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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告狀的藝術處理

「我的夫人,忙什麼去老爺跟前商討?妙姑娘什麼樣的才情樣貌,哪一個瞧見了不喜歡的?咱們大女乃女乃走了這幾年,柏大爺沒填一個房里人。咱們都是過來人,哪個男人會因著心上人過世了便就不愛旁人了?無非是沒遇見可心的。」

秦氏心中有所感悟,賈蟠家的唯恐秦氏動搖,再加力道,「哪個男人不見一個愛一個?妙姑娘嫁給柏大爺總算是人品樣貌般配的,總比嫁給那些個其貌不揚,品行不正的公子哥兒強。」

女人嘛,年輕的時候都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可到最後,還是嫁給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好的男人要緊。這日子這麼長,嫁給誰不是一樣?蜜罐里的歲月過不了兩三年,等什麼男人的寵愛,總不比做個管家太太來的實際。

賈蟠家的見秦氏已然是默認了自己的提議,才放下心來。「夫人老想著鏟除了那兩個,為咱們的哥兒姐兒騰路子。可您怎麼不想想,若真是鬧出人命來,對咱們有什麼好處。」

賈蟠家的苦口婆心,並不是為了姜采兄妹考慮。而是犧牲一個秦妙音來保全秦氏一脈。秦氏如何不知她的良苦用心,心里委實感動。「這許多年在國公府,若不是你這般為我盡心,我早被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賈蟠家的惶恐,「夫人言重了,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說什麼本分不本分?那先頭的梁氏如何丟了命?還不是有個不忠心的奴才,可憐那兩個傻孩子,只當是我害死了他們娘,卻不想想,我一個外人如何下得了手。」想起先夫人,秦氏到也有些愧恨之色。

賈蟠家的也低頭沉默,主僕二人收了話題。

姜采一心掛念著孩子,吃不香睡不好。雖是病情痊愈了,人卻並不精神。只陪著老太太模了幾把骨牌,便露出了疲憊之色。老太太瞧著那不剩幾兩肉的小胳膊,心疼不已。問道,「怎麼今日瞧不見跟你的乳母?」

這問題問的好。

姜采似有為難,「媽媽被派遣去莊子上有些時日了。」

老太太面露不快之色,當著三夫人、四夫人的面兒卻不好發作。只得耐著性子又問,「身邊可有得力的婆子使喚?」

「有。夫人遣了一位姓張的媽媽。」姜采的聲音無波無瀾。三太太和四太太對視一眼,皆是原來如此的神色。

老太太眉頭一蹙,「我怎不知上房有個姓張的媽媽?」老太太心里頭不爽。上房的管事媽媽多數老太太心中都是有數的,偏偏這姓張的她不知是何許人。秦氏從哪兒弄了個阿貓阿狗,趁機塞進了上房。

姜采覺得自己不能做事風格太不一樣,引來眾人爭議。所以本著原主的息事寧人的做事風格,軟軟的說道。「該是夫人從府上精挑細選提拔上來的罷。送她來的那日,夫人房里的賈媽媽特意囑咐了,說要多多照拂。」

要主子照拂奴才?老太太內心的火苗有些要壓制不住了。听出來些苗頭,本來有些瞌睡的三姑娘姜登時來了精神,暗暗給五姑娘姜瑜使了眼色。姜瑜素來恪守庶女本分,權當沒瞧見,仍舊認真的擺弄著手中的骨牌。三太太和四太太再一次進行了眼神交流。

秦氏如今到底是管家夫人,老太太總得給她留些顏面。巧妙避開鋒芒,「你這身子骨著實需要進補,回頭差人送些補品給你。再開了你的小廚房,準你自己開灶。」

姜采忙恭敬推辭,「多謝老祖母心疼孫女。小廚房開了就好,補品就不用啦。前兒大舅舅差人送來的阿膠等物還未動過呢,待沒有了再來跟祖母討。」

碧柳反應極快,撞著膽子插嘴,「姑娘,大舅老爺送來的阿膠還未等入庫,張媽媽說她媳婦兒滑了胎作小月子,正要進補,便拿走了。」

姜采內心滿意,面上卻露出了尷尬之色。本著息事寧人原則,又道,「還有三姨母賞的鹿茸酒呢,明日里拿出一壇來溫著每日吃一杯也是夠的。」

碧柳繼續壯著膽子,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插嘴,「姑娘,媽媽說前日里小兒子辦差路上不甚摔了,傷了筋骨正需要活血,便也拿走了。」

很好。姜采抓準時間沉默了,低頭抿唇不語,一副非常為難的樣子。老太太額頭青筋浮現。連親家送來的東西都被這張媽媽吞了,還有什麼她不敢干的?鹿茸酒雖算不得尊貴,可是尋常人家都不舍得用來涂傷患處,她一個下人竟然拿去給兒子涂傷了的筋骨?三太太和四太太忍不住內心雀躍了。這秦氏明擺著苛待姜采,將姜采乳娘一家貶去莊子,並安插了自己的人放進了姜采的院子,為虎作倀。

