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溝箭雨紛飛,桑澤邊境兵營內其樂融融。
顧炯新離開山莊親人四個月,到桑澤邊境的第二天就投入搶救傷員的隊伍之中,每天見多了傷殘的士兵和搶救無效的尸體,疲憊的身體加上無能為力的傷感,讓他再見到顧春衣時高興一改過去的沉悶,興奮得差差點蹦跳起來,話嘮一樣說個不停。
「你吃下這糕點,是桑澤邊境特有的小吃。」顧春衣第一次享受哥哥殷勤的侍候,有點感動,用手捏起一塊,看了一下說︰「這點心真是特別,外面是透明的,里面很象一朵紅花。」
「這就是一朵紅花,是邊境的山丘上一種荊棘上開的花,每年七八月份,這種荊棘的花漫天遍野都是,農民們把這種朵摘下曬干,要吃的時候再浸水就會和剛摘的一樣,至于這面團能透明,就是把面粉加水揉成團,再洗水,把那塊粘乎的面筋去掉,面粉的水曬干,加點糖,放入里面蒸了,就是這樣一朵透明的花形狀。」
兩兄妹正絮絮叨叨離別後的各自遇到的事,顧炯新來到這里後連城里也沒去過,也就是不斷地救助傷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不過他怕顧春衣一直惦記著宋錦瑜,也就絞緊腦汁說傷員的一些趣事,比如有一次五大三粗的士兵每每見到血就暈了,每次給他包扎傷口,就得有一個士兵抱緊他,還有一個士兵很會吃,一餐能吃二十個饅頭,但他的定額一餐也就是十個饅頭,所以每次給他換藥時都要給他饅頭吃才肯讓人換藥。
顧春衣明白顧炯新的心情,也不說破,撿一些重要的事告訴他,比如去崆峒書院參加書畫比賽的事,和方若望打賭的事,顧炯新早就知道顧春衣贏了賭債捐獻出來,才有李修謹去押運十萬擔糧食的事,現在听顧春衣一說,忍不住埋怨她,「你和那人計氣什麼,明知道他和瘋子沒區別。」
顧春衣知道顧炯新是擔心自己,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起絕壁彩畫的事,「我們從崆峒島出來後,臨摹的絕壁彩畫又變成了白紙,我回來後想憑記憶重新臨摹,卻發現記憶里那些畫已經模糊不清。」
「竟有這事?」顧炯新也是第一次听說崆峒島上絕壁彩畫的事,很是驚訝。
顧春衣重重點頭,「我還以為是不是我記憶混亂,問了他們,結果都一樣,後來我們問了跟隨我們回來的仇夫子,仇夫子說和傳說中一個詛咒有關。」
據說很多年前,到絕壁彩畫臨摹畫的有一對男女,男的叫季凌,女的叫瓔珞,他們兩個在臨摹彩畫時經常探討畫畫技法,互相欣賞對方的畫畫,慢慢有了情愫,發誓永不背叛對方,相處時互相發誓,永不背叛對方,否則死後靈魂不能入輪回。
兩人相愛後在島上成親,一起生活了五年,非常恩愛,只是有一天,那男的覺得無聊,決定離開崆峒島去外面游玩一番,承諾半年後回來,結果那女的等了五年,才看到那男的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女人,叫桑娘,只是一個平凡的農家婦女,是他在外面娶的妻子。
那女心痛萬分,情急之下吐血了,她質問那男的,為什麼背叛她,那男的說他出島後沒多久,一次路途中被人搶劫,腦袋被砸,差點沒命,被現在的妻子救起,並找了大夫醫治他,他那時什麼都記不得了,不知道自己是誰,哪里人,家中是否有妻兒老小,口袋里也沒有半個鋼板,幸虧現在的妻子善良,日夜無休地照顧他。
在相處中為了不讓桑娘名譽受損,季凌就娶了她,還生了一個兒子。盡管記不起島上原來的妻子,但他總感覺自己好象失落了什麼,決定四處走訪,尋回自己的記憶,桑娘不放心他一個人走,就跟著他到處漂泊,兩個人走了半年也沒有收獲,直到來到這個島上才全部記起。
「然後呢?」顧炯新听得津津有味,見顧春衣停下急忙催促。
「哥,如果你是那男的會怎麼辦?」顧春衣不繼續說,反而調皮地問。
顧炯新對男女關系這方面比較遲鈍,但並非一竅不通,只是這個故事是誰都不好選擇,一個是發誓且真愛的人,一個是救了他又給他生孩子的女人,不管選擇哪一個,都是負了另一個。
顧炯新思考了許久,才為難地問顧春衣,「就不能兩全其美嗎?」顧炯新吶吶地說,選擇哪一個都會傷了另一個,還會惦念另一個,為什麼就不能兩全其美呢。
「不可能的,若換成你是這兩個女子中的一個人,你願意嗎?」顧春衣反問。
「為什麼不願意,既然都那麼愛他,明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怎麼會為難他呢。」顧炯新不加思索地說。
盡管是自己的哥哥,但顧春衣還是有點不高興,雖然她知道以他的思想在這個時空已是難得,「如果你是季凌的,你的妻子失憶後再嫁給一個男人,回想起來後來找你,要你和那男的和平相處,你會怎麼做?」
「你怎麼想這亂七八糟的事呢,好女不侍二夫,她還敢回來,倒不如自殺謝罪,免得浸豬籠的。」顧炯新拍案而起。
「你看,已所不欲,勿施予人,換個立場,你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樣了。」顧春衣溫聲地說。
顧炯新翕翕嘴,想說什麼沒說出來。
畢竟只是一個傳說,顧春衣也不為難他,繼續說完這個故事,季凌無法舍下哪一個女的,考慮了許久也不給答案,而且他還和桑娘住在一起,瓔珞的萬念俱灰,撞死在絕壁上,季凌畢竟真愛著瓔珞,見狀後悔莫及,也殉情在絕壁上。
傳說他們兩個的靈魂一直附在彩畫,不能離島,而且從那以後,瓔珞害怕季凌附在臨摹的畫上離開她去找桑娘,所以不管是誰,臨摹了那些彩畫都帶不出去,最後變成一張白紙。
「那這到底是算悲劇還是喜劇?」顧炯新啼笑皆非,算不算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另類版?
顧春衣也不知道,但那些彩畫的確邪門,她總覺得那些臨摹畫上的色彩是不是回到絕壁彩畫上,所以那些彩畫色彩經歷幾百上千年非但不會黯淡,反而越來越鮮艷。
不過這想法太驚駭世俗,她也不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