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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郎舅嫌

出事以後,別說韓犖鈞了,就是瞿玉兒身邊,等閑也不許人靠近。

穆子焱方法用盡︰硬闖、賄賂守衛,甚至是在飯食里藏字條……等等,均以失敗告終。剩下唯一一個辦法,就是讓穆月庭以希音訣遠程傳聲,旁人不聞,只目標一人能听見。

再約定好表意動作,回答是還不是。

笨是笨了點,也別無它途了。

「問了。」穆月庭也將嗓音放得極輕,將將好夠穆子焱听見,「竇存勖是他殺的,他和瞿玉兒沒有私情。」

「誰讓你問這些沒用的了。」穆子焱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瞎子也看得出來,韓犖鈞對瞿玉兒敬如天女。他那樣一個人,也干不出***子的勾當。

至于是不是韓犖鈞殺了竇存勖,那不是鐵板釘釘的事嗎?誰能一 砸上去,就把人脖子斷掉,寸皮都不帶粘連的!

「原因呢,他為什麼殺竇存勖?」穆子焱語氣里很有些不耐煩了。

「也問了。」穆月庭癟癟嘴,不無委屈︰「就是他不肯說,我才又問了這些,想著先問個容易回答的,他肯答,就放松了戒備,我也好接著問。」

「那他放松戒備了嗎?」

穆月庭搖搖頭︰「我打算再找機會試一試。」

穆子焱知道自己錯怪了妹妹,然而以他的性子,想要他認錯也是不大可能的,哼了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頭還惦記著金六那小子,這是替他看著媳婦呢。」

這話卻有一半說中了穆月庭心思。

羞急之下她又覺出幾分傷心,把個螓首垂下,眼楮紅紅的,默不作聲。

穆子焱心里的憐惜被火氣壓下︰「給我清醒一點。別說他娶妻了,就是沒有,也休想誆騙我妹子!你看看他是怎麼對小四兒的——這個王八蛋!」

罵歸罵,答應常千佛的事總不能不管了。

穆子焱叮囑穆月庭幾句,趁著穆滄平還與竇鄢說話,並沒有留意到這邊的動向,趕緊馭馬回轉回了。

心下思忖︰以韓犖鈞那個 硬脾氣,打定主意不說的事,再怎麼問也是問不出來了。

還是得從瞿玉兒那里著手。

正苦思對策,前面車馬住了。

穆子焱抬眼看去,只見最前頭隊伍已經拐了一道彎,別山而去,前方約莫十五六丈遠的地方,冒雨馳來兩騎。

右邊一騎落後左邊一馬之距,應是一主一僕。

大雨天里,兩人俱披著簑衣,頭戴雨笠,辨不得身形,只單看那跑馬的速度,便知個中好手。

幾百人的隊伍,又是車又是馬的,在仄仄山道上拉得極長,前後不聞,首尾難顧。穆子焱能看到遠來兩騎,乃是山道在上行之後陡然拐了個大彎的緣故。待那兩人行近,下馬進了隊伍,再是什麼情形,就瞧不見了。

穆子焱和兩營兵士一樣,挨著暴雨佇在原地等著。好在不多久,隊伍又動了起來,依舊照原速行軍。

穆子焱想︰大約是朝中又有了什麼動向,派人來告知。

他也算見識了。抓了一個病弱女子,讓京中一干大老爺們,一個個地像聞到腥臭的蒼蠅一般,上躥下跳地亂舞。

干正事倒沒見他們這麼活躍。

晌午到了驛站,隊伍停下造飯歇息的時候,穆子焱才曉得來人是常千佛。

依著常千佛最初的計劃,是要在山道旁邊的密林里設伏,趁隊伍進了山、前後難以策應時,據高投放滾木以制造混亂。

亂勢一起,穆滄平首要看住瞿玉兒,他便可除掉竇存勖。

他如今手臂上有箭傷,舊疾也未大好,之所以一定堅持要自己帶隊,就是為了親眼看一看竇存勖,以免誤判誤殺。

盡管以他行醫的經驗來看,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不想才剛渡江,就聞听竇存勖的死訊。

常千佛當即令從固安堂帶出來的十三名好手分散潛伏,等待下一步指令;自己則只帶了凌涪一名隨從,迎著竇鄢的押送大隊來了。

給出理由也合他的身份。

言道京中有人持蠱傷人,自己受人所托,一路暗訪追查至此。目前已擒住了那濫施蠱術之人,扭送回京中貴人府上听候處置。據悉此人兩日前縱蠱傷了一少年,其母攜子求助軍中,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常家堡每年不知幾多銀子填了皇家的私庫,因這層關系,常家堡每年都有人到宮中走動幾趟。

就是莫以禪一介分堂當家,在京里、在宮中的人脈,絕對壯大到難以想象。

要說常千佛是替什麼貴人辦事,貴到什麼程度,那還真不好說。竇鄢不會非要他報出個名字來,上門去查證。

知道常千佛說謊的穆滄平父子和貴芊三人又各自懷有一份心思,誰也不會戳穿他。

常千佛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混進了押送隊伍里,跟隨一道回京。

貴芊的兒子所中之蠱名叫「金銀篩」——篩出大洞小眼的黃白膿,是謂金銀——光听名字就知此蠱有多殘忍了。

韓犖鈞久在江湖行走,見聞多廣,恰好見識過此蠱,又對解法略曉一二。不忍見稚子受苦,韓犖鈞在貴芊母子到來當天,便自損功力為那孩子解了蠱。

但蠱毒到底有沒有盡解,是否還需要調養,誰也不會比常千佛更懂,當然全憑他一人說了算。

常千佛途中已給那個叫作滿時的孩子把過脈、開過方劑,晌午飯時便瞅了個機會模到穆子焱這里來。

穆子焱好整以暇地等著他。

「都說常家堡的公子爺謙謙君子,仁義有信可比千金之季布,抱柱之尾聲,今日一見,卻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常千佛大笑︰「我也久聞穆家三公子性情豪爽、曠達不拘,不想今日竟也嚼咬起文字來了。」

朗朗眉宇間一片霽色,倒顯得穆子焱枉作小人一般。

穆子焱翻了個白眼:這小子就是靠這厚顏又詭辯的本事把他們家小四兒哄到手的吧?

「時間不多,我把我知道的和能推測到的,和三公子細說一遍。」

常千佛忽然斂容肅色,一本正經言道:「也望三公子將近幾日來發生的事情,無分細巨,詳實告知。」

穆子焱固然看常千佛不順眼,也曉得分輕重緩急,「那是當然,常公子請講。」

兩人關起門來密議,得出結論顯然。

——竇存勖先天有疾,長年壓抑,郁郁不得泄,極可能出現此類病人易生成的凌弱之向。

所以他盯上了目盲的瞿玉兒。

貴芊帶著身中毒蠱的兒子滿時來求救,又謊稱此子姓韓,撤開瞿玉兒身邊唯一的保護傘——韓犖鈞。

至于在韓犖鈞離開的這一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為何會一怒斷了竇存勖的脖子,並在人死之後仍不解恨,一 錘得竇存勖胸肋皆斷,五髒俱裂?

常千佛和穆子焱誰都沒有說出那個答案,卻知彼此心中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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