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嬴政本人,因為年初時節,與房媧兒賞梅受了風寒,加上他身體本就弱,便安靜待在咸陽。
一日,房媧兒進宮,見李斯等人慌忙入宮,問身邊的侍從︰「出了什麼事?」
「回稟大人,是听說高漸離來了咸陽,陛下有意一見。」
房媧兒蹙眉,「高漸離刺秦」。
「媽的,還真來送死。」房媧兒含著舌頭說道。
侍衛沒有听清楚,低眉細細問來︰「大人,您說什麼?」
房媧兒瞪了他一眼,嘆息說道︰「加強皇帝身邊的防衛,有外人進宮。」
「大人,不必驚慌,听說那高漸離已經瞎了雙眼,不足為慮。」
高漸離自傷雙目,目的明確,就是為了使人對他掉以輕心,可房媧兒卻有意想要捉弄侍衛,于是,房媧兒語重心長說道︰「江湖人有很多高人,或是全身癱瘓,或是有一兩處不便的,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侍衛仔細想了想,只說道︰「屬下不知。」
「正道的功夫難練,時間精力的花費很多,歪門邪道的功夫,好練,可若是想要連一些外門邪道的功夫,便不能是個正常人,誰知道這高漸離學了什麼邪性功夫,要弄瞎自己的雙眼。」
侍衛點頭覺得她說得極為合理,于是,又道︰「大人,您見多識廣,可有什麼功夫是天下無敵的?」
房媧兒突然一笑,又立即強作鎮定。
「有,有一個人他一生只用一種功夫便天下第一,你可願練?」
侍從一笑,湊上前來,說道︰「大人,請說。」
「那功夫名叫‘葵花寶典’。」
「這名字不錯。」眾人道。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後面的,我不知道了……」一旁的侍衛們,尷尬。白衣衛中人多是閹人。
「大人真會說笑。」
「可不是說笑,凡是身體有疾之人,他們所練就的功夫,都奇哉怪也,且步步殺機,要小心才是。」房媧兒這話也是江湖之中的一個潛規則。歷來有病,有疾之人都喪失了練正派武學的資格,心中有恨,便去學些旁門左道,或是開創一門邪功,至于目的,或是自保,或是報仇,都是一腔的辛酸。
然而,後人卻迷戀才這種功夫的短期性和殺傷性,卻學邪功,最後召來惡報,也是自食其果罷了。
夜里,趙昆率領人退出寢宮,房媧兒為嬴政寬衣,準備沐浴。
房媧兒柔聲問道︰「陛下,您不知高漸離是荊軻的好友嗎?」
嬴政不以為然,反問她說︰「那又如何?」
「您不要這麼玩世不恭!這可不是小事,陛下召見他就有點兒過分了。」房媧兒言語中有斥責之意……
「朕可不懂你在說什麼。」
房媧兒將月兌下來的嬴政的衣衫,交給宮人,還說著︰「這個人不要見好不好?」然後對著宮人說了聲︰「下去吧。」
嬴政搖頭一笑。
「為何?」
「我擔心。」
「你不是一直在為朕粉飾天下天平嗎?」
嬴政這一語,讓房媧兒臉色發白。
「原來……陛下都知道了……」
嬴政走向湯池並未下去,問︰「你不覺得你今日所言與你的做法矛盾了嗎?」
「我知道。」房媧兒認錯。
「放心吧,朕請他來,便已做了完全的準備。」
「真的嗎?我還是擔心你。」
嬴政自信地問︰「不是還有你嗎?」
「有我?」
「你在朕身邊一日,朕都是安全的,不對嗎?」
房媧兒盈盈一笑︰「是的。」
嬴政嘆息說道︰「若是他學荊軻,那朕便拿他為天下反秦的勢力,做出前車之鑒,若是他安分臣服,那朕必厚待于他,彰顯朕的寬仁。」
房媧兒心中安慰下來,說道︰「行,說到底,都是你贏。」
嬴政笑著攔她入懷。
「怎麼,想清楚了?」房媧兒戲謔問他,雙手在他背上游走,伏在他而耳旁,吹著暖氣。
嬴政會意。
「朕不敢要你,怕對不起你,傷了你。」
她呵呵苦笑︰「說到底,還是覺得我會嫁給別人。」
