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小黃依然掛在了韓子凌身上，鳳九手里拎了兩條魚，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遠遠望去，森林里的樹木枝條上都裹著一層白雪，皚皚白雪，倒也十分的壯觀。
每呼吸一口氣，都能看到霧氣從嘴巴里面噴出，鳳九戴著白色毛茸茸的帽子，和她平日相比，現在倒多了幾分可愛。
這頂帽子是韓子凌拿來的，鳳九也不和他客氣，出門的時候就戴著，赤雲國的冬天太冷了，尤其她現在所住的是人煙罕至的地方，出門，除了花草樹木，小動物之外，就沒別的了。
以前韓子凌不在的時候，鳳九就一個人呆著，獨處的時候，這里靜的可怕，她所在的地方是山頂，平時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時不時的山風夾帶著‘嗚嗚的’聲音刮來，到了夜晚，那種聲音更加的明顯，睡不著的時候，鳳九就裹著被子靠在榻上，靜靜的發呆，靜靜的听著山風‘鬼哭狼嚎’。
日復一日，鳳九以為自己會瘋，卻沒想到自己就這麼的在這里生存下來了，這一住，還住了這麼久。
直到後來，小黃的到來為她平靜的生活帶來了色彩，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覺得悶了，看著那小小的身體一天天長大，鳳九覺得很有成就感，望著趴在韓子凌身上睡得一臉香甜的小黃，她笑了笑，這家伙的警惕心很重，平時除了自己，誰都不能靠近它，沒想到就這麼的和韓子凌混熟了。
平時，一大一小的鬧得很厲害，但關系，也確實很親密。
「我還記得小黃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很不喜歡你，沒想到一天天的過去，它倒也接受你了。」鳳九笑道。
韓子凌眼底閃過一道暖意，繼而說道︰「是啊，只要你肯付出自己的心血，自己的感情，任何人，任何物，都可以從不喜歡變成喜歡。」說著，他回眸，笑道︰「你說是嗎？」
鳳九迎著雪光看著韓子凌，逆光中的他多了些不真實，雪花從空中飄落，落在他身上，他就那樣含笑的望著自己，鳳九從來都知道韓子凌的相貌極好，在他身上，似乎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讓人不自覺的想靠近。
和韓子凌認識這麼長時間，鳳九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她不知道他從哪里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韓子凌’三個字，興許這三個字還有可能是假的。
若說唯一真實的，恐怕就是那雙眼楮看自己的時候流露出來的感情，一個人可以說謊，但惟獨眼楮是騙不了人的。
鳳九收回自己的視線，和韓子凌並肩走著，看到雪花落在小黃的身上，鳳九解下自己的圍巾蓋在它的身上。
「有心事？」韓子凌看著情緒有些不對勁的鳳九，關懷道。
鳳九笑笑，視線看向他，問道︰「你是什麼人？」
韓子凌難得的一愣，狀似不甚在意的說道︰「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也不知道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我對你可謂是一無所知。」鳳九停下腳步，眼楮直直的盯著他。
韓子凌腳步也停了下來，面對鳳九的疑問，他是半喜半憂，「我記得你第一次問我是誰的時候，充滿了敵意。」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那些。」鳳九說道。
「你從不關心這些的！」韓子凌收起臉上的笑，聲音很淡，也充滿了無奈。
鳳九點點頭，吁口氣，道︰「以前不關心，不代表現在不關心。」
韓子凌抬了抬手，最終手落在了鳳九的腦袋上，聲音很溫柔，很溫柔，「丫頭，我只是你的韓子凌，明白嗎？」
不知道為什麼，鳳九听到這句話，莫名的有些想落淚，是啊，無論他是誰，哪怕他是十惡不赦的人，他也只是韓子凌，是個只會對自己好的人，不會變。
韓子凌目光清冷，看著眼前的山林，聲音充滿悠遠，綿長，「丫頭，你真的了解你自己的心嗎？」
鳳九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韓子凌看向她，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了解你自己的心嗎？或者是你真的以為自己那麼在乎他嗎？」
鳳九沒吭聲，臉色卻‘唰’的一下，沉了下來。
「若說他為你做的多，你為他付出的又何嘗少了？這一次你離開，又何嘗不是他讓你離開的？」韓子凌眸光充滿痛惜，繼續說道︰「否則，以你的性情，又豈會接受了然和尚的威脅？」
