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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5章 飛陽,安然,青青

這扇鐵門的小門沒鎖,柳青青走到跟前推開走進去,膠合板廠里很大,西面、南面都是棚,棚下面都是成型的膠合板,之所以沒有牆,是因為這東西做完之後需要通風晾干,遇到刮風下雨拿塑料布蓋上即可,東面是一排廠房,里面裝著生產所需的設備。

北面也是一排廠房,不過看到門前還支著天線,可以判斷出應該是居住用,柳青青站在大院中間,朝四周環顧著,青灰色瓦片、紅色磚牆、非常認真的看每個角落,天線桿上拴著兩條狗。

都是被稱為狼狗的惡犬,就在上個月有刁民翻牆進來偷板子,被這兩條惡犬把小腿肌肉咬碎,如果不是及時阻止,可能會把人吃掉。

此時此刻卻伸著舌頭,搖著尾巴示好。柳青青踟躕過後,終于朝著房子走去,那兩條惡犬發出兩聲低沉嗚咽,著急的來回轉圈。

這房子和正常居民房沒什麼兩樣,進屋就是廚房,路過廚房左手邊的門推進去就是臥室,一半是炕一半是地,炕上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非常具有特色的大蔥和大醬,一盤溜肉段,一盤盆小雞炖蘑菇、還有拌的涼菜,早餐能如此豐盛可謂奢侈。

桌子旁盤腿坐著一位壯漢,正拿著筷子吃著,左臉太陽穴的位置有塊青紫色。能裝一斤的白色搪瓷茶缸里,裝著一半味道醇香的白酒,旁邊放著個白瓶,上面只有兩字︰茅台。

「咯吱…」

听到外面的房門被推開,這人身體一怔,隨後伸手端起搪瓷茶缸喝了一大口,辣的他咬牙,抬起筷子夾了塊雞肉往下壓酒。

「咯吱…」

第二道房門緊接著被推開,柳青青的面孔出現在這人背後的門口,兩人都沒說話,也沒有刻意向彼此問好,柳青青緩步走過來坐到炕邊上,沒嫌棄他用的碗埋汰,伸手拿過來,隨後又端起搪瓷茶缸給自己碗里倒了半碗。

晨光從窗口照進來,讓這白酒上層飄著一層淡黃色油花。

「青姐,我這輩子不服天、不服地、只服你!」他想了想終于開口說話。

端起茶缸喝一口,深呼吸兩口氣「別人可能不記得你的好,但是我記得,五年前我和大哥跟人火拼的時候,被人砍成重傷,蒙著白布從搶救室推出來,醫生和大哥都放棄救治,是你硬給醫生拉回去,救了我一條命。我那時候喜歡賭博,家里都敗干淨,媳婦帶著孩子回娘家要跟我離婚,你騎自行車走了三十多公里,蹲在我丈母娘家門口,不吃不喝兩天兩夜,給我媳婦接回來,我到現在閉眼楮還能想到,你騎自行車回來,後面馱著我媳婦抱孩子的樣子,臉上都是汗,後背上的汗已經被曬干形成鹽漬,還告訴我,到啥時候得顧家。那年你才二十歲!」

柳青青安靜的坐著,不說話、不喝酒、不吃菜,只是眼楮看著還沒停止晃蕩的酒水,好像男子說到哪,這碗酒水就會出現當時的畫面。

「後來遇到嚴打,兄弟們跑的跑,走的走,我也要走,是你在半路上給攔下來,問我能躲到啥時候?家還要不要了?給我拽到公安局自首,後來又找關系給我弄出來」他夾了口菜,眼楮紅紅的說道「我記得出來的時候問你,為啥是救我不救大哥,你跟我說,蛤蟆他十年二十年出來,我能等他,你蹲兩年出來,孩子就得管別人叫爹,這話扎心窩子但是在理」

年近四十的漢子,說著說著眼淚已經掉下來「從那時起我就想,蛤蟆是我大哥,但你不是嫂子,是親姐!大哥是個粗人,打起架來不要命,靠著一股狠勁出名,為粗獷講義氣,但是心不夠細,下面的兄弟有事了,不用說,你知道之後第一時間幫忙,當年我們十幾個兄弟,誰沒受過你的恩惠?」

柳青青還保持這幅姿勢,像是沒听見一樣。

「說真話,我怕你,真的,有時候睡不著覺的時候就想著你心是咋長的,太細,當年老三家過年沒有鹽,是你給買一斤送過去,後來有想想,這不是心細的事,而是有心,也往這方面想,說粗話,過了這麼多年,我媳婦每個月啥時候來例假我都不知道,是心不夠細麼?」

