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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礦區的人不能說成愚昧無知,工薪階層比全縣百分之八十的農民听起來,名頭要好一些,卻也都稱不上有大智慧,明眼人三兩個而已,起初見劉飛陽和二孩住到安然家里,在背後議論母女二人家里住進兩個男人,說不定有什麼勾當,話都是不當著人面說出來,談不上好听。

後來安然母親去世,二孩跪著燒紙劉飛陽抗棺材,讓這些人把嘴閉上,漸漸的接受這倆人,至少不排斥。後來傳出劉飛陽給錢亮腿打斷的傳聞,也只是傳聞,並沒得到當事人證實,他們開始對這犢子心里有些忌憚,見面會擠出個不自然的笑臉。

二孩與田淑芬,劉飛陽只身闖銀礦。

這一次確實震驚了所有人,讓他們知道這犢子確實像傳聞一樣,有股子狠勁,再加上有柳青青的出現,都開始傳他是走某些不光明的道,忌憚之心更加濃重,有些家長甚至在夜里嚇唬哭泣的孩子︰再哭,再哭讓劉飛陽給你帶走!

那孩子果真會乖乖的把嘴閉上。

他自己可能從不認為有什麼社會地位,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影響力,但是在礦廠區,在這里住了十幾年的工人,可能一時想不起來老李家和老劉家中間是誰家,但一定知道,劉飛陽那犢子住在胡同最里面。

其實想想,最廣大的基層也挺可愛,背後吐唾沫的事這幫人,嚼舌根子的也是這幫人,如果一嘴巴打上去,過後說好的也是這幫人…

安然並沒跟著來,劉飛陽獨自走過去,路上有人對他點頭打招呼,他也會笑著回應,除非是在危急情況下,要不然他都是以友好的形象示人,略顯友善,有兩個大媽還拉住他胳膊,說他最近臉色不對,一定要增加營養補補,劉飛陽被拽的頭皮發麻。

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

有些事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再加上不用拎著洋鎬刨地,身材有些發福的跡象。

好不容易月兌離了兩位大媽的糾纏,走到老錢家也是一屋子滯留的人,得有二十幾位,客廳里站的滿滿都是,屋子里被抽的煙霧繚繞,如同一群受驚的羔羊抱團取暖,其實他在路上已經想了很多種可能,大致已經把老錢要問的都想明白。

剛走到門口,房門就被人推開,是礦上一位年輕工人,還打了聲招呼。

「飛陽來了…」

老錢有時候護犢子,但能在礦上安穩干這麼多年,為人坦蕩是必然的,屬于拿得起放得下。

「錢叔,你找我?」

劉飛陽笑著問道,走進門,一屋子的眼楮都盯在他身上,上次張牙舞爪拎鎬把要揍他的人露出謹慎眼神,一些自認為有正義感的人還有些許鄙視,年輕小伙是崇拜,形形色色,非常復雜。

「來,進來說」老錢看上去很親密的抬起胳膊迎了下,隨後轉頭對這些人正色道「拆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現在都在這也想不出來辦法,先回家,我跟飛陽談點事,剩下的以後再說」

他還沒退休,能聚集到他家的多數都是這些年跟在他**後面討飯吃的同事,對他惟命是從,人群嘩啦啦的從門口涌出去,路過時還會對劉飛陽點點頭,老錢把他請到內屋,錢亮在家,在炕上玩著新買的諾基亞電話,里面有款滾珠下樓梯的游戲。

「隨便坐」老錢指了指炕上,隨後抬手拍了下錢亮腦門,有點怒其不爭的意味,板著臉道「你去泡兩杯茶拿上來,天天就知道玩,哪天就給你電話摔了!」

「你不讓我…」

錢亮已經玩入迷,被拍了一下才緩過神,話剛說到一半,看到劉飛陽笑盈盈的站在地上,面色頓時僵住,他對安然不死心,愛了十幾年的美還是沒能徹底忘記,仗著是在自己家里,壯著膽子問道「你來干什麼?皮子又癢了是不是?」

「呵呵」

劉飛陽一笑,沒應聲,抬腿坐到炕邊,風水輪流轉,以前錢亮的高領毛衣讓他羨慕不已,現在不是冬天也穿不上那種東西,他只知道穿著短袖的錢亮,淪落為給自己端茶倒水的角色。

「倒水去」

老錢聲若洪鐘的喊一聲,給錢亮嚇得一哆嗦,隨後惡狠狠的瞪了眼他,不得不灰溜溜走出去,老錢從櫃子里拿出一盒煙,白色皮的,上面只有幾個紅字,寫著「職工專供煙」幾個字,拆開放到劉飛陽面前。

