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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首座在洛陽

仵作來驗了尸。

房間被清理得很干淨,但死人不會說謊。

經驗豐富的老仵作在查驗閆桂山的尸身時,發現身上有生前與人歡好的痕跡,也從嘴里采出了女子的口脂。

閆桂山所中之毒名為凝丹,還有一個很香艷的名字叫做「唇紅」。傳說曾有美麗勇敢的女子將此毒涂在自己唇上,其色艷麗,如染胭脂,引得男子情動。就是用這種方法殺死了一名為禍當地的惡霸。

傳說真假且不論,這種辦法確實是可行的。

凝丹之毒雖劇,發作起來可一瞬奪人性命,但從中毒到毒發卻足足相隔有一刻,用毒之人有足夠的時間服下解藥。

那個閆桂山生前最後接觸的女人就是凶手。

人死不念其惡。

喪事終由穆門操持起來。

穆子建腿傷未愈,也乘坐輪椅親自來了一趟閆宅吊唁。

返程時,圍觀者夾道。

穆家三兄弟,個個顏色出眾。穆子衿少年離家,人多不識。穆子建和穆子焱兩個作為盟主家的公子,卻長年受到洛陽城老少的追捧。

穆子焱脾氣臭,動不動就翻臉,小姑娘們只敢偷偷看。相形之下,穆子建名聲就好多了。

也不知是誰造的勢,穆子建人還在閆宅,通往宏里巷必經的在元街上就擠滿了人。無論已嫁人的少婦,還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小姐們,都紛紛涌出家門,爭相一睹這位「武林第一公子」的風采。

除了傾慕,更多有一種憐憫的心情在。

這樣一個如琢如磨的翩翩君子,居然讓穆嵐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玷污了。這也罷了,怎麼敢給穆大公子戴綠帽子啊。

有膽大潑辣的婦人直接放言說,早知道這樣,就自己沖上去了,說不定就得逞了呢。引得婦人們哄笑,姑娘們個個紅了臉。

歆白歌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回到洛陽的。

行裝如舊——白衣、白馬、一柄紅色拂塵。只是換了發式。同一根白玉簪,簪在流雲髻上,跟插在道髻上是全然不同的景色。

一個清淨無欲如山巔的雪,一個沾了紅塵的香。

穆滄平說︰既然嫁過來了,有些習慣,該改一改了。

歆白歌一向敬服自己的公爹,何況穆滄平說這話時,剛剛替歆卬擺平了受建康貴族們群攻的危機。

何況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穆子建娶了歆白歌八年了,不是不知她好,只因是穆滄平讓他娶的,未見面便心生了反感。

如今隔人海望去,才驚覺自己的妻子原來這樣美。而他多年來目昏耳聵,竟將穆嵐那樣一個毫無肝腸的女子奉為天女。

歆白歌白衣拂風,踏馬上前,微微笑,喚了一聲︰「夫君。」

紅色拂塵遞了過來,被穆子建的玉指緊握。一人攥著一頭,像新人將一段紅綢同挽。

拂塵上一發力,穆子建離椅飛到了馬背上,一手攬腰,一手扶肩,從後面擁住了歆白歌。

人群爆發歡呼喝彩聲,還有少女們芳心難抑的尖叫。

夾道芙蓉紛紛落。

同乘公子與佳人,歸去馬蹄正帶香。

***

穆典可坐在芙蓉樹下拆信。

信是蘇渭寫的。

能被金震岳選為掌卷死士的人,各方面的能力必然是出眾的,尤其心志堅定異于常人。

這樣的人不可能因為她耍了一點小手段,出言恐嚇了兩句就嚇破了膽,任由她牽著鼻子走。

蘇渭拒絕替她殺人,但答應了會及時向她傳遞穆門那幾個人的消息。

現在她看的就是閆桂山與羅綺夫婦遭人算計致死的前後始末。

苦菜花穿著水粉色的斜襟小褂子,撒花蘭白褶裙,扭著小腰,裊裊擺擺地走了過來。

瞧著一點都不刻意,偏偏就是有風情。

「姑娘啊,」苦菜花挺著小身板,端莊地坐在下,把雙染了紫色甲油的小手在信紙下拂來拂去,委婉表達對自己遭了無視的不滿。

「霍上君回來了。」

「嗯。」穆典可繼續看信。

「你要他查的消息他查到了。」

穆典可又「嗯」了一聲,忽然抬頭,問︰「他人呢?」

這可不是霍岸的作風。回來了先不來她跟前匯報,讓苦菜花這個小姑娘來摻和什麼?