「我不信你會嫁給別人。」
她笑著,輕輕捶他的胸口。
殊不知,她武功高強,這一拳下去,把嬴政捶得咳嗽了兩聲。見她慌張的模樣,他笑呵呵地說道︰「你這是在謀殺親夫。」
房媧兒笑得更歡實了,撲上去吻了他的唇。
可也僅僅限于那個吻,嬴政日日等待著徐福為他帶回那仙藥,可房媧兒越發地失望了,歷史真的不可改,雖然她深陷其中,卻只能做其中一員,該怎樣還是怎樣的。
「一個女人,一生總該有一次。」她攬住嬴政的脖子,深情對望。
「朕知道你對朕的心意。」
「我不會後悔。」
「你看看朕的頭發,越來越多的白發,朕怎敢誤了你的終身?」嬴政是認真的,沒有推月兌,只有無奈。
「知道我為何說喜歡你的白發嗎?」她淺淺地笑著。
「你說,朕听著呢。」
「我想說的是,當你老去,我還愛你。」
嬴政笑了,緊緊抱住他。
「朕沒有你老。」嬴政俏皮說。
二人相視一笑,房媧兒拖下衣衫,道︰「我服侍你沐浴吧。」
「你想與朕一起?」
「恩。」
「隨你吧。」
嬴政讓步妥協,除了最後那一步,其他的都隨著她去吧。她向他潑水,一如孩子,就看著她歡笑,看她鬧,心里總說不盡的歡愉,再看那他想要得到的**。都是美麗,沒有褻瀆之心,只願遠觀,遠遠地愛著她。
若是他走了,她或許能在多年之後,找他一個與他一樣的人,攜手相伴,既然不能保證護她一生,便把她留給最終可以守護她的那個男人,也能讓那個男人對她好一點。
愛得太深,誓言太多,做不到,便滋生了殘忍的距離。
……
此時,張子房迎來他的第一個孩子。
看著淑子一臉的欣喜,張子房幫她擦拭去汗珠,抱著孩子,那麼小,眼楮都睜不開,全身紅彤彤的,張子房為他取名為不疑。
張子房很是小心,淑子躺在床上,他便為她擦拭身子,為她做飯。
淑子很是賢淑,不願讓張子房為她做這些讓她羞愧的事,便自己起身,去洗弄髒的衣裙,不料卻染上了月子病,身體極為疼痛,但她忍著,從不與張子房說起。
……
那日,嬴政心思爽朗,便邀請諸位妃嬪,以及大臣們在宮中飲宴。
請上高漸離,為嬴政撫琴。
當他撥起手中的古琴,房媧兒便一驚。
「廣陵散!」
《廣陵散》據《琴操》記載︰戰國時期,聶政的父親,為韓王鑄劍,因延誤日期而慘遭殺害。聶政遺留下來,並立志為父親報仇,入山學琴十年,身成絕技,名揚韓國。當然,他隱去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韓王好琴音,召喚他進宮演奏,聶政得見韓王,面無懼色,終于實現了刺殺韓王的報仇夙願,至于聶政,他毀容而死。
這有何嘗不是今日情形呢?
難得听著大師,撫琴,房媧兒是愛琴之人,松了手中的刀,平心靜氣的听琴聲。
高漸離很聰明,自刺雙目,即使知道他與荊軻的淵源,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盲人,能為荊軻報仇,做到那荊軻都不到的事情。
自然,還有,刺傷雙目,他便只能依靠耳朵感知世界,另闢蹊徑,琴聲的越發精進,成為當世之魁,也只有如此,才能得到嬴政的邀請。
最後,還有,《廣陵散》。可以掩蓋自己的殺氣,以為是琴聲中的刺殺,卻是真的刺殺。
嬴政和房媧兒同時听見那琴右側的琴音有異。
可還未等房媧兒出手,眾人還沉醉在琴聲之中。
高漸離那灌了鉛的琴,竟在這弦音輕鳴之中,飛向嬴政。
「陛下!」趙昆大喊著
房媧兒一個飛身,領口飛躍而去,卻止步了。那王離、蒙恬、蒙毅亦如此,四人落地,目光都在空中的琴之上。四人持有兵器,在大王面前使兵器是越制的行為。
嬴政見那琴向他來了,一個側身便躲開了去。
四人手中的刀劍還鞘中。
房媧兒沖上去,也只有她敢冒著越制的危險去護嬴政。
那高漸離順著聲音一個縱身,躍到台上。
房媧兒心中只關心著嬴政,並未注意那高漸離已在她的身後。
