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下了馬車,望著漸漸移動,靠近他的火把。
還未等呂不韋開口,嬴政便先開了口說︰「國相,房姑娘受了重傷。」
呂不韋倒是更加擔心嬴政的情況,看到嬴政因為抱房媧兒上了馬車,身上染上了血跡。
呂不韋急忙問道︰「大王,您這一身的血,這……」
嬴政只看了自己衣衫上都是血跡,便匆忙說道︰「是房姑娘的,你且說隨行之人有沒有大夫?」
呂不韋並不在意,說道︰「並沒有。」
嬴政為難地︰「這……」
呂不韋看看四周,問到︰「大王,一黨,逃亡何處去了?」
嬴政避開他的問題,繼續他的話來︰「國相,何處能找到大夫,要距離此地最近的。」
智坤在一旁,因為房媧兒是他的師妹,他听到房媧兒受傷的消息之後,便焦慮不已,可奈何呂不韋和嬴政二人在,他不好多說什麼,也不能去看望自己的師妹。
只是,蒙恬從人群中沖出來,一手扶著賈骨,一手持劍,說道︰「大王,這位是房姑娘的師父,他懂醫術。」
嬴政急忙引著賈骨去到馬車前,一邊走,還一邊說道︰「老先生,房姑娘就在這里面,你且去看看。」
蒙恬心急,在拉開車簾的那一刻,他探著腦袋,努力去看看馬車中的情況。
奈何太黑,什麼都看不清。
智坤走到馬車外,問︰「賈先生,師妹怎樣了?」
房媧兒起身來,捂住賈骨的嘴,湊在他耳邊說︰「我已經好了。」
賈骨瞪著眼楮。
示意讓房媧兒轉過身來看傷口在哪兒。
背上的肉都已經愈合,長好了。從她衣衫的破碎程度,可依照著這流了到處都是的血來看,賈骨不敢相信她好了。
「你怎麼做到的?」賈骨耳語。
「不知道,天生的。」房媧兒道。
賈骨也不敢多說,車外的人多,耳朵也多。
賈骨走出馬車來,取來存在蒙恬的侍衛身邊的醫藥箱。
「先生,房姑娘她如何了?」嬴政問。
「先把傷口清理好了,再包扎上,最後再上些藥,熬過這幾日就行。」賈骨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一個不治而愈的人。
「什麼叫做熬過這幾日?」嬴政焦急萬分。
「大王您看,這流的血……」賈骨為難地看看嬴政的衣衫。
嬴政道︰「就沒有其他法子嗎?」
賈骨搖搖頭。
房媧兒現在感覺身上髒兮兮,濕噠噠,一股子腥臭的氣味,明明生龍活虎,可是偏偏要倒在血泊里。
賈骨帶著藥箱進了馬車,悄悄說︰「丫頭,你自己動手吧。」
「什麼意思?」房媧兒不懂。
「你不會害臊嗎?」賈骨為難說。
「哦。」她懂了。
賈骨轉過頭去,房媧兒背著賈骨裹上紗布,換上干淨的衣衫。
她輕輕一拍賈骨的肩膀,賈骨才又轉回來對她說︰「這幾天就老老實實躺著,睡覺。」
「受不了嘛,這完全是廢人的日子。」
「你要相信你現在已經是廢人了,要不,你這就是欺君。」
「我沒有騙他。」
「你還是好好想想,你為什麼會這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賈骨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房媧兒想,人家穿越也是正常人,為什麼她穿越過來以後就成了不會改變生命狀態的怪物?難道是因為她不屬于這個時代?
