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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風向轉

穆典可道︰「那人是街頭的一個混子,叫張嚴,跟松冷街投毒之事毫無瓜葛。當日我听听千佛要派人去找萬勝藥堂的陳三和小玉來問話,聯想到在壽安藥堂所見所聞,以及徐攸南與胡柱談藥材生意時,胡柱所表現出來的心性人品,猜想此事或與胡柱有關。

我便抓了張嚴,將他扔到人群里,引起眾人的注意,這才將人引去壽安藥堂。」

她自知身上背負嫌疑甚重,言語誠懇,無一字欺瞞。殊不知這話在眾當家听來真如驚雷滾過。

足有半盞茶的功夫,廳中鴉雀無聲。

眾當家都不是迂腐之人,但做起事來總也講個規矩。哪想穆典可這樣,僅憑著一己臆測,就敢大街上隨便抓個人,往人堆里一丟,讓一對喪失了理智的暴民追著跑。

憑她武功高強,固然可以保住那叫張嚴的混子一命。可幾百號人一齊涌進壽安堂,又打又砸的,一個不好,那是要出人命的。

萬一她的判斷是錯的呢?

當然,事後證明她的推測無誤。可萬一常千佛沒有及時趕到,沒有詐得胡柱親口承認下毒,這事又該如何收場?

當家們保持著一致沉默,各人心中想法各異。

看來她是個膽大心細,行為果斷之人。她肯出手管這檔子閑事,可見是對公子爺上了心的。黎亭心中如是想。

懷仁堂諸人畢竟與穆典可打交道少了些,不如黎亭了解得深,又是另外看法︰果然魔教女子,全然不拿人命當回事。

蔣越問道︰「你既然知道凶手是胡柱,為何不告知公子爺,卻要擅自行事?且藏蹤匿影,不願讓人知道,要到現在才肯說出來?」

凌涪咳了一下,道︰「這件事情我知道。是我讓四小姐不要聲張,雖說查找凶手的目的是一樣的,畢竟手段非常,行事太過不拘一格,傳出去,讓人誤以為懷仁堂都如此行事,到底影響不好。」

李近山差點跌掉了下巴。

這老凌事先一聲不吭,風向轉得可夠快的啊。這麼瞎胡來的事,讓他用一個「不拘一格」帶過去,他干脆夸穆四別出心裁,英明神武得了。

穆典可抿了抿嘴,語意頗是躊躇︰「我當時……並不想叫千佛知道我在懷仁堂,不現身,是怕他看見。」

蔣越道︰「四小姐這話難以服眾,即使你不想讓公子爺知道你在懷仁堂,你也可以告訴其他人,不必用這麼魯莽的方式行事?莫非你當時就知道凶手是誰?」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自己的推測沒錯。」穆典可道︰「而且我只是一個賬房的小學徒,人微言輕,誰會信我?就算有人信了,一層層報到公子爺那里,再派人去查,你們等得起,那些紅了眼的暴民卻等不起。」

她說得在理,蔣越無從反駁。

李近山道︰「現在有人指控你,說是你指使胡柱下得毒,你又如何解釋?」

李哲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擺明了這婆子跟他兒子誣告。背後肯定有人指使他們,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來這里撒瘋耍潑,恣意污蔑。」

事實已明,常千佛也不想繼續與那胡家母子糾纏,看向良慶道︰「帶下去吧。」

他沒有約束良慶,那便是隨便他使什麼手段去審,只要能問出結果即可。

那胡光榮一直听著穆典可與眾人對話,想伺機發難,冷不防話題又轉回到了自己頭上,本能地心頭一顫,一股恐怖意涌遍四肢。

他是不認識良慶,可是看良慶的眉目神情和舉手投足里的氣派,便知此人絕非柔慈善良之輩。若是落到他手里,不死怕也得活活剮下一層皮來。

何況他們母子今日污蔑穆典可,是把她往死里得罪。穆典可又不是什麼寬仁大度的主,倘若不能一局扳倒她,留下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胡光榮渾身戰栗,猶作困獸斗,大聲叫道︰「這不公平!憑什麼只關我們不關她?她自己也親口承認了,她去過我家藥堂!去找過我父親!」

轉身朝門外,揮著手臂高聲叫︰「大家都看看,常家堡的公子爺就是這麼草菅人命的。放著松冷街死掉的幾百口人他不管,放著真凶他不抓,包庇妖女,恃強凌弱」

已然是狗急跳牆

秦川喝道︰「夠了!」拍桌怒而起身,指著郭氏母子道︰「事實俱在眼前,你等居然還妄想抵賴,攀咬他們。怪我白生了一雙眼,卻識人不明,居然幫著你這等黑心爛肝之人逼迫賢良,為虎作倀。一人錯事一人當,我來當了這草菅人命的惡名。」

秦川何等正直高義之人,又豈能因這麼一個無賴小人污了半生英明。

凌涪高聲叫道︰「秦掌門且慢!」往前疾跨了一步,手掌探出,運行如風,托住秦川的手肘往前一送,將那已出鞘兩尺的長劍還入刀柄。

秦川氣急,道︰「凌管家!」手臂發力,又要強行拔劍。

常千佛也站了起來,面向秦川拱手,說道︰「秦掌門的好意,晚輩心領。只是這幾人並非首惡,還得借用他們查出背後真正的凶手,如今殺之尚早。況公道正義自在人心,憑他一張嘴,還顛倒不了黑白。」

話還沒有說完,就听胡光榮發出一聲淒厲嚎叫,臉上五官瞬間擠皺到了一塊,身子猛烈抽搐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凌涪搶上前,伸指一探鼻息,已然是氣絕。

幾乎同一刻,那小玉胡柱和女兒和也發出一聲可怖叫聲,嗓音撕破,可見其所遭受的痛苦。

郭氏被穆典可壓制了肺氣,叫聲不大,嘶嘶嘎嘎的,卻是異常淒慘,雙腿一蹬,扭脖向後歪去,再沒了生息。

眾人悚然驚起。

此時常千佛已朝門外猛沖出去,銀白袍子漲滿,像鼓足了風的船帆,呼啦直作響。

這一動當真迅猛,如疾風從虎,高崖墜鷹,瞬間去而復返,手中拎著一個灰藍色長袍的老者,用力摜到廳中央。

即刻欺身上前,俯身弓背,抬左手,一拳重重砸在那老者右頜骨上。右手帶起一片繚亂白影,五指疾點,頃刻封了那老者渾身三十多處大**位。攤掌如薄刀,貼地抄到那老者身後,按住後心,猛地抬腕一頂,那老者「哇」地張口,一條黑身紅斑的涎蟲從喉嚨里飛射出來。

良慶揚刀便砍,黎亭叫道︰「不可!」握緊手中茶杯,縱身撲過去,杯口倒翻,猛力扣下,將那只凶惡昂首的紅斑涎蟲罩在杯中,五指抓著薄壁,謹慎發力,悶聲扣在地上。

老者遭常千佛捶斷頜骨,噴出的一口血這時才噴灑到地上,兩顆白森森翻滾的槽牙之間,赫然泊著一顆米粒大小的黑色小囊。

不用猜,定是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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