他已經不是剛剛進城的土老帽,對這種東西也不會驚嘆,就在一個星期前,酒吧來個年紀不大的青年,掏出煙也是白盒的,上面帶五角星的那種,比這個要高級的多。

「安濤的事听說沒?」老錢坐下來開口問道。

「听說一點」

劉飛陽緩緩應道,事情很簡單,就是競選礦長失利,都說人要擁有多大贊美,就要承受多大詆毀,當初吹噓他要成為銀礦有史以來最年輕礦長那批死忠,現在都開始罵他,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個倒插門女婿還想當礦長,讓他當都丟人。

他對此唏噓不已。

「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要嚴重」老錢重重的吸了口煙,隨後道「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跟你實話實說了,這件事有內情,老礦長是因為身體不好退休的,要不然能一直干到現在,因為他確實開創了銀礦的輝煌時代,大家也都服他,退休也都是深居簡出,安濤能爬上來跟他有關系,但沒直接說說話」

老錢話鋒一頓,又道「可就在半個月前,老礦長突發腦淤血走了,在家里走的,沒人知道,正趕上換屆這個節骨眼上,王琳怕事情傳出去,影響安濤前程,就一直壓著沒說,給老礦長放家里用冰塊降溫,防止尸體腐爛,後來上面來人主持換屆帶著禮品去探望,事情才漏出來,都走一個星期了,人啥樣就不說了…現在都知道安濤沒選上,可不知道因為什麼,這件事一旦抖出來,他倆能被活活打死」

劉飛陽听完呆若驚雷,第一反應是畜生,國人都講究入土為安,王琳竟然讓自己的親生父親在冰塊里過頭七?第二反應是,這娘們才是真狠,什麼事都能干的出來?最後的反應是︰利益這種東西太他媽可怕了。

「我當時听到這事跟你反應一模一樣!」老錢心里五味雜陳,可能他距離那天很遠,但世事無常誰也說不清楚,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就想著,錢亮能不能那樣做,還沒放到冰塊里就覺得渾身冰冷。

只要是人,就有妥協的時候,所以他現在對錢亮好了很多,那個能玩游戲的手機,就是妥協的表現。

「不知道怎麼評價」劉飛陽猶豫半天,嘴里擠出這幾個字。

「確實」老錢點點頭,隨後正色道「飛陽,我今天來是有正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錢叔跟你直說了,由于安濤的影響太惡劣,所以我這個原本沒希望的人,很可能往上走一步,選舉拖延下來,跟拆遷也有關系,都是影響的問題,我這麼說你應該能懂,所以上面的眼楮也在看,我這個老頭子有沒有能力平穩解決」

「不能影響推進現代化進程,我懂」劉飛陽一針見血的回道。

「是啊,如果拆遷搞出大事,我等了幾十年的機會就會付之東流,前一段時間我特意問了下大城市的拆遷,沒有那麼平穩的,所以我肩膀上的擔子很重」

劉飛陽抬頭看了他一眼,誰能想到幾個月前,還要殺雞儆猴,拿自己威懾別人,就是個任人宰割的小人物,今天居然能讓老錢帶著幾分苦口婆心的味道說話?

「錢叔,有話就直說,我听著」劉飛陽沒有小人得志的挺起挺起胸脯,還保持原有的姿態。

老錢想了想,直接說道「我看剛才來開會除了說話那人,旁邊跟著你弟弟,還有個拿刀的人,會上有威脅的意思,也有其他意思,錢叔知道你現在在酒吧當經理,想著能不能與吳總說說,在推進的過程中,盡量避免磕磕踫踫」

劉飛陽猶豫了下沒回應,抽出煙點了一支,如果放在平時,能讓老錢忌憚吳中,也就是身上不光彩的手段,可現在看標語上就能知道端倪,老錢也不得不低姿態。

「你放心,叔不能讓你白說話」老錢說著,回頭從剛才錢亮的枕頭下面抽出一個牛皮信封,很鼓,看上去怕是會有一萬左右「這錢你先拿著,算是幫叔個忙,成與不成,算是咱叔佷倆的關系,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能成事,就是現在困在這了,如果有陣風刮過,你肯定能飛起來」

劉飛陽緩緩搖頭「不是錢的事,拆遷的事我已經不參與,現在說話有些唐突,而且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決的問題,錢叔,我要是能辦這錢就收了,但真的不能辦,我也不能伸手」

他萬萬沒想到,平時看上去光明磊落的老錢,居然也會這樣,不過轉念一想,過年的時候錢亮跟他去拜年已經能看出些端倪。

人嘛,需要兩張臉,一張是人前的,一張是人後的。

自己尚且在曹武廟面前裝傻子,況且走了大半輩子的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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