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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心機難測

半月時間,晃眼即過。

日光斜灑下來,後院竹林後的小院子一如既往的寧靜,仿若無論外面人事如何變化,都無法在這片寧靜里蕩起一絲漣漪。

「你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你是個听話的病人。」

聶霜紫拆下紗布,看了一眼傷口,對鳳燿笑道。布滿傷痕的背上,傷口已經結痂,不再似半月前的鮮血淋灕。

鳳燿聞言苦笑一聲:「當然得听話了,我都被你關在這院子里半個月了,總是待著不動我可不習慣。」

聶霜紫掀眸睨他:「我可不相信你一直乖乖的待在房里就沒出去過。」

這個男人,怕是在能活動的時候就已經出去查探過了吧。

鳳燿呵呵一笑,模了模鼻子,卻不否認。

「不管怎麼說,你能冒著危險救我,這份膽識還是挺令我佩服的。」鳳燿看著女孩專注的側臉,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怕我是歹人麼?」

為什麼這麼相信他?這句話他咽在嘴里沒問出來。

聶霜紫聳肩:「我本來也沒指望你是個好人吶,曾經轟動一時的采花大盜又怎麼可能是好人?」

鳳燿身子一僵,目光忽然變得凌利了起來,直直盯視著她:「你認識我?」

聶霜紫面不改色的搖頭,一點沒把他如刀的視線放在眼里,清淡的解釋道:「五年前你被舉國通緝的時候,我恰巧見過你的畫像而已。」

鳳燿依舊沒放松:「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還願意救我?」

「你是什麼人不是我要放棄救你的原因吧?相逢即是緣分,對我而言,你就是一條人命而已。」

聶霜紫對他翻翻白眼,況且他這麼大一個人,如果死在她院子里,她會很難辦好嗎?

「你就不怕我醒了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看著她清澈不含雜質的眸子,鳳燿下意識的便想放下心里的防線。可是他不懂,以他那樣的身份,如果她只是普通的深閨小姐,怎麼會願意救他?正常情況下,女子都該對他唯恐避之不及才對。

聶霜紫上完藥,拍了拍手才看向他道:「有什麼好怕的?且不說你受了傷有沒有能力采花,就是你有那個能力並且想采了,相府里多的是美人,你又何苦非要以怨報德的找我這個救命恩人發泄呢?你說對吧?」

「……」

鳳燿無言以對,他忽然發現這女人的想法思路似乎跟普通人不太一樣。最後,默了半晌,鳳燿才低聲道:「我已經改行很多年了。」

聶霜紫拍拍他的肩膀:「這是好事,你要知道古往今來沉迷色 欲的人都很短命。」

「……」

收拾東西轉身離開,聶霜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道:「哦,對了,今天盡量別弄出什麼動靜來。我這院子怕是要來客人了。」

「客人?」鳳燿疑惑的挑眉。

聶霜紫微微一笑,卻並不作答。

鳳燿目光一瞬不瞬的黏著她的背影,媚人的鳳目閃過思量,這救了他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午膳過後,果然如聶霜紫所說,一隊娘子軍又浩浩蕩蕩的踏入了她的院子。只不過這次來的不是二夫人,而是大小姐聶映雪。

聶霜紫早早的在院子里擺了張桌子,又備了茶水。一副恭候大駕的樣子,卻明顯的沒有要請她這位姐姐進屋里坐的意思。

聶映雪眉頭微皺,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揮手讓一眾丫環婆子退下,自己則舉步來到聶霜紫面前。

聶霜紫看著那浩浩蕩蕩來又浩浩蕩蕩去的十幾個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天天**後頭跟十幾個人,累不累?

「大姐請坐。」

聶霜紫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又倒了杯茶水遞給她。聶映雪坐了下來,瞄了眼那杯茶水,卻沒有接過來。

聶霜紫聳聳肩,也不勉強她,直接把茶水放在她面前。好吧,她承認她這里的劣質茶水的確是入不得大小姐的眼的。

「姐姐今日來,是將新做好的衣裳給你送過來的,三妹看看可還喜歡?」

聶映雪指了指丫環放下的錦盒道。

「鳳城第一繡坊做的衣服怎會差,有勞大姐親自送過來了。」聶霜紫喝了口茶,眼珠一轉又笑道:「恰好大姐今日來得巧,上次姨娘吩咐我繡的壽星圖昨日剛剛繡完,此時倒是可以托大姐一起帶過去了。」

