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往事知多少
聶青芙噗嗤一笑,有些狼狽的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涼涼的說道:「三姐,二姐調皮,不小心弄壞了你的東西,你可別往心里去啊。」
目光緊緊鎖著那變了形的步搖,眼里浮上熱氣,聶霜紫緊咬著唇,直到嘴唇發白才低低的道:「滿意了嗎?」
聶映梅和聶青芙一愣。
抬首冷冷看著她們,聶霜紫扯了扯唇:「若是滿意了,我可以走了吧?」
聶映梅剛消下去的火氣一見她這樣子,又騰的一聲升了上來:「不滿意!你干嘛裝出一副這麼無辜的樣子?看了我就討厭!」
「難道我不無辜嗎?」將步搖拾起來,聶霜紫站起身冷笑反問。直視著聶映梅,一句一句質問道:「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討厭我呢?」
轉頭望向聶青芙又道:「聶青芙,我又對你做了什麼?你要這麼討厭我?」
二人齊齊一怔,為什麼?
寂靜不過持續了一會兒,聶映梅便瞪她道:「討厭你便是討厭你,哪里還需要為什麼!」
「毫無理由就這樣討厭嗎?」聶霜紫扯唇,直視著她:「毫無理由的厭惡,毫無理由的欺凌,你就是一直這樣將你自己的喜怒加注在別人身上啊。而毫無理由便要承受你這樣的討厭的我,難道不無辜嗎?」
「你住口!」聶映梅惱羞成怒,身子一動就要上前教訓,卻被聶青芙拉住了。
「三姐這麼想知道理由嗎?我討厭你,自小便討厭你!」
聶青芙輕聲吐道,目光漸冷:「討厭你的理由何止一條?要我一一說出來嗎?我討厭你,討厭你的所有,最討厭的,便是你始終一副善良無害的模樣!你明明有那樣的一個娘,骨子里又能好到哪里去……」
「夠了,如果你只是想搬照從前的那些說辭,我不想听了!」聶霜紫冷喝打斷聶青芙的話,看著兩人失望的搖頭:「我一句都不想再听了。」
聶青芙卻嘲諷更甚:「三姐這是在心痛?那你方才便不該問這樣的問題。」
聶映梅皺眉瞪她「好端端的提大娘做什麼?」
「二姐,三姐不是要理由嗎?這不就是我們的理由了。」聶青芙對聶映梅輕輕一笑答道,回頭又看向聶霜紫:「當初因為三姐一個人的存在,我們這些庶出的小姐全都失去了幸福。現在輪到三姐一個人失去所有,成全我們的風光,不過也只是風水輪流轉。」
既然如此,她又能怪誰呢?
聶霜紫抿唇不語,縴手緊握成拳,連簪子刺進手心里都無動于衷。
這樣尖銳的答案,不管听多少次也好,都還是會心痛呢。
「我知道,你們討厭我,雖然我從來都沒有做錯什麼,但是你們一直都這樣討厭著我。你們是如此,這個府里的許多人都是如此。」輕輕的搖頭,自嘲的笑道:「所以不管是在相府也好,皇宮也罷,你們從來都不是我的依靠。」頓了頓,咽下涌上嘴里的苦澀又道:「在此之前,我還在相信著,希望著。希望你們哪怕有一個人都好,不曾忘記,不曾舍棄。可是今天,就連這最後一點的希望都沒有了。」
罷了罷了,她已言盡于此,對她們,她早就無話可說了。
轉身離開,卻在即將走出她們視線的時候停住腳步,頭也沒回的輕道:「後花園里的秋千架塌了,你們一定不知道吧?可笑那還是當年我們一起搭的。」
聶映梅和聶青芙怔怔的看著聶霜紫的背影消失在青石小道的盡頭,許久都沒有說話。
「四妹,我們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半晌,聶映梅才吶吶的出聲道,看著那個方向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聶青芙回頭看她:「二姐為何這麼說。」
聶映梅模了模腰間的鞭子,才看向她道:「我在想,那個步搖是不是對賤丫頭來說真的很重要。以前不論我怎麼欺負她,她都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表情看過我,從來都沒有的。」
「二姐,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對三姐,無論做什麼都不過分。」聶青芙看著自己的手,苦澀道:「你再說這樣的話,二娘和大姐會不高興的。」
過分又如何呢,這世上本來就並非事事公平,她的三姐那麼聰明,應該比誰都清楚。
相府書房。
聶丞相端坐上首,輕捋胡子,面上閃過思量:「映雪,今日壽宴,紫兒被貶去墨王府之事你怎麼看?」
聞言,坐在下首頷首喝茶的聶映雪一頓,輕道:「女兒認為,這只是一個意外。」
「哦,意外?」
「是的,意外。」輕放下茶盞,聶映雪抬眸:「意外之下三妹做了那道菜,意外之下墨王吃到了那道菜,也是這些意外,才讓皇上下了這樣一道意外的旨意。」
「若是意外,倒當真是個令人費解的意外。」聶丞相輕喃兩句,手指輕敲桌面復又道︰「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意外。」
