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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休書

穆滄平笑笑,顯是不以為然的,說道︰「事已明了,天也不早了,我讓小四兒送送常公子?」

「好。」常千佛滿口應下,「看到只是誤會一場,我也放心了。」

常家堡中人素來行事低調,于江湖上名聲不顯。

大多數人除了知道常千佛輕功好以外,便只听說這位常家堡的公子爺心地仁慈,是個難得的厚道人。

天大的誤會!

常千佛若不是個色迷心竅的糊涂蛋,定是個奸詐到骨子里的黑心之徒。

瞧他和穆滄平這兩人一唱一和,唱的這出好戲。

這也叫厚道人?

常千佛走時沒忘了叫上穆子焱,「剛從新宅過來,三夫人托我催促三公子一聲,飯菜怕要涼了,若無要緊事,還是早些回去。」

穆子焱提刀站起來,在青山一眾族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里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出院門冷哼了一聲,「你倒把未來老丈人的心思模得挺準啊。知道他迫不及待想趕我出來。」

常千佛笑了笑。

穆滄平要他帶了穆典可出來,自是拿定主意,且自信控得住局面。穆子焱不必非留下。打起來反而不好收場。

「三公子怎麼知道青山會在今日發難?」他岔開話題。

「這你不用管。」穆子焱說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側行一步,從懷里掏了兩個鐵珠塞到穆典可手里,「收好了,下回遇到這種事,把珠子捻線拔了扔到空中,別自己扛。」

哪還有下回?她馬上就要上山了。

穆典可看得明白,穆滄平並不是壓不住穆礪勤這些人,根本就是存心拖延,好叫常千佛出面維護,以顯出他的為難來。

如此穆門中人方不至于怨氣太重;同時也叫她親眼看一看,好認清自己的處境,日後乖覺一些。

這種手段用一次足矣,無需再二再三。

珠子雖然用不上,但她心里是高興的。

「有哥哥就是好,」她笑嘻嘻說,「誰都別想欺負我。」

「少拍馬屁!」穆子焱一臉嫌棄,笑。

又走一程,穆子焱放慢腳步,往常千佛身邊挨了挨︰「明日有空嗎?來家里吃頓便飯。」

兩眼望天,話說得別別扭扭的,「當是提前給你餞行了。」

自從听穆典可說了常千佛要去滇南,他再看常千佛,竟奇異地比從前順眼了許多。

——油滑是油滑了點,也算有度,對穆典可也專情。

仔細想想,確是他苛刻了。

常千佛受寵若驚。

穆子焱好不容易示好一次,他敢說自己沒空?就是再忙也得抽出空來,連聲道:「有空,有空!」

就听穆子焱又道︰「你就別去了。」

顯然是對穆典可說。

「為什麼呀?」穆典可不樂意了,馬上警惕起來︰「你不會擺的鴻門宴吧?」

「德行!」穆子焱看不得她這副外向的樣子,不耐煩道︰「男人們喝酒,女人家瞎摻和什麼?」

喝酒啊……穆典可若有所思,驀地想起那回在味藏酒莊里,常奇嘮嘮叨叨說的些話,「……千佛那個大酒缸……」

她乜眼看常千佛,果見他一臉氣定神閑模樣,絲毫不以為擔憂。

看來穆子焱這頓酒是要白請了。

***

才去新宅坐了不久,穆岡便過來請了,說滄瀾院的人都散了,穆典可可以回去安歇了。

穆子焱又把穆典可送回去。

當然,只送到滄瀾院門口。

若不是今日,青山和穆門聯起手來要置穆典可于死地,他也不會進這個院子。

「給你的東西收好了,千萬別弄丟了。」穆子焱囑咐道。

「知道啦。」穆典可乖巧點頭,「你快回去吧,堯真還等著你講故事呢。」

穆子焱這才走了。

橫豎睡不著,穆典可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坐在廊下美人靠上看天。

入冬了,月淡雲微,參宿星懸于西天,格外明亮。

她倚欄想著心事。

玉兒是石女……一整天了,她仍腦中震蕩,不大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玉兒是那樣善良包容的一個女子,應得老天善待,竟是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默默承受這樣的苦楚。

她的眼楮也瞎了!

想到這一點,穆典可的心就冷,就硬,喉頭哽阻,像吞了一塊硬邦邦的石頭,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她直想掉頭沖進穆滄平房里,奪了他的劍,將他的肚腸剖開,挖出那顆心來看看。

可是做不到。

像從前的很多年很多天,沒有能力做更多事的時候,就認真做好一件事——活下去!

許是這個念頭的驅使,她漸漸有了困意,竟在後半夜到來之前睡著了。

第二日便起得早。

去松華院一路听見不少人竊竊議論——歆白歌昨日去松華院接走穆嵐未果,直接回翠篁院讓穆子建寫了份休書送去。

「這是跟上家還沒散,就找好下家接手了麼?還是親兄弟。」有好事的婦人說道,「真是有手段啊。」

穆典可的心沉了下去。

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穆嵐不止是賴上了穆子衿,更重要的是,她是如何做到讓一貫守規矩人倫的穆子衿為了她強出頭,拒絕了歆白歌把人接回翠篁院的正當要求?

「原因暫時不能告訴你。」穆子衿把煮好的面放在穆典可面前,又擺上筷子,「趁熱吃。」

穆典可不動筷,只看著他。

「我不會留她多久,等她傷好,就讓她走。」穆子衿說道。

「所以你是想保她的命?」

「是。」

「那你為什麼覺得,穆子建就保不住她?」

穆子衿沉默。

穆典可想她猜到了原因——穆嵐不能回翠篁院的原因,還有穆子衿被叮囑不能告訴她的原因。

「我想見見穆嵐。」她說道,「一些事情,要當面問她。」

穆子衿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且穆典可說這話的語氣,也根本不是同他商量。

她沒有心情吃面,推碗站了起來。

穆嵐穿一身荼白中衣,披散著鴉瀑青絲,倚坐床頭。

美人畢竟是美人,臉上落了疤,病容憔悴,也還是美的。

從前,她就是靠著這副未語先顰,楚楚可憐的風姿讓多少人為她痴迷癲狂,讓穆子衿對她愛得刻骨。

一個女人,可憐到同為女人的大多數人都難抑憐惜之情,更遑說男人了。何況這個女人還生得美麗。

「跟我就不要裝這副樣子了。」

估模著接下來的對話還長,穆典可進屋先找了把椅子坐下了,眼中難掩嫌惡色,開門見山道︰「你跟我二哥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穆嵐眉宇輕愁散了些,還是柔弱,全無當初刺殺穆典可時的囂張和凌厲,「有人要殺我,我害怕,子衿讓我養好了傷再走。」

看來兩人口徑統一好的。

穆典可冷冷笑,「有人要殺你,你不去求助你的義父,求助穆子建,偏覺得只有小叔子能幫你?」

「大哥給了我休書了。」穆嵐分辨道,「我和子衿已不是叔嫂。」

穆典可像吃了一口蒼蠅,「我竟不知道,我不在的這些年,你學得一身好詭辯。在歆白歌給你休書之前,你還是穆子建的妾,他穆子衿有什麼理由阻攔自己的大嫂接走他親哥哥的妾?!」

穆嵐默不作聲。

「你不說,我替你說。」穆典可眼神愈厲,聲音至于冰冷,「因為你告訴他,給你下的毒的人是穆子建!穆子建要殺你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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