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瑜心里默默地加了句,阿衣,我知道我自私,讓你此生陪我顛沛流離,但再怎麼樣,我也無法讓你離開我,去過安穩的生活。想到這,他另一手不由用力地摟住顧春衣的腰,勒得她有點生疼。
從側面看她,穿著淡菊色對襟襦裙,烏漆漆的頭發松松地用根簪子綰起來,這根簪子還是他在邊境時親手雕的,據冬梅說,她很喜歡它,他不地山莊的時候,她經常拿在手上撫模,此刻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耳邊垂落著幾縷青絲,沿著姣好的側顏飄拂在他的手臂上,耳上戴著珍珠耳環,更襯得那膚色如珠如玉般瑩潤。
過年後她好象抽條了點,看起來靜美而閑適,縴弱如柳的身姿又憑添幾分惹人憐愛的氣息,莫說男人,即便是女人看了也要憐上幾分。
偏偏得不到他父母的喜歡。
顧春衣知道此時他的情緒不穩,也不計較,只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他才反應過來,稍微松下,「阿瑜此話有理,若貪生怕死,何必上戰場,可即使是上了戰場,也想付出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阿瑜說是不是?」
「阿瑜阿衣阿衣阿瑜」宋錦瑜重復念了兩次,又一聲聲地叫著「阿衣」顧春衣雖然只有一聲聲「嗯。」「阿衣,此刻我的心極其歡喜,歡喜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且容我放馬奔跑一會兒。」說完宋錦瑜鞭子一甩,韁繩一放,跑了一刻鐘左右才慢慢停了下來。
自古情人智商恩,情話最無聊,可世上最動听的情話,也許不是「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而是我叫你的時候,你都應了,沒有在看手機或者玩游戲。
「阿衣你繼續說。」宋錦瑜知道剛才顧春衣的話沒有說完,可他剛才第一次听到顧春衣叫他呢稱,兩個人的名字這樣的叫法極其相似,忍不住高興起來,直到現在心境平和點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剛才阿瑜說帶兵當以猛,我卻認為這只是猛將之才,猛將,當勇,當猛,當沖鋒,這只是先鋒官該干的活,非統帥之能,阿瑜你說對不對?」
「那統帥之能當如何?」宋錦瑜勒住韁繩,讓馬停下,他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常有驚人之語,每次他以為就是如此,沒想到她總會再說出新的看法,顛覆他的認知,就象一座寶藏,以為挖完了,卻發現下一層更多,成色更好。
看到宋錦瑜終于正色自己的目光,顧春衣更嚴肅了︰「統帥之才,除了當勇,更需當智,當明大勢,掌兵法、學戰陣、曉軍紀、通天文、識地理、察人心等等,這些都是一個合格的將領必須的知識,不可或缺。統籌安排,方可為統帥。」
宋錦瑜兩眼發光,「如果阿衣為統帥會如何?」
「勝不驕敗不餒,不逞匹夫之勇。」顧春衣不假思索,張嘴就答。這些話在她已經思慮許久,終于在這里一暢所言,她相信臨別時的話經過宋錦瑜路上的思考,會改變他的帶兵觀念。
「不身先士卒何以服眾,何以帶兵?」宋錦瑜失笑,他知道顧春衣是擔心他,但他還想知道她還會說出什麼讓他驚喜的話。
「練兵,用兵之道,首在練兵,」顧春衣先停頓一下,似乎沒有完全整理好思路,不過僅僅一頓,就接著說︰「用兵之道,首在練兵。一支精銳之師,虎狼之騎,才是勝利的基礎。狼群和孤虎的戰斗力差別,不用說你也想像得到。」
顧春衣沒辦法指歷史上有名的例子,這里歷史根本不一樣,而且多說多錯,只能說自然規律,「宋將軍熟讀兵史,兩軍交戰有靠個人之智扭轉乾坤,何嘗只靠個人之力掌握戰局?就是魏國公府,雖說一門忠烈,但也是靠魏家軍揚威。」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是傳說。以少勝多依靠的絕不僅僅只是個人力量的懸殊。
一听顧春衣叫他宋將軍,宋錦瑜知道她的鄭重,他思考後覺得顧春衣的話沒錯,只是目前時間緊迫,時不與待呀,「要練一只不敗之師的軍隊,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呀,不過你放心,你說的我定會放在心上,盡力去做。」宋錦瑜不想讓顧春衣擔心,急忙表態。
「你就不用瞞我了,只怕你這一去,又是一場大的戰役,而且還是只準輸不準贏的戰役。」到了要出清江縣邊界的亭子,宋錦瑜把顧春衣抱下馬,兩個人就要在此分別,顧春衣終于忍不住掉淚。
宋錦瑜顧不上拿帕子,直接用手去擦拭眼楮,粗礫的手指滑過,象磨砂石滾過,顧春衣的臉頰立刻紅起來。宋錦瑜有點不知所措,「別哭了,誰說一去就要打仗了,真的不騙你,我不打仗。」口氣就象哄孩子一樣。
他心里很是震驚顧春衣敏銳的感覺,但又不知道她從哪里看出來,他在她面前從來沒有處理過兵營的事務,完全是一副探親渡假的狀態。
「還用誰說呀,七皇子在那一呆就是幾個月,真的是為金礦去的嗎?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去撈戰功的,沒有戰功他是不可能回京的,而皇上是不會讓他呆太久的。」顧春衣憂心忡忡,望著路邊的一片遼闊田野,微風帶著泥土散發出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新長出來的麥子吹得蕩漾,整齊分成一小塊一小塊,農夫點點布滿其中,勤懇的勞作著。有了金礦,麥子收獲後又有了糧食,皇上不會拖太久的。
「你一定要活著,就算受傷殘疾也沒關系,可一定要活著,人死百了,只有活著才有無限的可能。」顧春衣的眼楮濕漉漉的,可她強忍著,不想讓他面前再掉下淚。」我會小心的,一定會好好安全地回來。」宋錦瑜看了看送行的人,沉聲吩咐︰「照顧好你們小姐。」說完翻身上馬,他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