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入白衣衛想要做什麼?」
項奴將頭偏朝一邊,不屑地回答說「既然你捉住我,何必問呢?殺了便是。」
「你的上峰是誰?誰在背後指使你?」
「沒人,我的主人早已被你殺了,我也想要殺你的主人。」
「哦?意思就是你要殺秦王?」
「你可以這麼想?」
房媧兒湊近他,問︰「我想知道一件事,很想知道。」
「哼!」項奴冷笑一聲。
房媧兒接著問︰「我想知道你的易容術是那兒學來的?太厲害了,我竟然找不到破綻?」
項奴得意,調戲房媧兒說︰「你是個美人,伺候我睡一夜,我就告訴你。」
一旁的趙高動怒,罵道︰「白衣衛那是你這宵小可以輕薄的?」
項奴哈哈大笑,然後忽然說道︰「最厲害的易容是……」他示意房媧兒離他近一點,湊過耳朵來听,房媧兒搖搖頭,說︰「我一旦把耳朵湊近,你就會咬掉我的耳朵,是不是?」
項奴笑。
趙高問︰「姐姐,要不要用昨日的法子審?」
房媧兒搖頭,說︰「咱們要依法辦事。」
趙高假裝沒有听見房媧兒所說,喃喃道︰「可是沒有那麼多布……」
房媧兒指著她扔在一旁的手絹說︰「眼下還有一件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趙高急迫,問︰「什麼?」
「我餓了。」
「哈哈哈,那我們回去在再審。」
「好。」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房媧兒的腿腳好多了,便起身來,向走著進城去。
「姐姐,你這一夜去哪兒了?」
「追項氏一族的人去了。」
「找到他們的住處了嗎?」趙高立功心切。
房媧兒失落的嘆息,並且搖頭。趙高在回過頭來,看著她,心生疑慮,他問︰「姐,你怎麼不追了?」
「剛剛和他們打了一架,打不過。」她說得很不以為然,有意回避這件事。
趙高吃驚,在他的以及中,智坤是天下第一的劍客,房媧兒在智坤面前都沒有認輸過,為何她現在卻如此灰心喪氣,趙高看著房媧兒的傷腿,問︰「姐姐,誰能將你打傷?!」
「項羽。」
趙高吃驚,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九歲的孩子?!怎麼會?」
房媧兒無奈苦笑著,點了點頭。
「九歲的孩子能傷得了姐姐,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趙高不禁贊嘆,想要見一見那個九歲的小孩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如此了得。
「當年秦武王嬴蕩舉鼎而死,然而,項羽這孩子天生神力,我估模著他是十四歲便能舉鼎,並未不死。」
「世上還有這樣的人,不得了……」
房媧兒冷笑︰「要不然,你當你姐姐我吃飽了沒事人,要去殺一個九歲的小兒?」
「若不能為友,便這能為敵了。」趙高直言道。
「讓手下人向南追去吧,他們向南去了。」她依然松懈了意志,她與嬴政說過這個小孩將來會毀了他的江山,嬴政不信,嬴政不願殺一個九歲的小孩。只是要做這件事的人是她,嬴政沒有勸阻,沒有阻攔,他清楚房媧兒的心性,她下不了手的,便任由她胡作非為。
「你們听到了嗎?還不快去!」趙高下命令。
四名白衣衛上馬追去,走到城牆那兒,房媧兒道︰「這附近守衛為何這樣松懈?我昨日便是從這里出城的。」
趙高從袖中取出白色絹布,交到房媧兒手中,趙高用另一塊兒絹布捂住口鼻,壓著聲音說︰「這兒鬧瘟疫了。」房媧兒並不擔憂,只是為了隱藏身體異于常人,只得學著趙高的模樣來。
城牆邊上,有大堆的尸體堆在哪里,晚上氣溫低,她聞見一點點,也並不覺得奇怪,眼下太陽升起照在那尸首上,一股子惡臭的氣味,讓她忍不住扯開絹布,去一旁嘔吐,旁人聞見那尸體腐爛發臭的氣味,再見房媧兒在一旁嘶吼著嘔吐,便也忍不住了,一行人在路旁隱匿之處嘔吐污穢之物。
房媧兒甚是難受,她本就沒吃什麼,月復中空空無物,只能吐黃疸水了,口中極苦。
