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她吧。」
這是何歆穆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何淑雲有些失望,卻還是點頭,心里卻在想待會兒一定要拉著姨娘一起求得三妹同意。
被何歆穆扶著從窗戶爬出來,推搡了三妹去她屋里收拾東西。
何歆穆嘴角抽了抽,還是依從了她。
又翻進自己屋里,把她的首飾匣子一股腦倒出來,暗嘆何歆穆的東西真是少的可憐,撿了幾個能看過眼的塞進袖子里,出去跟何淑雲匯合。
何淑雲看著她還是兩手空空,正欲再問,就見她拍了拍鼓囊的袖子,這才算滿意。
何歆穆向來是從牆頭進出,現在有個弱女子跟著,想到上次爬牆時的境況,她決定不再強求何淑雲。
好在薛牧的短劍十分鋒利,吹毛斷發,削鐵如泥,弄爛個把鎖頭不是難事。
反正第二天還是會發現她們兩人不見了。
留下什麼痕跡都不重要了。
何淑雲戰戰兢兢,害怕有人發現她們,一路上東張西望,很快到了眾姨娘的院子。
何歆穆先翻進去弄壞了鎖,才放何淑雲進來。
緊接著,何淑雲就知道了三妹是怎麼進了自己屋子的。
她看到何歆穆把短劍插進窗戶縫,竟生生的撬開了,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讓何淑雲很是驚奇,內心的疑惑再次躁動起來,可是現在並不是該提出這個的時候,便強行壓了下去,留待以後再問吧。
何歆穆一踏進屋里,卻听到了魏姨娘出聲︰「是大小姐麼?」
吵醒她了麼。
何歆穆示意她小聲些,才想起她看不到,就說︰「是我,大姐在外面,小聲點別讓人听到了。」
魏姨娘聞言捂住嘴巴,不敢開口。
何歆穆又拉著何淑雲爬了進來,母女倆人一見面,何淑雲瞬間眼淚汪汪。
魏姨娘不知所以,卻也跟著女兒哭了起來。
「都消停點,天亮了可就不好走了。」何歆穆催促,示意何淑雲速戰速決。
「走?您要去哪兒?」魏姨娘听她們的意思,連忙擦了眼淚,著急起來。
何淑雲安撫她︰「娘,你听我說,何府現在大難臨頭,恐怕過幾日就會有官兵來帶我們走,你現在得跟我們離開這里。」
魏姨娘大吃一驚,都忘了糾正她的稱呼,「怎麼會!老爺犯的事很嚴重,不是說是冤枉的麼?」
「這個我不能說,您快收拾東西。」何淑雲拉著她就去收拾行囊。
何歆穆在一邊皺眉,怎麼又說到這個,她是該阻止……還是放任?
魏姨娘卻躊躇了起來,「夫人那里……」
「娘,都什麼時候了,你伺候了夫人這麼多年,沒虧欠她什麼,夫人若知道了,肯定要扣下我們,你想看著我進大牢麼!」
魏姨娘聞言卻不再掙扎,抓住女兒的手,說︰「姨娘一把年紀了,本就沒多少日子好活,我跟著夫人嫁到何家,便生是何家人,死是何家鬼。你以後還有大好的時光,不能耽擱在這兒,你快跟三小姐走吧,別管我了。」
何淑雲瞪大雙眼,「不行!」
「小聲點!」何歆穆提醒道。
何淑雲撲到魏姨娘懷里,嚶嚶的哭了起來。
魏姨娘輕柔的撫著她的背,細聲細語的哄著,勸說著。
何歆穆只覺得心好像裂開了一條縫,有什麼東西從里面滋生了出來,讓她癢癢的,卻又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種感覺,她不知道其實叫嫉妒,她只知道那讓她十分想打斷她們。
可最終只是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們。
時間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
該告別的,總是得告別。
魏姨娘不管何淑雲怎麼說,咬定了不肯走,含淚笑著送走了兩人。
倒是讓何歆穆舒了口氣,又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跟她保證以後會照顧好何淑雲,才離開。
何淑雲一直抹淚,不管何歆穆對她是怒目、冷眼還是訓斥,就是停不下來。
讓何歆穆不知道是不是該後悔帶上她。
好不容易拉扯著她去了院牆邊上,爬上去一探,何歆穆才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何府再一次被圍住了。
何歆穆拉著何淑雲去了另一邊的牆,一樣的,逃不掉了。
這跟薛牧之前說的不一樣。
果然因何之的出逃,讓他們提前動手了麼。
何淑雲不明所以,「怎麼了。」
「晚了。」何歆穆冷聲冷語。
「什麼晚了?」何淑雲還在哽咽,不明白她的意思。
「走不了了。」
「這是什麼意思。」
「二弟出逃被發現了,所以為了以防再有人逃走,他們要圍困住我們,誰都不能進出。」可是也太快了吧,她以為至少天亮才會有動作。
何淑雲也意識到是她耽擱了時間,才造成這種後果,拉著何歆穆的袖子,低聲說︰「對不起。」
「說這又沒用,回去吧,反正天沒亮,還可以好好睡一覺,醒來再看有沒有別的法子。」
何歆穆內心卻在想,事發突然,薛牧現在不一定知道,等他接到消息一定會趕過來幫她處理的。
薛牧的態度,給了她這樣的自信。
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薛牧就隱約表達出這樣的信號,一直試探,試探,再試探。
直到現在,她以何淑雲作為她的軟肋,與他正式交換承諾,甚至換取薄弱的信任。
她雖是真心想救何淑雲出去,可是,心里並不是沒有些別的小心思。
她即使答應薛牧幫他做事情,他可不見得會相信她,但他有了何淑雲在手里卻不同了,他有了可以拿住她的籌碼,對她會更放心。而她也不用再擔心,薛牧會用別的手段迫使她屈服。
她是不是很卑劣?
何歆穆問自己。
不,這一切很公平。
天底下沒有無償的事情,至少……何淑雲在任婆那里,能夠得到妥善的安置,還能從何府這攤爛泥里爬出來,得到新生。
而她答應了薛牧的事情,就會盡力去做,並不會棄何淑雲于虎口狼窩。
她這麼告訴自己。
這世上的事情,公平與否,值得與否,她何歆穆不管別人怎麼判定,她只求問心無愧,便足矣。
有牽掛的地方,應是心之所在,她從不相信她會有那種東西,況且那對她來說,只會是累贅。
她何歆穆,不需要任何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