「自然是消息不同尋常,他敬重姑娘,不敢當面說呀。」苦菜花捏著嗓子,甜甜脆脆地說。

穆典可受了穆子焱的影響,脾氣也越來越直︰「好好說話。一點都不好听。」

苦菜花翻出一大塊眼白,根本不服氣,「你哪里懂。」又道︰「要不是常千佛口味清奇,你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

怎麼又是常千佛!誰都能踩常千佛一腳。常千佛是惹著誰了?

穆典可挑眉,樣子一凶,苦菜花就可憐巴巴地軟下去了。

「說正事!」穆典可低下頭繼續看信。

城東有兩家最大的香料鋪子︰一家叫作「聞記」,賣的香好,價錢也貴,進出多高官顯貴,富商巨賈家的女眷。另一家叫作「香染」,香的品質稍遜,勝在價格便宜,尋常平民也消受的起,因此人流更大,生意十分紅火。

奇怪的是,一些不缺錢的貴夫人們,在聞記買完燻衣的香料後,總要轉去對面的香浮鋪子看一看。

外人不知情,只當夫人們精明,愛比較。

只有熟客們知道其中門道︰香浮最好的香,可不是給姑娘小姐們燻衣制香囊用的,而是用以床笫間助興,效用不可言說的各色香膏香粉。

與閆桂山相好的那位便是這家鋪子的常客。

總接待她的那個小伙計眉清目秀,嘴巴也甜,夫人十分信任他,回回來只買他薦的香。

可就在羅綺當街堵穆嵐的當天,這個小伙計不顧老板加出的十倍薪酬,毅然辭工返鄉了。

見慣了風月的人,說起風月事來,可真叫一個雲淡風輕,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听說那老頭子都六十多了,還納了好幾房年輕貌美的小妾。徐娘不敵青春,那位夫人只能用媚香爭寵。買的香呢,有溫和的,也有不溫和的。我猜老頭子畢竟年紀大了,太生猛的虎狼香也消受不住——」

「咳咳——」穆典可才從小葉手里接過茶喝了一口,就被嗆得大聲咳嗽起來,滿面通紅。

她算是得出教訓了,以後千萬不要在苦菜花說話的時候喝水。

真是一嗆一個準。

苦菜花用小無奈的眼神看了穆典可一眼,都是大人了,怎麼臉皮子還這麼薄呢。

等穆典可咳完了,苦菜花才接著說,「那不溫和的香,當然是引誘閆桂山用的。畢竟閆桂山花花草草也多,並不缺她這一個。霍上君推斷,是那個香染的小伙計騙了她,把賣給她的媚香換成了鳳髓香。」

這個推斷合理合據。

背後之人布局的手段清楚了。可是實施起來,尚有很多疑團。

譬如,他(她)是怎麼使得性情暴烈的羅綺,在發現那個院子之後沒有立刻發作,反而不動聲色取證的?

穆月庭的香料並未遺失,聞記也未外泄配方,那麼香染那個小伙計的鳳髓香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

會不會有這樣一個人,既是制香的高手,又與穆門中人關系頗密。所以他(她)才能安撫住羅綺,也知道穆嵐才把自己慣用的香換成了鳳髓香?

霍岸很快來了。

「把鄭雲容在香染的痕跡抹去。再去查一下,穆門有哪些人在半個月前出過門,近三天內又有出入的?還有,這個人擅長——」穆典可吩咐一半,忽然打住了,「罷了,還是別查了。」

她固然好奇,想知道那個背後的人是誰。

可是做得越多,暴露給穆門的就越多。而從目前看來,此人很有可能是友非敵。

穆典可又想起徐攸南那句——首座在哪里?

要布成這樣一個局,除了要有過人心智,還得手握著一個強大的信息網,能調動多人同時策應配合,蕭楚玉撒下的那些「紅粉樁」根本做不到。

首座在哪里?

明宮的首座上君,就在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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