趙高走上前去,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道︰「姐姐,走過去就好。」
房媧兒轉身看著那些尸首,表情扭曲,問︰「為何將尸首堆在此處?」
「戰亂加上瘟疫,誰還有心去掩埋這些尸體?官府放在這兒等過幾日,來人挖個大坑,埋了了事。」
房媧兒強忍月復中翻騰,說道︰「不行的,不能這樣。」
「姐姐還想如何?」趙高不解。
「這就是傳染源,這些尸首,不能留了。」
「眼下勞力不足,听人說昨日還埋了好些。」
「燒了。」
古人視死如生,怎能接受死後化為灰燼?迷信巫蠱的之人更是如此,趙高便勸說道︰「楚人迷信巫蠱,不能吧?」
房媧兒瞪了一眼趙高,說道︰「現在,他們也是秦人了,既然秦人,就要按著我的規矩來。」
「會激起民憤的,挫骨揚灰,大忌呀。」趙高說道。一旁餓白衣衛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不敢對她說,經過剛剛一件事之後,便更加害怕她了,若是她不說話,他們便悶一路。
「死人不是我管的,活人我就管。」房媧兒說得斬釘截鐵。她忍住自己身體的不爽,對眾人說道︰「你們先回去!我還有點事情要辦。」
「這一塊兒不歸咱們管。」趙高勸。
「白衣衛沒有編制,只尊大王命令,您覺得這種事大王也不會管?」
「大王會派人來的。」
「兩個人打架,百步之內有人見了,若是不上前制止該當如何處置?」房媧兒厲聲問。趙高哀嘆地回答說︰「同罪。」
房媧兒道︰「那我們若是見此不救,是不是瀆職?」
「是。」趙高不情願地回答說。
「那這件事,我就要管。」說完,房媧兒上了城樓,取出腰牌,守城的侍衛見她,先是大驚,以為是刺客,可細細一看她手中的腰牌,便知道是上頭的人,立即放下武器,跪地叩拜,房媧兒厲聲對守衛說︰「把你們的頭領找來。」
那人看看房媧兒是個女人,面面相覷不為所動,房媧兒怒道上前說道︰「大王的令牌也不管用了嗎?」
「不,是我家大人在下面的,我們不敢下去。」
「他在災民之中?」房媧兒吃驚,還有這樣勤政愛民的官吏?房媧兒不由得對此人心生敬佩。
趙高也跟著來了,對著守衛們喊道︰「快去叫你家大人過來。」趙高著太監的聲音,使喚起這些人來,倒是好用得很呢。
本來畏首畏尾的守衛只好听從,去疫區找尋他們的頭領,不一會兒,那楚國官吏上前跪拜,手中大喊︰「大人!」
房媧兒立即回答道︰「大人請起。」
「城中,瘟疫橫行,請問大人可有解決之法?」趙高問。
房媧兒站立在趙高身旁,楚國的官吏不知,還以為她是個護衛或是趙高的婢女。
「這……下官已經派醫者前去治療,可是收效甚微,不知為何。」
「不知為何?」趙高陰陽怪氣地問道。
「是……」楚國官員擦了一把汗。
「你根本就沒讓人去救人吧?」趙高冷言。
那官員解釋說︰「不是下官沒有派人,是人家都不敢去看,一旦染上,便無生還之人,醫者都逃跑了。」
趙高轉頭看了看房媧兒,房媧兒冷笑說︰「那病死的人,為何不處理?」
「戰事一起,大多數人都逃了,剩下的人口不足,又沒人敢去埋,怕染上病。」
房媧兒上前道︰「我倒是學過幾年醫,若是可以,我願意進入災區救人。」
「這……就多謝姑娘了。」那楚國官員眼前一亮。
房媧兒道︰「你現在就讓人去把城外的尸體火化,先控制傳染源,此處瘟疫的起因,是由于兩軍交戰,沒有及時清理戰場,腐尸導致的,並不是什麼大病。」
「焚燒?」官吏吃驚問。
「不然呢?」房媧兒反問。
「這個焚燒,下官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焚燒之後,百姓那邊要如何解釋?怕會記起民變。」官吏心中遲疑。
「若是不燒,尸體腐爛,還會有更多的人得病。」房媧兒解釋,她知道控制疫情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控制傳染源,染病的尸體在瘟疫中,是最為危險的存在,必須除去。