「三妹真是乖巧,這麼听娘親的話,這麼快就繡完了。」聶映雪點點頭,溫婉一笑:「那我便順便帶走吧。」

「大姐稍等。」

聶霜紫放下茶杯,起身進屋,一會兒後,拿著一個錦盒出來。

「大姐看看繡的可好?」

聶映雪打開錦盒,將繡圖拿出來看了看,滿意的點頭:「三妹果真心靈手巧,若論這女紅,鳳城之中恐怕真沒有人及得上你。」

「大姐說笑了,若論繡工,鳳城當屬大姐是第一人才是。畢竟當初在繡品大賽上,奪魁的可是大姐。」

聶霜紫搖頭,似嘲非嘲的道。

拿著繡圖的手僵住,聶映雪緩緩抬首看她,笑的有些冷:「三妹,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諷刺二字從何說起?大姐,難道我說得不是實話?」

聶霜紫反問道。

「你說的是實話。外界人的確只知我聶映雪之名,而不知道你是何許人。」

聶映雪站了起來,在原地張開雙臂轉了個圈,金絲銀線織就的華服隨著轉動在半空鋪開一道炫麗的弧度。

轉完圈,聶映雪站定看她,輕問道:「三妹,你看著如今的我,像不像看著當初的自己呢?當年大娘還在的時候,你就是這樣奪目璀璨,硬生生的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你看著現在的我,有沒有一點,一絲,日夜都巴不得我消失的想法呢?」

聶霜紫搖搖頭,清淡道:「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你不一樣。」

「怎麼會不一樣?哪里不一樣?你不就是這樣搶走了所有的東西麼?就像我現在搶你的一樣。」

院子里的大樹落下許多枯葉,絮絮飄飄的蕩在兩人之間。春日里的風微涼,直透人心。

仿佛過了許久,其實也不過一瞬的時間,才听到聶霜紫緩緩道:「大姐,我從來不搶別人的東西,拿到我手上的便都是我自己得來的。搶別人的東西有什麼好?再漂亮再寶貴也不是自己的。」

聶映雪怔了怔,絕色的容顏上浮起自嘲不甘。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一直嫉妒你啊,為什麼你擁有的,總是比我好呢?」

沉默拉長,當桌上的茶水被聶霜紫一杯又一杯的幾近要喝干時,聶映雪又輕輕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東西被搶走,卻一再的保持沉默呢?」

聶霜紫抿了抿唇,低聲道:「我以為,我們是姐妹。」

「可我們不是。」聶映雪冷冷一笑,眼底閃過淒涼:「從我們各自不同的娘親開始就已經注定,我們這輩子只會彼此相爭。要麼一個贏,一個輸,要麼一個生,一個死。」

秀眉蹙起:「這世上不會有什麼是注定的,大姐,你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何苦要跟我過不去?」

「只可惜,我的生活除了跟你過不去,便是跟無數人過不去。」聶映雪端起她那杯涼透的茶,緩緩轉在掌心,茶水里映出的是她心計重重的艷麗眉目:「今日我來,是來警告你。此次進宮的機會是我給你的,你千萬千萬要謹言慎行。我已不是當年只能乖乖站在你身後的庶女,你亦不再是有爹娘疼護的千金嫡女。」

「現在的我,已經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你毀掉。」

話落手松,杯中的茶水傾落,杯子劃過桌沿後啪嗒一聲摔到地面,立時四分五裂。

聶映雪再沒有看她,徑自拿著繡圖轉身離去。

聶霜紫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處,低頭看了看杯子的碎片,嘖了一聲道:「又可惜了我一個杯子。」

「現在不是可惜杯子的時候吧?」

戲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聶霜紫回頭,便見到鳳燿抱著雙臂站在房門口,看著她的視線里噙著一抹類似于同情的東西。

「你在這個家里的待遇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差呀?」鳳燿走近她,拍了拍肩膀道:「如果你需要肩膀的話,我可以借你一下。」

雖然他改行好幾年了,但哄女孩子的本事還是在的。

聶霜紫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要你肩膀做什麼?」

「額,我以為你會很傷心……」

鳳燿抽了抽嘴角,險些沒維持住擺好的姿勢。

「傷心?我傷心什麼?」

聶霜紫挑眉,就聶映雪那幾句話,她就應該傷心的痛哭流涕嗎?

鳳燿翻白眼,決定換個話題:「你需要我幫你教訓一下你那姐姐嗎?雖然我不打女人,但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破一次例。」

「你想干淨利落的把我的人情還了,然後盡快遠走高飛是嗎?」

聶霜紫又喝了口茶,不咸不淡的戳破他的意圖。

「咳。」鳳燿被噎了一下,尷尬的模了模鼻子,訕笑道:「也有一點這方面的原因啦。」

茶水失了溫度,聶霜紫凝視著手中的杯子,淡淡道:「鳳燿,你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麼知道了你那樣的身份後還冒險救你嗎?」

鳳燿臉色變了變,這女人難得說話這麼嚴肅啊。

「因為我想從你身上取走一樣東西。」

聶霜紫補充,清亮的眸子直直的鎖著他。

鳳燿心中一凜,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嘻笑模樣。

這女人終于要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了,他就說嘛,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更何況他還吃了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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