「陛下,你沒事吧?」房媧兒檢查。
「沒。」
高漸離自知行刺失敗,便只能使用暗器。朝著嬴政說話的方向,扔去暗器,房媧兒為嬴政擋住了一支飛鏢。
「媧兒。」
嬴政翻身,第二枚暗器便正中嬴政。
嬴政一個蹙眉,死死抱住房媧兒。
她驚恐,微微張開嘴。
「正兒……」
嬴政拔出腰間佩劍太阿,指向高漸離。劍尖抵在高漸離的喉結處。
嬴政冷冷地,滿心的失落,他本人對高漸離這樣才華橫溢的人非常敬佩,可無奈他竟然想要行刺他。
「你終究是他的友人。」
高漸離哈哈哈大笑,之後,語氣陡然跌入谷底,失望,與嬴政一樣的失望。
「事已至此,死在你劍下,也算與故人一般。來吧!」
嬴政的劍雖然很少使用,可依舊很鋒利,輕輕地一劃,便割斷了高漸離的咽喉。
死前,他留下半句︰「真是一把好劍,可惜……」
用一把好劍,是對敵人的尊重。這一點上,贏政做到了。
房媧兒看了嬴政的傷口,忙喊︰「宣太醫!」
扶著嬴政。
「媧兒,朕無妨。」
「你怎麼這麼傻?我受傷又何妨?」房媧兒怒斥他,心中卻自責不已。
「護的是你,怎會說這是傻呢?」嬴政面色微白,憔悴。
回宮。
取出暗器,上了藥,並不要緊,房媧兒自己取出暗器,傷口愈合很快。
「你沒事吧?」嬴政自己受了傷,卻一心只惦著她。
「陛下不知道我是天下無敵的嗎?」
嬴政呵呵地笑了。
趙昆示意眾人退下,只留下二人的殿中。
房媧兒月兌了鞋,上了嬴政的床榻,同用一個玉枕。
「不想睡一會兒嗎?」
嬴政搖搖頭,側身看著她,她亦如此。
「高漸離都死了,陛下為何還如此憂傷?」
嬴政伸手,將凌亂的碎發,縷到耳後︰「朕不想殺人,一點兒不想。」
「我知道的。」房媧兒苦說。
嬴政失落地問道︰「朕就那樣可恨嗎?都想殺朕,刺客,總這麼多。」
「他們心中只有仇恨,蒙蔽了眼楮。」這是她唯一能給他的解釋,也是事實。
嬴政含恨而說︰「朕是有誠意的,朕對他,可以冰釋前嫌,可以包容,不僅僅是高漸離,對所有不認同秦統治的人,朕都是有誠意的,為何?誠意一次次被踐踏,一次次真心變為指向朕了利劍,朕曾經很驕傲,朕用自己的智謀和雙手,結束了戰亂紛飛是時代,朕以為,自己結束了天下一切的戰爭,可現在,朕動搖了,皇帝集權,真的不如分封嗎?」
嬴政看著她,流出淚來,他的驕傲,沒有了,橫掃六國時的驕傲在六國消亡時,就被埋葬。
「天下人不接受這個開天闢地的壯舉,你又能如何呢?世人還在沉睡,你卻過早醒來,不幸的,可是這就是你的命運。」房媧兒勸說嬴政想開一些,他能做皇帝,可是他握不住人心,注定他一生都在受屈辱。
「朕還能做何事,還能做什麼讓天下穩定的?」
房媧兒只能說︰「秦國以土地和軍功為強國之策,從這里下手吧。」這是收攏民心的法子。
嬴政突然起身,跳下床,穿了鞋,走向案幾,取出一份竹簡來,交到房媧兒手中。
「你看看。」
房媧兒听命。
「名田制,令黔首自實田……」早已制定,可是一直沒有下令施行,因為朝中爭議不斷,便一直耽擱了。
「陛下理應盡快派人去查,這比六國學者還要重要,只是民心。」
過一會兒,房媧兒又道︰「陛下,百越有趙佗,可是北方匈奴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朕知道,匈奴可不好打,他們擁有最強的突擊力量,頃刻之間,便能摧毀一座城池。」
「陛下當知,匈奴好戰且不安定,咱們若是不將其瓦解,恐是大患。」
嬴政呵呵一笑,道︰「長城快修建好了,建好之後,你看。」
嬴政走到沙盤前。
西起隴西郡,東至遼東郡的長城修築完畢,從沙盤上看去,都是那樣宏偉雄壯。五千公里的軍事防線,蔚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