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身在江寧,這件事並不是秘密。
只要接觸了本次的事情的,都知道是石磊在負責與蘇無隸的溝通與合作,因此常駐江寧。
薛牧自然也知道,並且他從沒有想過他的那些小動作能瞞過石磊,或者說,根本就沒打算瞞。
從他光明正大拜訪胡非,破綻百出的伎倆帶走何氏姐妹,以及大大咧咧的混入江寧,這些事情定會有人呈到石磊面前。
他就是想讓石磊知道他的存在,並且間接知道何歆穆的存在,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他想把何歆穆獻給石磊,可以他的身份,根本沒這個資格讓石磊能夠正視他,也更不可能正視何歆穆。
所以他必須劍走偏鋒,行非常之道,用另類的方式,把他們推到石磊面前。
這是一場以自己的身家性命為賭注的豪賭。
他的計劃,第一步,正式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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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蒙蒙亮,江寧府的大牢便開了閘。
一些手戴鐐銬,蓬頭垢面的人,被官兵粗魯的推了出來。
其中不乏女人和小孩,他們待遇要好一些,只是衣貌凌亂了一些,並未上拷。
氣氛有些沉重。
躲在暗處的幾雙眼楮,掃過那些衣著狼狽的人。
何淑雲緊咬著嘴唇,在人群里尋找著什麼。
又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被推出來,一個沒站穩,摔倒在了地上。
有官兵朝他踢了兩腳,罵罵咧咧︰「沒吃飯是不是,站起來!」
地上那人悶哼了幾聲,滿是污垢的手托著地,爬了起來。
何淑雲這才看到他的臉,竟然是何秉。
這跟她記憶中的父親不一樣,記憶里的那個人,身影很高大,足以為他們撐起一片天地,而現在她看到的就像一個混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可以被人隨意打罵欺凌。
她一時沒有辦法抑制情緒,騰地就想站起來,卻被薛牧壓住。
「你若出去,就跟他們一樣,不對,你現在可是逃犯,待遇肯定還不如他們。」
何淑雲打了個冷戰,不敢再輕舉妄動。
緊接著又看見被推搡著出來的周氏,周氏頭發蓬亂,失去往日的高高在上,和精心打扮之後,比往常蒼老了二十歲不止,看起來就像個老嫗,比府里做雜活的婆子還不如。
讓何淑雲覺得心酸,狠狠咬著嘴唇,才忍住淚水。再看何歆穆,卻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對父母的遭遇沒有一點的憐惜,這個冷血的家伙,不禁對她生出些怒意。
何歆穆接收到她發怒的信號,先一步捂住她的嘴,食指抵住嘴唇,悄聲說︰「你可千萬別出聲,真想被當成逃犯抓回去?」
掌心的嘴唇顫抖著,許久才平靜下來。
何淑雲賭氣般的扭過頭,不再搭理何歆穆。
何歆穆要顧著觀察那邊的人,也沒空搭理她,可看著看著,就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又不知道這不對勁是從哪里來的。
轉頭再看何淑雲,才發現她臉有些發白,在拼命尋找著什麼人。
何歆穆再往那邊看去,才明白哪里不對勁。
經歷半個月的磋磨,何府眾人氣氛低迷很正常。可是,她沒有找到何之,魏姨娘也不見了。
周氏臉色灰敗,本以為是在牢里沒有了養尊處優的伺候,現下仔細一看,才發現,她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機,何嵐之作為男丁,跟何秉一樣戴著鐐銬,難道何之也跟他一起,這不可能啊,他才幾歲?
何歆穆心里猜測,何之恐怕是出了事,可內心總是期望著一線希望。
然而尋遍眾人,直到官兵點清了人上路,她還是沒有找到何之。
何淑雲比她更焦急,在看到他們要離開,卻還是沒找到她想找到人,才終于忍不住開口︰「魏姨娘,去哪兒了?」
何歆穆沉默,魏姨娘又不是普通的丫鬟婆子,蘇無隸無權發賣她,她不見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死了。
二弟也一樣,恐怕已不在這個世上,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對何淑雲的問題作答,她只好鼓起勇氣對上薛牧︰「你知道麼?」
薛牧只答︰「這不是我的管轄範圍。」明顯的不想搭理這件事情。
何淑雲捂著臉就哭了起來。
何歆穆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親人。
失去骨血親情,就是像她這樣麼?
何歆穆轉向薛牧︰「城門都開得了,查幾個囚犯算什麼難事,是吧薛兄。」
結果還是得拜托薛牧。
盡管這是何歆穆十分不想承認的,她必須,也只能依靠他。
薛牧卻說︰「這還需要我出馬?你也可以做到的,何必讓我動手?」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可不認識這兒的人,也沒有內應幫忙,你是讓我硬闖麼?」
薛牧卻說︰「有何不可。」一副你就是硬闖我也支持你,給你善後的模樣。
何歆穆不明白她的意思,問道︰「我出手,事情鬧大了可不好掩下去了。」
薛牧卻笑眯眯的說︰「你放手去做,不管鬧出什麼事我都能扛下來。」
好像她就是把天捅個窟窿,他也能給補起來。
何歆穆心里冷笑,你既然這麼說,她再客氣她白白再做一回人了!
有機會為難到薛牧,何歆穆才不想放過。
讓她鬧,她就鬧出個天翻地覆,最好把蘇無隸也鬧出來,看他薛牧到時候怎麼收場。
可腳剛踏出去兩步,又轉身返了回來。
薛牧什麼時候對她這麼放心了,敢這麼做一定是別有目的。
她還是沒有習慣,什麼事情都隨著自己的性子走,這可不行。
遲早得被薛牧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何歆穆冷笑道︰「你動動手指頭就能解決的事情,憑什麼讓我去賣力氣,況且我小胳膊小腿不經打,只怕去了就出不來了,我不去。」
薛牧對她突然的轉變沒太意外,微微笑了笑,指使身邊跟著的男子︰「你去打听打听,這些天江陰知府何秉的親眷可是出了什麼事。」
男子應了聲「是」從幾人身邊隱去了。
何淑雲看薛牧願意幫忙了,抹了淚,焦急的等著結果,指使對于何歆穆,她仍然不願意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