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郊外的鋼鐵廠，家屬樓不遠，一位身材高大，年過半百的男人背著手，笑眯眯地看著路口。
路過的同事調侃道︰「老龔，等媳婦呢？」
「去去去，你才等你家媳婦。」龔春生知道老同事是南方人，他家管兒媳婦也喊媳婦，這個老不正經的。
「哈哈……惱羞成怒啦？」
路過的人听到都笑了笑，各自打了聲招呼往家走。瞧這老龔嘴都合不攏，不是等他那個小閨女還能等誰？
「要說這老龔還真好命。」
「人口少唄，多了跟咱們一樣，也養不活，更別說兩個孩子上大學。」
「好了，都少說幾句。」一位中年婦女見到前面老龔那位斯斯文文的婆娘出來，連忙揮手打招呼。
劉淑華上前幾步，朝她們寒暄幾句，快步來到丈夫身邊，「在家等不一樣？」
「你怎麼也下樓了？」
「我看你半天沒上來。」劉淑華比丈夫少了八歲顯得年輕很多，當然眼神更好，「來了。」
「明遠和咱們家小雅？」
劉淑華輕輕點了點頭，「記得我的話，一定不要在明遠前面提聘禮。」
「我一個好好的閨女白送他？」
「你這狗脾氣！難不成你還想賺彩禮錢？反正有多少都給她帶回夫家，何必跟親家鬧不愉快。」
老龔見到前面走來的未來女婿，小聲嘀咕︰「我這不是擔心他家兄弟多嘛。」
劉淑華扭頭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見他閉口，滿意地扯著他往前迎接，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明遠啊，怎麼不坐車？累壞了吧。」
「媽，你就沒看到我？」
「我就知道明遠騎著車子還馱著你，受罪。」
喜子見對象跟她娘撒嬌，好笑地扭頭與老龔打招呼︰「伯父，下班了？」
「嗯嗯，快回家，小雅她娘早就燒好晚飯，餓壞了吧？」
「那我有口福了，謝謝伯母。」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劉淑華拉過女兒，「你的車子放單位了？」
龔小雅點點頭，「明遠說太遠，讓我坐他後面。」
劉淑華看向女婿的背影更是滿意，是個知道心疼人的。家世好，長得好，長輩又好相處，沒什麼可挑剔了。
「媽，明天周末，我想跟明遠一起回去。」
劉淑華心塞地白了女兒一眼。這還沒嫁人呢就跟著對象常常跑到夫家，她怎麼就不懂女孩子要矜持。
「嘿嘿……」龔小雅臉紅地低下頭。
見到女兒如此，劉淑華也不好多說，外面人來人往更不是說話地方。當然她更不知道還沒訂婚，她家小閨女就跑了好幾趟縣城。
「過去多陪陪明遠他爺女乃，在他父母跟前勤快點。對了，前幾天我去你二舅娘那，她給了我一條紗巾，你帶過去給明遠他妹妹。」
「謝謝媽。」
劉淑華看著女兒眉開眼笑，更是心塞。
這幸好張家人不難打交道，親家母也是個軟性子，要不然她還真不放心將這沒心沒肺的傻閨女嫁出門。
龔家因為龔春生是最早的一批職工，又是八級技工，在第一棟家屬樓好運地分到三個房間的大居室，加上龔曉雅她唯一的大哥在城里上班早就買房娶妻生子，如此一來，龔家住的也很寬松。
龔曉雅一見她爸拉著喜子入座，自己正要坐到飯桌前，被劉淑華先一步拽住，驚訝地看著她媽。
「先跟我回房拿紗巾。」
龔曉雅聞言嘴一咧，「明遠，你陪我爸先喝一杯，我陪我媽辦點事。」
正與未來老丈人交談的喜子笑著點點頭，繼續與替他倒酒。
臥室內劉淑華從櫃子里拿出一條紅紗巾，想想又拉開櫃門拿出兩罐水果罐頭，「這個帶給明遠他爺女乃。」
龔曉雅見她媽有些不舍，搖了搖手，「不用了，留著你跟爸自己吃。明遠他爺女乃不缺這些東西，他幾個叔叔姑姑很孝順。」
「你懂什麼，上門哪有空手去的道理。明遠跟你說了以後你們成親住哪，在哪辦酒席嗎？」
龔曉雅心虛地瞥了眼她，「媽，我想讓他申請住房，我單位里現在還有一大堆人等著分配宿舍。」
劉淑華沉吟片刻，「那也行。最多以後我給你們湊點錢跟你哥一樣在城里買個院子。單位分的宿舍太小，將來有孩子住不開，來個親戚都沒地方住。」
「媽，不用了，我這幾年手上攢了不少錢。過幾年等明遠他兩個弟弟成家了，他也不用養家，到時候什麼房子買不起。」
「你啊……」劉淑華搖頭苦笑，「明遠跟你說他要養家？」
「沒，事情不是明擺著嘛。他是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妹，就靠他爸一個人工資怎麼行。媽，還有一件事。」
劉淑華看了她一眼。
「明遠說他表弟正月結婚不打算大辦酒席。我想我也簡單點，他是長子，現在我們搞得太隆重，下面兩個弟弟將來怎麼辦？」
劉淑華現在是一眼也不想看到女兒。
她還以為上了大學該長點心，結果好了，更蠢了。張明元兩個弟弟現在一個在革委會，一個當兵，前途一片光明，還用得了你擔心？還有那個小姑娘長得又好，有那麼一個有本事的小叔，她還用得你操心？
什麼叫不大辦酒席？簡單幾桌也是酒席，流水席也是酒席。瞧著傻樣，一定沒問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媽，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劉淑華白了她一眼，想了想最近打听到的老張家一些事情，終究還是咬了咬牙吐出幾個字，「你將來不後悔就行。」
「我就知道我媽最明理。」
「少拍馬屁！既然你什麼都依著明遠，那你過去就什麼也別說，他們家里人要是問你意見，你就說長輩做主就好。」
「媽，嘿嘿，我爸會不會生氣呀？」
「你還知道這點？算了，你爸那交給我。听說老張家出了名的厚道，應該不會讓咱們家丟臉，回頭我勸勸你爸。」
龔曉雅蹭到她身邊，挽著她的胳膊甩呀甩，「媽，你最好了，難怪我嫂子這麼喜歡你。這天下再也沒有你這麼好的母親了。」
「行了，行了，早點吃了早點過去。你啊……」劉淑華還能說什麼？但願親家看在自家好說話份上，將來不會委屈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