖炖雪梨

季舒志在旁頭倒也沒站多久,他在外院听得小廝稟報薛醫女開的方子,知道薛醫女的說法和自己府上大夫是一樣的,無非是少思少慮,能拖多久是多久,原想著進來看看紀氏,可心中煩悶,沒走幾步路就腳步一拐踏進條小道,後頭小廝也是知道點內情的,遠遠綴在後頭不敢緊跟,總歸這里離女眷住的院子也遠,不怕礙著什麼。

還沒拐彎呢,就听一聲鈴鐺響,他一眼望去是個小孩摔在地上,似乎是妻子娘家的庶出表妹之一,季舒志本不欲多管,抬腳正想走,卻見著這個小姑娘狠狠跌得一跤也不哭,自個站起來先去哄邊上的姐妹,臉上還帶著笑的。

季舒志瞧著一時間倒有些詫異,他家中並無姐妹,自小沒接觸過小姑娘,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的獨女菁姐兒,她被紀氏寵得嬌,平日便是被桌角擦一下都要哼哼唧唧,此刻他見王嬌嬌女敕女敕的小女孩眼眶也不紅,倒有些感慨舅母教女有方,又見王似乎在找著什麼,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他自是看見王頭上飛出的發飾,干脆幾步過去親自撿出來。

王見他手上的金鈴鐺,先行了一禮才接過,大大方方道︰「多謝表姐夫。」

季舒志看著小姑娘頭上扎著的兩個小圓球,克制住自己伸手模一模的沖動,淡淡點頭就轉身去了。

等他背影都看不見了,王琬才呼出一口氣︰「可嚇死我了,表姐夫瞧著真嚇人。」

這倒是實話,季舒志身材高大,雖有一副好相貌,可板著臉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讓人容易忽視他也不過二十出頭,王想想自己前世和季舒志差不多年紀卻帶著稚氣的同班男同學,再想想已經是廣望侯的季舒志,不由感慨古人的早熟。

忍冬也松口氣,她惦記著王那身沾了泥的裙子,急著要回院子里去換,王索性喚了一個小丫鬟去暖鳶閣報信,然後帶著王琬回院子。

這裙子既是迎客衣,那就是不好換下不穿的,幸好只是裙角沾了些泥,忍冬瓊花兩個把下擺洗了,放到院子里的石凳上晾,現在正是日頭足的時候,一會就能干,王換了身米黃碎紅撒花裙子,坐在繡墩上翻書,卻听得王琬發出了一聲驚呼。

「姐姐,你看紀表姐給的荷包!」

王抬頭,只見王琬舉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藍寶石,在陽光下散發著炫目光芒︰「姐姐,你快瞧瞧你的。」

王依言從身上模出紀氏給的見面禮,只是個用料普通、繡著錦鯉戲水的荷包,她打開一瞧,里面果然也是一塊和王琬差不多大小的藍寶石,這下便是李嬤嬤也咂舌︰「季夫人也真是大方。」看樣子這荷包應是幾個庶女都一樣的,就算邊域寶石和皮料便宜,也沒有人家是這麼送禮的,這見面禮換成給王如姝王如意的還差不多。

王翻來覆去瞧著掌心的藍寶石,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可不信這位紀表姐送這麼貴重的見面禮單純就是因為自個大方,也不知她是對王五爺、陸氏有所求,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舅母,我有件事想求您。」正巧陸氏房里,紀玉珍咳嗽了兩聲,緩緩道。

「好孩子,你說,」陸氏眼眶還有些發紅,「只要舅母能辦到的,盡管開口。」

「我家老爺這回進京除了替我求醫外,還打算述職,以後怕是要在京中常住了,您知道,我父親母親離京城也遠,若是……若是我有個萬一,」紀氏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苦笑,「還請您多多照應菁姐兒。」

陸氏一听就擺手︰「胡說什麼呢,哪有這麼咒自己的,你就算不是為了自個,為了菁姐兒也得好好的。」

紀氏卻搖頭,自打她生下菁姐兒後大出血,這病就一直沒好過,平日里不知問診了多少名醫,試過多少古方,就連名貴藥材也和湯水似的往肚里灌,可照樣沒什麼起色。

季舒志先前親自上門,請的一位北地名醫來,一把脈,便說這種癥狀只能拖著,不能根治,可就算拖,也最多不過十數載,還得日日服藥、戒怒戒躁,不可思慮過度,今日換成薛醫女來,還是一般說辭,紀氏心里頭早對自個的壽數隱隱有了感覺,只是季舒志不肯死心,才裝著滿懷希望的樣子同他上京來。

她心里憂慮,又覺得心口火燒火燎得疼,不由捂了捂心口,想起自己女兒白女敕女敕的臉龐,和平日喊娘的軟軟童音,心里頭終于下定了決心,這廂陸氏還在勸她︰「京里的這位名醫听說姓余,太後娘娘平日的用藥就是他開的方子,太後娘娘前兩回病危,也虧得他施針,本事大著呢。」

紀氏勉強勾出一個笑,又咳兩下,陸氏立刻讓蒼角把香爐里頭點著的香都滅了,這頭木槿進來,漆托盤上是兩個四季花卉景泰藍小盅,放到紀氏和陸氏跟前,兩人打開一看,里頭原是冰糖炖雪梨,熬的時候正好,還散發著股甜蜜的香氣,木槿說是二小姐特地吩咐廚房炖的,等溫了呈上來,紀氏不由詫異︰「姝姐兒現在管著廚房?」

「我給她每月一換,每塊地都試試,上個月是采買,這個月剛巧是廚房。」陸氏聞言笑道,紀氏也知道王如姝賜婚給了歸安王,跟著夸兩句,陸氏卻嘆口氣︰「只是這一嫁就天高路遠的,怕是再難見了,想起來就是剮我的心。」

紀氏也跟著嘆口氣︰「可不是呢,等真有了菁姐兒,我才知道做娘的心,不怕舅母笑話,我原還想著把菁姐兒嫁回娘家,到底是親眷,可不比旁人放心?便是嫁的遠些,我也安心的。」說著她又一笑︰「只是我這兩個弟弟連妻室都沒找好,怕是成不了的。」

「秉哥兒德哥兒都還小呢。」陸氏知道自己這位大姑姐嫁了遂州刺史紀晏平,生有一女二子,長子紀玉秉現今十三,次子紀玉德小兄長兩歲。

紀氏說起自己的兩個弟弟臉上也帶出笑意,她是嫡長女,出生後親娘肚子久久沒動靜,好不容易才盼得兒子出來,自是對這個弟弟萬般看重的。

說著她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哎」了一聲︰「說到這,我還有份見面禮沒給意姐兒呢,這許久不見的,意姐兒出落得越發水靈了,舅母可得早早打算起來才好。」說完她就示意後頭的婢女捧上一個小匣子,陸氏還待拒絕,她卻道︰「這不過是我做表姐的一份心意,靜姐兒、姝姐兒定下婚事,我都送了的,怎麼輪到意姐兒就沒了不成,我現在先提前給了。」

陸氏知道她這話的意思是怕自己撐不到王如意定親的時候,心下不由一跳,還是收著了,紀氏見她不再推辭,這才露出笑意,伸手握住陸氏的手,言辭極為懇切,還帶點意味深長。

「舅母也別同我見外,說不得我日後有的是需要舅母多多幫襯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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