趙高低聲道︰「讓你的人悄悄去辦,離壽春遠一點,就說是把人拉去埋了,做的隱秘些。」
「欺騙民眾,將來被人想起,那可就……」官吏還是為難。
房媧兒道︰「那就在這里燒,將士燒死的人意義做登記,將他們的性命,年齡記下。」
官吏回答說︰「這些人的檔案,下官早已備好。」
趙高嘆說︰「那就去燒吧,燒了之後,將他們好生安葬,並告知家人,這也是我們能做的了。」
官吏回答︰「好吧,下官這就去辦。」
「好的。」趙高看著房媧兒的臉色,他不想要房媧兒過分接觸此事,畢竟風險大,瘟疫可不會因為她是什麼尊貴的人就不波及于她的。
「我們回去吧,審細作重要。」
楚國官吏一怔,問︰「這位姑娘不是說要與下官一同去災區的嗎?怎……這就要走?」
房媧兒正欲開口,便讓趙高打住,搶先一步,道︰「這位是白衣衛趙大人,若是她染上了病,你如何向大王交代?」
「那又如何?‘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大王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得吧?」楚國官吏這般說,使得房媧兒心中委實愉悅,喜上眉梢問︰「大人也看《孟子》?」
當時的人文化水平普遍低下,他平日里說這句話,底下人沒有一個清楚這是什麼意思,而面前這個女子竟然只當此語為孟子之言,當即喜笑,說道︰「正是,姑娘也讀過《孟子》?」他忍不住縷縷胡須。
房媧兒笑道︰「看過一些,只懂皮毛而已。常在大王身邊,也常听他說起此句。」
楚國官吏大笑,欣喜若狂地問道︰「當真?秦王也喜歡此言?」
「正是。」
官吏稱贊說︰「天下人之大幸也。」
趙高拉了拉房媧兒衣袖,道︰「姐姐,我們先回去吧。」
房媧兒轉身,對著這位楚國官吏,畢恭畢敬,拱手行禮說道︰「大人,我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便回來。」
楚國官吏拱手還禮,道︰「姑娘請。」他雖然不了解前這個女人叫做什麼,可是他卻無比信任此人。
說完一行人回壽春中的項府。
項奴被解開繩索,房媧兒親自為他溫酒,趙高就在一旁看著,問︰「為何在這里審?」
「大王禁止嚴刑酷法,提倡以德服人,你不知?」
趙高蹙眉,道︰「此人的細作,他要刺殺大王。」
房媧兒挑眼,問道︰「項奴,你可是要刺殺大王?」
「是。」
「除了這個,你還想做什麼?」
「振興項氏一族,剿滅秦軍,以及你們這些閹黨。」
趙高冷眼望去,欲上前扇他耳光,房媧兒攔住,道︰「把他的話記下來。」趙高應下,照做。
趙高才將他的罪狀寫下,便呈與房媧兒,房媧兒細細看了,趙高並未多寫,實事求是,房媧兒斟了三杯酒,三人飲下,她高聲喊︰「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以楚國細作論之,送到王將軍那里。」
「是。」外間進來的白衣衛應下,照辦。
「姐姐,這樣豈不是太過便宜他了?」
房媧兒搖搖頭,說︰「把他交到王翦那里去由他處置比你我處置好。」
「為何?」趙高不解,房媧兒挖出了楚國派來,欲行刺大王的細作,此舉為大功一件,為何要拱手送人?
「若項奴是咱們呈上去的,咱們昨日審訊楚國將領一事便不得不得記下歸檔,你我都嚴刑拷打犯人,這件事若是大王得知,咱們也觸犯了秦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我可不做。」趙高頷首點頭,此時只好作罷。
將那人拉下去之後,房媧兒訓道︰「項奴的事,誰敢將消息泄露出去,我親自滅你三族,無論是誰。」
說完,房媧兒便去項府庫房中,找些藥材,裝在藥箱之中,背著藥箱,去廚房中喝了一碗面湯充饑,便獨自離開了。
房媧兒帶著醫箱,趕往災區。趙高眾人不知,還以為她在房中休息,等午飯十分,去敲門才知她早已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