聶映雪疑惑︰「爹的意思是?」
聶丞相認真道︰「墨王自回朝以來,已經成為了朝中不少勢力的心月復之患。對太子來說是如此,對祁王殿下來說也是如此。但墨王府就猶如銅牆鐵壁般,無論我們暗察明訪,派出多少人手,都無法從中取得一點有用的信息。此次紫兒獲旨前去墨王府,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個天賜的良機,若是利用得當,便能替祁王殿下除去最大的絆腳石。」
「可是,爹,女兒覺得,以三妹的性子,未必能助爹成就大事。便是想引起墨王的注意,以三妹的姿色和才情,也恐怕……」
聶映雪蹙眉猶豫道,手里的帕子不自覺的捏緊。
「映雪,這你便說錯了。雖然這幾年,爹對紫兒關注甚少。但說到才貌,興許論姿色她的確略遜于你,可在心智謀略上,爹卻敢肯定她絕不會在你之下。畢竟紫兒是你大娘所生,你大娘的聰慧,在當年的鳳城也無幾人能及得上,她生的女兒又豈會是個草包。至于你說的能否助爹成事……哼,身為我聶家的人,哪里由得她能不能!」
聶丞相說著袖袍一揮站起身來,背著雙手往外走去。
聶映雪看著聶丞相走出書房,斂眸自喃︰「爹,不知這幾年提及大娘,您心里又是何種感覺?」
是愛?是恨?是懷念?還是只當她是個早已死去,隨風而化的無關人?
竹影深深,風刮過幽靜的林子,帶來刺骨的冷意。
采衣托著腮坐在屋前,明亮的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竹林方向。當看到盼了一晚上的那抹青色身影出現在竹林里,隨著竹影若隱若現時,她興奮的跳起來,快跑著迎上前去。
「小姐,你回來啦,今天去宮里……呃!」
突然其來的擁抱掐斷了她涌到喉嚨的話語,小臉上的興奮瞬間轉成錯愕,采衣不解的看著一聲不吭就將她抱住的聶霜紫,疑惑道:「小姐,你怎麼了?」
「我沒事,采衣,我就是突然好想抱抱你,你站著別動好不好?」
聶霜紫緊緊的抱著采衣縴細的身子,低低的說道。
「好,奴婢不動。」
采衣乖巧的點頭,任由她抱著,心里不明所以。
這是怎麼了?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小姐身體冰冷異常,采衣擔憂的蹙眉道:「小姐……」
「采衣,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好?所以無論我怎麼努力,到頭來每個人都要舍我而去?」
閉著眼楮,聶霜紫苦澀的說道。
「小姐,你怎麼這麼說?你怎麼會不好?你是這個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了。」采衣搖搖頭,抬手抱住她擔心道:「小姐,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二夫人和大小姐她們又說了什麼?」
話落,聶霜紫卻不語,采衣有些急了:「小姐,你告訴奴婢啊!」
聶霜紫睜開眼楮,盛滿眸子的難過在掌心清晰的疼痛下又逐漸歸于平靜:「我沒事,采衣,我沒事。」
輕輕放開采衣,泛白的嘴唇抿了抿,扯出一個一如既往的微笑來:「采衣,我就是覺得,有你在真好。」
「小姐……」
采衣輕聲喚道,看著她既心疼又無奈,只得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小姐,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身邊都有奴婢在呢。奴婢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一生一世也不離開。」
小姐不想說,她便不問好了。她能做的,就是守護在小姐身邊。
「嗯。」聶霜紫點頭應允,復又皺眉輕呼:「好疼。」
「呀,小姐,你的手!」
采衣驚呼一聲,忙抓起她的手察看。
聶霜紫仔細一瞧,才發現掌心已經鮮血淋灕,步搖都染成了紅色。方才又悲又怒之下,竟連痛楚都感覺不到了。
「這鞭傷才好了些許,怎麼又扎傷了!」
采衣心疼的冒眼淚,連忙取出手帕替她擦拭。
「阿紫,這是怎麼回事?」
又驚又怒的聲音乍然響起,聶霜紫和釆衣齊齊一驚,忙抬起頭來。
樹影遮蓋下的院牆邊,扶桑熟悉的身影悄然而立。
「扶桑?」
聶霜紫疑惑喚道,卻是松了口氣。嚇死她了,還以為是誰呢。
扶桑徑自走過來,一言不發的拉起聶霜紫的手,漂亮的眸子里染上怒氣,抬頭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剛翻過牆來,一眼便看到了這站在一塊的主僕二人。本來欣喜的心情,在看到聶霜紫染血的手和那支步搖時,又全皆化成了心疼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