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黃家村和山莊有些老人很是感慨,原來這些稻草過冬時編制成床墊的形狀,墊在草席上,睡的時候雖然不是很暖和,且稍微動一下就悉悉唰唰的,但對村里人家來說卻是過冬的好伴侶。
但現在根本不需要了,原本這里處于南北交界,除了有錢人家,一般人家都舍不得盤炕,現在好了,山莊里面都是都建新建的房屋,反正房屋多,一家都有盤兩間炕的,不止冬天冷不著,對老寒腿更是一種福音,不要說年紀大的老阿婆,就是壯中年老男人,也大多有風濕毛病,只不過相對婆娘來說他們會忍,較少喊叫。
現在不止山莊,就是新建的黃家村也是有樣學樣,家家戶戶都盤炕,即使是今年春冬不冷,但大伙也實實在在覺得好,反正生活水平提高了,也不差這點柴火錢,有了這炕,白天在家里做事也舒服,大人小孩子都不會凍手凍腳的。
這炕還好一個好處,這里雨水多,風大,下雨時衣服或者是麥子水稻等沒地方曬的,直接在炕上烘干,有些人做地瓜粉,都舍不得在外面曬,怕灑上灰塵,直接在炕上烘,干淨衛生便利。
田埂上來來往往挑谷子去曬的人開始多了起來,街道中間的青石道,兩邊昨天就洗了一遍,干淨得很,正適合曬稻谷。
濕的稻谷曬完到月兌殼成米,大約只能出六到七成,八千畝平均畝產有五點五石,乘以六成五的成米率,也就是參佰參拾萬斤左右,秋季的產量更少,兩季加起來大約六百萬斤左右,听起來數字是很驚人,可是山莊現在近五千人,一人一個月三十斤米來說,一年就得三百六十斤,也就是山莊一年就得消耗掉二百萬斤左右,再扣掉生畜等糧食,還有市集上的點心供應,這些都折算在冬小麥里,這樣算起來,扣掉稅賦四成,剩下的也只夠養活五千左右的士兵。好在軍晌的大頭還是朝庭出的,山莊只是起到一個補充作用。
這還是豐年的時候,如果再加上對災年的儲備,這根本不夠,難道還要繼續再買田地嗎?顧春衣實在不願意,而且也沒多余的勞動力了。
真的是︰春種一粒粟,秋成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師父不用擔心,從今年開始,山莊的賦稅都不用交的,你現在縣主了,這些算是我父皇給你的封地。」楚葵听到顧春衣嘮叨,禁不住接話,他剛才听師父嘮嘮叨叨很是佩服,這一筆賬數目這麼大,師父不用算盤就算得清清楚楚了。而且師父說的那種詩真是形象。他已往在皇宮時只會對自己受到不公平的遭遇不平,可是來這山莊半年多,看到的听到的,他才知道比起這些農夫,他已經生活在天堂。
「你是說真的?」顧春衣很高興,她原來以為憑宋錦瑜和顧炯新,自己買多少畝地都不用納稅,沒想到雖然秀才開始就有不用納稅的規定,但都有限制,比如秀才的免稅面積是五十畝,舉人為二百畝,進士以上的皆為五百畝而已,而宋錦瑜這種在外帶兵打戰的將軍,有一千畝。
看到楚葵點點頭,顧春衣很是高興,看來這個縣主也不是一無是處呀,「劉叔,你讓陶大有去把山莊的所有田地換成我的名字。再按我哥的土地面積另外購買一個莊子給我哥。」
這山莊除了唐博遠送的二千畝,其他二千畝原來買地都是他們三人各佔三份,顧炯新的份額是肯定不能佔他的,至于宋錦瑜的份額,顧春衣就把這茬丟在腦後了。
算到這里,顧春衣突然覺得皇上也不容易了,現在還是農耕時代,糧賦佔國庫的半壁江山,慕容軒除了要應付平常的開支,還得支付龐大的戰爭消耗,可惜這戰爭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等到打仗結束後這天下不知道是怎麼樣的荒涼。
「你看師父只是管理一個山莊就這麼辛苦,你爹要管理一個天下更不容易了,你得好好學學,不止學畫畫學陶藝,以後才能幫他。」
說到這個爹,楚葵的心里很復雜,來到這里不到一年時間,可他早已把這里當家了,若不是母妃還在皇宮里,他連想都不願意想到那個地方,有時候他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那冰冷的地方一呆就是十年的。
「我那個爹要是知道我想幫他不會感動的,他會殺了我。」楚葵發現他現在已經記不清那個爹的臉了,從記事起,他只有在年節的時候上前磕頭才見到他,而磕頭的時候那個爹的眼神從來不在他臉上,其他時間都離得遠遠的。
「別胡說,一個好漢三個幫,你看這山莊,要不是我劉叔、陶大有、周師傅,山莊所有的人,還是包神醫和包國師,你說單靠我們三個忙得過來嗎?」
顧春衣發現這孩子來山莊後,被她荼毒得有點黑化了,這放在前世沒關系呀,我不繼承你家產大不了登報月兌離關系呀,或者干脆老死不相往來呀,家庭倫理劇只要不上升到刑事層面沒事,大家只管自己屋漏補瓦,哪管人家家里雞飛狗跳呢,何況那老頭偏心到沒邊呀。
可這里不一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可是……」楚葵還想辯解,卻被顧春衣截住話頭,「你看這里的農民,從春天到秋天,從一粒種子種到一穗稻子,得先整理田地,播種,施肥,撥草,晴天怕曬枯了得灌溉,雨天怕澇了得排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辛苦,還得看老天賞不賞飯吃,可你們看他們抱怨過嗎?」
「欲帶王冠,先承其重,你爹一個人在那個位置不容易,做兒子的當為其分憂,我們不添亂,能幫忙做點事,一切以民為重,但求無愧于心,為天下老百姓干點實事,而不是營營汲汲權勢。做人得做對別人有用的人,而不是吃喝別人血肉的人自己開心,別人也高興。」
楚葵第一次听到這樣的論調,是要他去做,而不是他去謀,去取,一時呆住了,腦袋轉不過來,但他知道,師父的話肯定是對的,想不通的話他慢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