賈骨看他在馬車里也待了很久了,也就下車出去復命。
「大王……」賈骨不知道他要怎麼騙人。
「先生,都好了嗎?」嬴政關切問。
「我給房姑娘吃了止痛的藥散,她好多了。」
「多謝先生。」
「這是草民的職責。」
……
蒙恬和智坤在一旁,看著馬車緊閉著的門簾,松了一口氣。
蒙恬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帶著藥丸,走上前去對賈骨說︰「先生,這是蒙家世代行軍,隨身備著的金瘡藥。」
賈骨推辭說︰「這個就不必了,老夫這兒有。」
蒙恬尷尬一笑。
呂不韋正想要問起的去向,嬴政故意打岔,說︰「寡人去看看她。」
在趙昆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掀開車簾,散去馬車中的血腥氣味。
房媧兒依舊躺著,裝作虛弱的樣子。
嬴政柔聲問︰「還疼嗎?」
房媧兒微笑著︰「不痛了,多謝大王關心。只是現在我們要去哪兒?」
嬴政笑出聲來,沒見過受這麼重的傷的人,還有心思去管其他事情的。
他微笑,柔聲,問︰「你還能去哪兒?」
房媧兒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去追長信侯。」
嬴政搖頭,認真嚴肅地說︰「你隨寡人回宮。」
房媧兒倒吸一口氣,內心獨白︰「媽耶,這什麼情況?這節骨眼上,你不讓我去?這什麼意思?說好的首功呢?老子不想做你的姑姑了,老子想要做侯爺來著……」
嬴政大聲說︰「回咸陽。」
房媧兒實在忍不住了,扶起身來坐立說︰「大王,我去追長信侯。」
「他跑不了。」嬴政驚嘆之余,胸有成竹地說。
「他能跑!」房媧兒據理力爭。
嬴政連忙說︰「你怎麼起來了,這麼重的傷。」
「我沒事了。」房媧兒很認真地說。
「寡人清清楚楚看見的你受這麼重的傷,你現在必須隨寡人回宮,去看太醫。」此時,回咸陽的大隊已經整裝出發,打算連夜回宮去。
「我這麼一點兒小傷不能成為您不去追捕的借口。」房媧兒和嬴政較起勁來。
嬴政看著她滿血復活之後,恢復平時的模樣,很是驚訝,道︰「賈骨的藥……真是好得很呀……」
「我身體好。」房媧兒順桿爬。
「你這是要抗旨?」
「民女擔心若是找不回長信侯來,大王拿我開刀。」
「寡人是那麼暴虐的人嗎?」
看著嬴政似乎是生氣了,房媧兒背上發涼,說︰「民女不是這個意思,這種事情,不易拖延。」
「寡人答應過,怎能失信于他?」
房媧兒張著嘴,不知該怎麼說,是要夸獎嬴政是個誠實守信的好寶寶,還是罵他迂腐不知變通?
房媧兒跪在馬車中,說道︰「大王,民女知道您擔憂的是什麼,太後和連兒,晉兒,民女幫您帶回來。」
「你……」這一句戳在嬴政的痛處。
「民女只將這三人帶回來,這事有關您的顏面……」
嬴政冷笑,說︰「事已至此,是瞞不住了的,天下人都知道了的事,我還要去堵天下人的口?隨他去吧。」
「這人,就不抓了?」她擠眼。
「明日天亮再說。」
「不行,他們起快馬奔襲一夜,說不準明日晌午就能出秦國。」
「寡人就不信,還能有誰為了保住,敢與秦軍一戰的。」
房媧兒看著嬴政這麼自信,也只能躺下,等天亮再行動。
馬車顛簸,嬴政一夜未眠。
房媧兒累了好幾日了,倒是睡得迷迷糊糊,嬴政將自己的披風取下來,蓋在她身上。
路上碾到一塊大石頭,顛簸得厲害了,房媧兒的頭重重地撞在木板上。
「哎呦!」她捂著腦袋,醒過來。
「醒了?」嬴政憔悴地看著她,淺笑問道。
「大王一夜沒睡?」房媧兒看見嬴政兩只眼楮周圍都是黑眼圈。
「睡不著。」
房媧兒看看車外,說道︰「天亮了。」
「早就亮了。」
「那民女要去追長信侯了。」
「你這身體,蒙將軍受這麼重的傷,都不能騎馬走路,您一介弱女子……」
房媧兒道︰「民女也就是看著弱而已,其實,比牛犢子還要壯實呢。」
嬴政不由得一笑,這一夜都在擔心她能不能撐下來,這天一亮,看到她一如往日,雖然覺得奇怪,可更多的是高興和欣慰。
房媧兒下車,對侍衛說︰「哪兒有馬?」
嬴政探出頭來,對房媧兒說道︰「你這就要去追?」
「不然呢?」
嬴政笑著搖搖頭,對侍衛說︰「將寡人的馬兒給房姑娘牽來。」
侍衛道︰「喏!」
兩人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走上前來,房媧兒躍上馬,對嬴政說道︰「大王安心回宮,馬兒必當歸還。」
嬴政倒是不在乎馬,只囑咐道︰「你小心。」
然後派了人跟著她一塊兒去。
房媧兒轉身說︰「不必,帶上他們麻煩,我還要保護他們。」
