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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年姓學徒

各堂信息互通,若是建康方面有什麼動靜,固安堂定是一早就送信過來了。

可他並沒有听說過封城之事啊。

常千佛耐心解釋道︰「昨日我同宴大夫討論過了,這場瘟疫來勢凶猛,病況復雜且反復,短時間內怕是難以控制。

照這情形下去,不出兩三日,瘟患還得增加一半之數。眼下城中已然缺糧少藥,不良商販又借機哄抬物價。

城中無活路,便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出城逃難。

若放任這些染了瘟病的人四散流竄,不止滁州,周邊郡縣也會相繼遭到感。屆時以滁州為中心,一層一層往外擴散,必然瘟患四起,釀成舉國之禍。

朝廷不會看著這種情形發生。

疫發到今日已有四日,建康方面應該早得到了消息。即使上傳下達得再緩慢,也該做出反應了。我估模著,最多三兩日,倘若疫情還控制不住,封城令就該下來了。」

他人生得高大,腿又長,邁開就是一大步。

傅修並非習武之人,跟得頗為吃力。

傅修忽然意識到,自己與常千佛的距離,並不是十一歲主刀和十六歲執刀的距離。

而看待事情截然不同的眼界和高度。

當自己還在關心如何多救一個病人,如何省下一份物資的時候,常千佛已經著眼全局,考慮這場瘟疫會在一城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又會給一國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朝廷會怎麼應對這場瘟疫,他們又該怎麼應對朝廷的應對。

這種眼界和見識固然跟出身有關,但傅修不得不承認,單就個人才智來說,他仍然是遠不如常千佛的。

往日里他會羨慕蔣凡李哲這些出身好的子弟,甚至有時會有些微嫉妒。但對于常千佛,他卻是無從嫉妒,只有敬服。

幾位掌事俱是帶著卷薄來的,匯報得極是詳盡。

常千佛叫心楊洗硯研墨,提筆運腕,一行想著一行寫,數十張調令倒也花了些功夫,加蓋私印以後,讓人分頭快馬送出去。

諸事停當,這才見蔣凡同劉祖義兩個,帶了幾個賬房伙計,抱著厚厚幾大摞賬簿來了。

常千佛從蔣凡手里接了賬簿過來,堆放在手邊,順口問︰「趙平呢?」

蔣凡笑道︰「臨時叫凌叔給叫走了,出力氣的活,凌叔嫌我不中用。不過抱幾本賬簿,我還是沒問題的。」

常千佛一笑,又看向劉祖義說道︰「這位是劉管事吧?辛苦了。」

劉祖義還是前年隨蔣越去洛陽述職時見過常千佛一面,不想他竟還記得自己,當下里受寵若驚,連聲道︰「不辛苦,不辛苦,公子爺辛苦。」

常千佛攤開賬簿來看。

雖然傅修說,目前賬房里短人手,但從呈交上來的賬簿來看,活計並不見分毫馬虎與敷衍,賬目清晰,抄寫工整,很是細致。

水火焱做事果然是讓人放心的。

劉祖義特意跟過來,是怕常千佛有什麼不懂要詢問的地方,也好及時解答。立在一旁,見他翻了三四本了,也不發一問,眉目時蹙時展,倒不像是不懂得的。

遂道︰「公子爺學過帳麼?」

常千佛笑道︰「跟趙老先生學過兩年,不過老先生是不認的,嫌我學藝粗糙砸了他的招牌。」

常千佛言姓未言名,但常家堡中,皆是知這位老先生之名的。

常千佛說的,乃是常家堡總賬房「半畝堂」的總管趙如是,人稱「金算盤」,又叫「秋鷹」。

此人珠算一絕,更是理得一手好賬。常家堡一百三十六藥堂,藥莊田地不知幾何,每年的進出項巨大,種類雜多,他皆能有條不紊地理順。哪一家報上的賬目是否有差,是否紕漏錯算,他只需稍稍瞟上一眼便能知曉。

是以常家堡雖然分號不少,銀錢經手人無數,卻從沒有人敢在賬面上做了手腳。久而久之,「秋鷹」這個外號便叫了起來,取「草枯鷹眼疾,無所遺」之意。

趙如是事務纏身,收徒並不多,入常家堡三十年間,一共只帶過八名徒弟。

大弟子杜寒江,二弟子粱毓添分任西北和江南總賬務。剩下幾個弟子,要麼留在了半畝堂,要麼派任地方擔當大任,俱是叫得出名號的人物。

常千佛半路出家不說,只怕也沒太多精力花在賬務上,趙如是會嫌他學藝不精不足怪。

當下笑道︰「趙老先生本領高強,收徒最挑資質,公子便是只學過兩年,那定然也是了不得的。」

常千佛淡哂,目光在新翻開的一本賬簿上停住。

賬房交上來的賬本皆書工整小楷,一筆一劃很是規矩,想來是水火焱特意要求過的。這一本卻是草書,大約怕讀字的人不識,刻意寫成了易于辨認的章草,但從構架立意,比劃走勢上來看,此人應當是慣寫狂草的。

一筆字恣意飛揚,恁地大氣!

常千佛頗是驚艷,不想懷仁堂賬房內,還藏著此等人物。

再細看,帳目也理得精細分明,一些總賬分類的手法很是奇巧,常千佛並未見過,但細一思量,同趙如是從前教授他的一些算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下大為驚喜,抬頭問︰「這本賬是何人所作?」

劉祖義一直留意常千佛動靜,聞言往前探了一步,待看分明,笑道︰「是一個新來的學徒做的。」

常千佛微愣︰「學徒?新來的?」

劉祖義瞧著常千佛這神色便知他對賬房辦的這樁差事是極滿意的,當下自豪升騰,與有榮焉道︰「是的,一位新來的女學徒,姓年。小姑娘雖說年紀不大,一手算盤活卻是麻利得很,腦筋也活泛,是棵難得的好苗子。」

說著還不忘帶上傅修︰「說起來,這小學徒還是小傅幫忙找來的。」

蔣凡听著這年姓耳熟,又听劉祖義說道傅修,這才恍然想起來︰「哦,就是那個囤貨居奇的奸商,叫年,年什麼來著」

傅修听得「奸商」二字,莫名覺得不受用,仍答道︰「年富有。」

又說道︰「雖然年老板最初的想法是想狠賺一筆,可到底最後還是將藥材贈予了壞人堂,分文不取,也不全然算作奸商。」

說到最後,明顯是底氣不足了。

眼前浮現徐攸南那幅笑吟吟的模樣,的確……像個奸商。

蔣凡道︰「可我李哲說,那是讓她佷女給逼的啊。他佷女就是那個小學徒對吧?噯,我當初只覺得這姑娘挺仗義的,沒想到還這麼能干。倒比她叔叔強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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