老太太最重規矩,姜采這無意的一狀告的好啊!果然老太太羅下臉來,「現下去將那張媽媽叫到我跟前兒來,我倒是要看看是個什麼人物,竟擺起了主子款兒!」

老太太養尊多年,面上鮮少插手庶務,更鮮見親自處罰下人。三太太和四太太心頭一驚,繼續看戲下去恐怕也被遷怒。三太太給四太太使了一記眼色,四太太眼珠一轉,脆生生的開口道,「母親快且息怒,左不過一個沒顏色的奴才,于她計較什麼?只叫采姐兒回去好好整頓一番,若是年輕臉皮薄,抹不開面子訓斥。就叫三嫂陪著!」

三太太不妨四太太說出這句,猛地瞪圓了眼楮去看她。有火卻又發作不得。四太太權當瞧不見一樣,「這偌大的府邸,大嫂一人獨擋。莊鋪生意,錢財人事,各府禮尚往來樣樣都得操持,難免一兩處有所疏忽。那起子蛆了心腸的下人們,鑽著空氣欺主也是有的。老太太不必這般認真計較。三嫂從前也管著府里的人事,莫不如也叫她幫襯大嫂子一把。趁此機會整頓整頓內宅。咱們這府上 ,是時候要管一管了。」

素日里眾人皆知三太太和四太太關系好,四太太這樣幫三太太說話,明擺著三太太存了想要搶人事權的心思。老太太最不喜爭強好勝者,這話說出來,老太太心里頭怎麼想?三太太心中暗罵,面上去卻仍舊淡淡的,「四嬸這是折煞我了,我哪里有這麼大的本事協理內宅。只是作為長輩,合該幫襯采姐兒一把倒是應該應分的。」一面說著一面上前握住了姜采的手,「這孩子自小懂事,又面善心軟,不忍心苛責下人,便只一味的委屈自己。替孩子去立立規矩,倒是我這個做嬸子的應該應分的,其他的倒是不敢了。」

姜采和配合的回以微笑。三太太生的圓臉細眉,圓潤討喜。反觀四太太,卻是個條臉的厲害樣子。

當然最厲害的還是老太太,她將手往紫檀木大桌上一拍。「都莫要多言了,去將那張媽媽叫到我跟前兒來!」

是時候該給采姑娘撐撐腰了,田媽媽忙不迭的領命去了。

四太太訕訕的退到了一旁,三太太拍了拍姜采的手,以示安慰。三姑娘興致勃勃,五姑娘卻是眉頭緊鎖。姜采看過眾人,作為當事人,忙進行一句補充式發言。「都是孫女不孝,累的祖母操心。」

「好孩子,你的孝心祖母都知道。」老太太見姜采這麼懂事更加心疼,真正不孝的另有其人呢,越發惱怒起秦氏來。

丫鬟婆子們見老太太動了怒,忙上前來將牌桌收了。三太太和四太太也都各找了借口溜走。三姑娘被乳母強行拉走,內心里卻是抗拒的。五姑娘早已經不聲不響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時間老太太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老太太和姜采。既然是整頓自己的下人,姜采便沒有走開的道理。好整以暇的坐在老太太旁邊,等著看一場好戲。

不多時,那姓張的媽媽便被田媽媽領著進了門。

這是個當差極不稱職的下人,姜采重生這麼多天,還是頭一次看見她。

這張媽媽中等身材,生的白白淨淨。穿了件青綾掐牙背心,挽著個低髻,攢著銀釵,綴著寶石耳墜。冷眼一瞧,竟比老資歷田媽媽穿戴還要氣派。

老太太見了,心里的火蹭的一下燃了起來。兩只眼楮狠狠的瞪著她。

張媽媽才新提到上房來,哪里見過老太太。又見姜采坐在一旁,心里自知大事不妙。嚇的抖如篩糠,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給老太太磕頭。

老太太見她這慫包的樣子,委實心煩。招手叫一旁的丫頭將人提起來。聲音冷冷道,「你就是在二姑娘院里當差的媽子?」

張媽媽抖著聲音回了一句是。

老太太繼續道,「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叫你來?」

張媽媽早就唬的魂飛魄散,又見老太太這般威嚴,哪里還能扛得住。又跪趴在地上,一疊聲的告饒。「奴婢豬油蒙了心,沒有好好侍奉姑娘。求老太太開恩,求老太太開恩!」

姜采坐在一旁看她這樣,覺得這場戲看的委實有些尷尬。對手未免有些太弱了,為了與原主性格不違和。她只得非常不適應的插了一句話,「媽媽莫慌,老祖宗只是尋你來問幾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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