「你……」嬴政話還沒說出口,房媧兒便策馬奔去了。
趙昆走在馬車旁,對嬴政說道︰「大王,您對房姑娘,很是上心呀。」
然後一臉媚笑。
嬴政笑著說道︰「她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這兩個人,長得一樣,做起事,也是一樣,對我……呵呵。」
趙昆明白嬴政的心意,只是,智坤擔心房媧兒的安全,騎著馬,跟著她去了。
智坤追上去,問︰「師妹,你的傷還沒好,這又是要去哪兒?」
房媧兒笑說︰「我已經沒事了。」
智坤搖頭,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呢。」
「追長信侯。」
智坤道︰「國相已經派了了四處去找他們了。」
「我知道。」
「你這是多此一舉。」
房媧兒不說話,加快了速度。
智坤依舊跟著。
智坤好不容易追了上來,為難地問道︰「師妹,你是的,什麼人?」
房媧兒不悅,她沒有想到第一個質疑她和關系的人,會是自己的師兄。她蹙著眉頭,問︰「你覺得我是他的什麼人?」
「我要你說。」智坤直視于她的雙眼。
「我說過,長信侯也說過。」
「你們,不像是朋友,要不然,你也不會用假死,來挑起國相與他之間的矛盾,我們抓到的人里,有人說起,曾說過,他要為你報仇。」
房媧兒的眼神非常認真,嚴肅地說︰「朋友,真正的朋友,是我出賣了他,背叛了他,懂嗎?」
智坤撇著嘴,滿臉的鄙夷,說道︰「你不像是背叛別人的人。」
「我也覺得我不像。」
「你和秦王,看得出來,他對你,與對別人不同。」
房媧兒將馬速放緩,一邊前進,一邊與智坤說︰「你以前見過他和女人在一起嗎?我怕是唯一的一個,你見過的,和秦王在一輛馬車上的女人。」
「的確是。」智坤點頭承認。
「那就沒有可比性了。」
「已經有人猜想,你背叛,是因為你想要入宮,去做娘娘。」
「我為了入宮做娘娘?若是只是為了這麼一點兒小事,我做這麼大一個局,將秦國所有有權勢的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間,那我的本事也太大了,而你們,也太蠢了。」
「你和秦王這一夜,他為了你,連追殺逆黨都顧不上了。」
房媧兒早就知道會有人這麼想,嬴政用她的傷勢做擋箭牌,這箭全射到這擋箭的盾上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秦王為了救我,答應和趙姬,在你們追上來,解救我們的時候,秦王不將他們的去向告知,以給他們充足的逃跑時間,他們做了一個交易,一個約定,秦王守約,國相追問,他就拿我做打岔的借口了唄,有什麼可說的,嗯?」
「還是看得出來,秦王心里有你。」
「有我是必然的,我保護了他這麼久。」
「你不想進宮去,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房媧兒看著智坤的眼楮,篤定說道︰「不想,從來都不想。」
「我以為只要女子,都想做娘娘,以你的智謀,坐上王後都是可能的。」
房媧兒笑︰「我承認你在夸我,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說。」
「你呀,你呀,可有想過嫁人?」
「你想娶我?」
「你心里清楚。」
「我不嫁人。」
「覺得我不好。」
「不是男人好,女人就得喜歡他的,不是你對我好,我就要喜歡,就要嫁給你,我能懂你,可是你,從沒懂過我。」
智坤點頭說道︰「我承認,我不懂你,也知道,這個世上沒人懂你。」
「我想要做橫派,我想要讓這天下,只有一個國家,並且,以刑止刑,以戰止戰。這幾天的事,你看不出來,我想要橫刀立馬,決戰沙場和朝局嗎?」
「你是個女人。」
「只有在原始社會,女人在是男人的生育工具,才是男人的附庸。我可以證明自己比大多數男人都強大。不要想著拴住展翅的雄鷹,要不然,你會被啄傷的。」
房媧兒此時好像在這里的石頭或是古木上刻下︰「房媧兒于秦王政九年,發表女性獨立自主宣言。」
她心中暗笑,若是這樣,她也能上一上歷史的奸人傳了。
她的身份,在這個時代,注定不能流芳百世,那遺臭萬年也未為不可,後人自有評斷。
智坤看著房媧兒獨自傻笑,只說︰「你這個人,遲早有一天會自己害了自己。」
「就算有一日我自食惡果,也不用師兄擔心。」房媧兒回復智坤之後,舉鞭策馬,揚起塵土。
智坤只得跟上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