「後來要不混了,說要做買賣,我娘家那邊人不相信我能學好,我媳婦找七大姑八大姨借錢,借了一圈就借到三百,臨走還說一聲︰買點米好好過日子!呵呵,我操/他媽的,那時候回來我就爬山上去了,想著活了半輩子除了拎刀啥也不會,家都養不了還能干點啥,死了算了,又是你拎著一袋子錢過來,告訴我好好干,錢沒了還能賺,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後來我才知道,你給房子賣了」

柳青青直到現在還住在一個不大的房子里,集中供暖的試驗區,一定是聯排家屬房,其實想想也很怪異,蛤蟆能住高檔小區,張曉娥都能租個差不多的房子,青姐絕不至于住到那種地方。

他從旁邊煙盒抽出一支煙,粗糙的用手背抿了把鼻涕「青姐,其實這麼多年我都有遺憾,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逢年過節的時候想去你家給你嗑兩個頭,真的,男兒膝下有黃金在我眼里就是個屁,跪你柳青青不丟人」

柳青青終于動了動脖子,看向窗外,那兩條惡犬都站起來前爪搭在窗台上看里面,黑溜溜的眼楮一眨不眨,柳青青仿佛想到膠合板場成立的那天,自己的賀禮就是兩只小女乃狗,躺在籃子里連叫都叫不上大聲,一轉眼,已經能咬人了。

「青姐,這次事情辦砸,我知道該怎麼做,送行酒喝完了,我只有最後一個請求」

「說」柳青青沒回頭,從進到院子里開始,只說出這一個字。

「臉是誰弄得,告訴我,我整死他之後再死!」

柳青青把頭轉過來,目光看到他臉上,這張臉算不上英俊,也從未產生過任何情愫,只是能從上面看到太過回憶,有自己的、有那個群體的、還有千禧年之前那個時代的。

「走吧,這輩子都別回來」她說完,端起碗,把這半碗茅台一口氣喝掉,酒水沒有半滴灑落的全都進入她嘴里,喝完把碗往桌子上隨意一扔,隨後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目瞪口呆,青姐變了。

柳青青,一個沒有背景、沒有祖輩蒙蔭的女孩,從上中學開始,收到的情書比學校發的課本還多,校外的小混混為了她不知打了多少架,最狠的一次用刀子把腎扎漏,為的就是能少個牲口踫她。

認識蛤蟆,可能是她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一步,都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定有個默默無聞的女人,她恰好就是。

她更知道,如果在幫助那些小弟過後,不冷著一張臉,他們就都會對自己感恩戴德,從而忽略了蛤蟆的重要性,只有自己讓所有人都敬而遠之,那些人才能把對自己的恩情,寄托在身邊的男人身上。

她走出門,背影有幾分蕭索,簡簡單單幾句話交談,就知道青姐並不是一步登天,她流過汗、流過淚、流過血,然而現在,輝煌著。

「嗚嗷…」那兩只她親手選來的惡犬,看到她的背影,發出一聲低沉的哀鳴。

「 」火機發出一聲響,嘴里冒出一陣煙霧。

變了的青姐,不知輝煌能否繼續。

與此同時,市里醫院。

老葛的朋友在這家醫院,所以趕到時已經有醫護人員嚴陣以待,第一時間被推進急救室,劉飛陽的傷並不算很嚴重,按照正常情況來講早就應該醒過來,而他卻遲遲沒醒,醫生根據ct片也沒發現腦部有受到重傷的痕跡,只能先就當下的問題進行處理。

安然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這里的環境要比縣里醫院好得多,至少牆上不再是刷的油漆,而是貼上的白色瓷磚,醫護人員看起來也比縣里的要專業的多,大褂上一塵不染,她沒有像母親搶救時那般急促不安,非常鎮定,安安穩穩的坐著,時不時會轉頭看一眼門口。

吶喊過、瘋狂過,此時她心里就如潮水退後的沙灘,有點水紋卻無傷大雅。

事實上,如果非得給那點波紋掛上名字,應該是柳青青三個字,從上小學開始,她就听到過這個女人,只言片語中能听到在拿兩人作對比。

對比的最多的就是美貌問題,那個年紀孩子還不至于用大喬小喬來形容,用的最多的就是港台明星,有人說她像某之琳、說柳青青像某嘉欣。

當然,韻味、氣質在那個年紀孩子的眼中,還不知為何物,只是做片面的比較。

初中也有人說過,那些個以為柳青青離開,自己能當上校花的姑娘,正當竊喜之時突然發現迎來了安然,個個都鬧到灰頭土臉,這可以說是她們人生中的重大挫折。

然而對比的再多,卻從未出現過在性格上的對比,在外人眼里,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天方夜譚。

時至今日,因為劉飛陽的出現,讓這兩名女孩踫撞到一起。

安然,沒了父母,堅強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笑著面對一切。

柳青青,只身一人,被人們成為青姐,冷眼旁觀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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