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省過後王回屋,李嬤嬤湊過來悄聲道︰「小姐,剛才瓊花帶了醫女去瞧趙氏,醫女說是受了寒氣,傷到脾胃,開劑藥就沒事了。」
「這麼說她是真病了?」王倒是愣了一愣,這病的時機也太巧了些,由不得人不疑心。
「瓊花仔細問了,應當不會錯的。」
瓊花讓李嬤嬤教到現在,就是李嬤嬤也十分滿意她,她還不知道瓊花早就幫王偷偷做過事,只看上回留瓊花下來,兩個人給桃婆子灌酒下藥、又把桃婆子做成跌倒的樣子後,瓊花回屋還能記得去給王端酥酪吃,便拿這丫鬟當王未來心月復培養。
「病是真病,其他的倒也未必是真。」
李嬤嬤只說了這麼一句,王就明白過來,病是真的,病因卻可以動手腳,她有些煩惱地咬了咬唇,這趙嬤嬤最近行事愈發鬼祟,這樣留在王琬身邊遲早是個禍患,可王琬卻掏心掏肺拿她當親娘看,王和孫姨娘欲投鼠而忌器,有百般手段無處使。
也不是真沒了辦法,王想著目光飄忽起來。
她掠過角落里的獸首鎏金香爐,牆上斜掛著的玉壺冰琴,插著桃枝的青釉刻纏枝蓮紋大瓶,目光落在了床頭掛著的平安符上。
這是王琬去寺里求完回來塞給姐姐的,也不知她什麼時候避開眾人去求了小沙彌,巴巴藏著,等屋里沒人了才肯拿出來,說是僧人說的,中途給過別人就不靈了,一路上握到現在才拿出來,親手替姐姐掛在了床頭,她人還小舉不得多高,只能綁在床頭雕花上,就是這樣還費了許多時間才掛成。
想到妹妹,王還是心軟了,要是真用個下作手段,一來要是事發,姐妹間必定有了隔閡;二來以王琬的個性,趙嬤嬤有什麼三長兩短,不知會有多傷心。兩輩子就這麼一個同父同母的親妹妹,王琬對她真心實意,王也打心底希望這個妹妹能一輩子過得快樂舒心才好。
想著她對李嬤嬤道︰「或許是我想多了些,趙媽媽那兒讓姨娘多看顧看顧吧。」
這就是先不要動趙嬤嬤的意思了,到底還是小姑娘家會心軟,李嬤嬤想著看了眼王,小女孩穿了件半舊的鵝黃衫子,低頭靜靜看著書,一張臉上滿是沉靜,轉念又想,心軟也有心軟的好處,左右這不是那吃人的深宮,踏錯一步也有補救的機會。
等李嬤嬤下去了,瓊花躡手躡腳上來把琉璃燈芯子撥亮了點,她性子閑不下來,知道王看書不喜歡有人打擾,就在旁邊給王的衣衫上加暗紋。
王的丫鬟里頭數她手最巧,繡出來的東西可以和國公府供著的繡娘比,她現在一心向著王,覺得王春日宴上要穿的那條百褶裙還是太素淡了,索性拿淺金的繡線在上頭加暗紋。
王看完一章抬頭,看瓊花都快把眼楮湊到裙子上去了不由笑︰「怎麼不多加盞燈,這個樣子小心壞了眼楮。」
「小姐,」瓊花聞聲起身,給王倒了盞茶,「也不是燈不亮,就是這燈火也是黃的,暗紋繡著繡著就瞧不清楚。」
「那就白天再繡,這麼下去安媽媽還不得找我來哭,好好一雙明目給繡壞了。」
「這邊收個尾就好了,奴婢是繡慣了的,哪有這麼精細,」瓊花有些不好意思,說著她又想起一事,「今個奴婢去針線房討絲線,倒是見著了翡翠。」
「翡翠?她去針線房做什麼?」王問道。
「說是要管事呢,二小姐房里的那幾個丫鬟都快氣死了。」
王這回倒是真吃驚了︰「要管事?她一個丫鬟管事?」
「說是讓習姨娘管,奴婢听那些灑掃的丫鬟婆子們議論,」瓊花把茶點心往王那兒挪了挪,「說是太太要讓習姨娘幫忙呢。」
這話就有些可笑了,哪有官宦人家當家主母要妾室幫忙的,也就正室妯娌間才能用的上「幫忙」二字,可王想想今早陸氏說的那番話,心里有些不確定,說不得這流言就是真的,只是不知道陸氏打著什麼算盤。
就算有了心理準備,等到得第二日,陸氏宣布自己身子不太好,春日宴大半交給習姨娘幫襯的時候王還是吃了一驚。
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王如意,這個姐姐一向和陸氏最親,可听了這消息王如意連眉毛都沒皺一下,她拿著銀筷挑面前燕窩盞里的細毛,手上一舉一動再穩不過,絲毫瞧不出前些日子紅著眼要沖進陸氏房里的樣子。
大些的王如姝更不用說,自打聖旨下來,她一日比一日端得住,衣裳也揀正紅大紅的穿,坐在那兒還不用說話,氣勢就出來,剩下的妹妹里頭也就王敢和她說笑幾句,便是最皮的王芸現在也不敢在這姐姐面前玩笑。
等王如意把燕窩盞捧到陸氏面前,這話題就算揭過了,陸氏瞧著女兒孝順貼心,笑得眉目舒展,臉上一點憂慮也沒帶出來。
等晚幾日王才揣摩出陸氏的一點深意來,她瞧著習姨娘連著幾日奔走指點,絲毫看不出懷胎的容光煥發樣,想起李嬤嬤曾說過的「捧殺」來,莫非現在才是陸氏的「捧」?可這怎麼看都不是個好時機,遠在京中的嫡子生死不明,在這時放下管家權給丈夫愛妾豈不是給養肥一匹餓狼?
除非陸氏有什麼能把習姨娘徹底拉下馬的殺手 在。
五房幾個姨娘庶女誰也不知道陸氏怎麼想的,只瞧著陸氏萬事不管,王如姝和習姨娘兩個準備起春日宴來。習姨娘掌權頭一個倒霉的就是小孫姨娘,她平日也不是多寬和的人,前頭和習姨娘很是針鋒相對了幾回,現下還失了勢,自有踩高捧低的小人來踩。
王上女學的時候瞧著王茵兩個丫鬟臉上尤帶著不服氣,腳上的繡鞋也滿是污跡就知著怎麼回事。王茵的院子清淨秀麗,可花樹多了要灑掃的地方也多,看這樣子八成是下人耍滑偷懶,沒仔細打掃院子。
其實不僅是王茵,連帶著王也能感覺到院里下人態度的微妙轉變,以往孫姨娘尚得王五爺寵愛,陸氏又明著賞王王琬,下人對她們也大多客客氣氣的,有了新鮮菜式除了正房,剩下的頭一份便是孫姨娘這兒,為著這,小孫姨娘還明著暗著鬧過好幾次,可現在除了正房,下人頭一個巴結的便是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