「你都知道了？」這一句話，鳳九幾乎是無聲的說了出來。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不說，我也不問。」韓子凌看了鳳九一眼，說道。
鳳九嘆口氣，垂眸看著手中的魚，說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他要我離開，自然有他的用意。」
手漸漸從鳳九的腦袋上滑落到她的肩膀上，听到鳳九的這個答案，韓子凌無奈的笑了笑，這個答案，是他預料之中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很溫和，「丫頭，你從來不欠誰的，你明白嗎？好了，我們回去吧，不然這魚恐怕就不新鮮了，小黃一向很挑食。」
「這家伙挑食也是你慣的。」鳳九沒好氣的說道，自打韓子凌說負責小黃的伙食之後，這小家伙的體重就開始飆升，直到現在成了一團肉球。
回到竹屋，韓子凌負責那兩條魚，鳳九就開始做飯，自從他時不時的就來這里蹭飯，她也知道了韓子凌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吃飯的時候，韓子凌幾經猶豫，還是開口了，「丫頭，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鳳九知道韓子凌會時不時的出去一趟，她以為和往常一樣去個幾天，就隨口問道︰「幾天？」
這一次，韓子凌沒有立刻回答。
筷子，不自覺的停了下來，鳳九看著他，問道︰「要去幾個月？」
「可能要一年，或者兩年！」韓子凌故作從容的說道。
「這麼久？」鳳九驚訝道。
韓子凌點點頭，給鳳九夾了些菜，說道︰「有些事情要處理。」
鳳九不是那種矯情的女人，聞言，她點點頭，說道︰「一切小心。」明知也留不住，索性不留，她不喜歡勉強人。
從她的神情里韓子凌看不出異樣，他的心也放了下來，「放心，有空我會來看你的。」
鳳九點點頭，含笑應了一聲。
只是這一別，韓子凌卻是再也沒有見過鳳九了。
臨走時，韓子凌頗為認真的說道︰「丫頭，我之前說的話，你能不能好好考慮考慮？」
鳳九一愣，她沒有立刻回答，韓子凌也不急，他知道，有些事情急是急不來的。
良久，鳳九才點點頭，道︰「好。」
只是一個‘好’字，便讓韓子凌眼底溢滿了濃濃的笑意，看著鳳九懷里的小黃，叮囑道︰「我不在的日子里照顧好你家主子。」
似是知道韓子凌要走，小黃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楮戀戀不舍的瞅著韓子凌，最後還是乖乖的應了一聲。
鳳九站在門口，一人，一貓，靜靜的目送韓子凌離開。
「一年亦或是兩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你說是不是啊小黃！」鳳九順著小黃的貓，聲音有些惆悵。
在赤雲國的皇宮，太尉大人劉昌明一直跪在大殿門口，寒風凌冽，雪花飄飄，他跪在這里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凍的臉色發紫，身體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御書房內，皇甫龍日也是一臉陰沉的坐在椅子上，身旁的福祿，面露擔憂之色。
幾經猶豫，福祿還是說道︰「皇上，外面天氣寒冷，太尉大人也上了年紀，禁不住折騰啊！」
皇甫龍日嘆口氣，最終還是說道︰「傳他進來吧！」
「是，皇上！」說著，福祿邁著小步子，快步朝殿外走去。
劉昌明看到福公公走出來，急忙問道︰「福公公，皇上……」
「皇上傳你進去！」福祿眯了眯眼，面色很平靜，「來人啊，把劉大人扶起來。」
畢竟是上了年紀，不比年輕，劉昌明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暈倒，想著自己的女兒，他蹣跚著走了進去。
幾日不見，劉昌明蒼老了許多，皇甫龍日暗嘆口氣，吩咐道︰「來人，給劉大人搬把椅子。」
「臣，臣不敢！」劉昌明說著就要跪在地上卻被一旁的福公公給攙住了。
「叫你坐你就坐！」皇甫龍日怒道。
「多謝皇上！」說著，劉昌明緩緩坐在了椅子上，說是坐在椅子上，可**也只是挨了一個邊兒。
「劉大人，你這又是何苦呢！」皇甫龍日無奈道。
劉昌明拱手一禮，老淚縱橫，「皇上啊，微臣就這麼一個女兒，蔡大人不問緣由就把我女兒帶走了，而且不允許任何人探視，微臣只有來懇求皇上，還望皇上為老臣做主啊！」
皇甫龍日好像剛明白似的，說道︰「蔡大人不會沒有原因的就把你女兒給帶走吧？」
「蔡大人對老臣說我女兒殺了人，但是怎麼可能啊，我女兒心地善良，平日里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麼會去殺人，這其中定然有誤會。」劉昌明流著淚，一直為自己的女兒叫屈。
「劉大人，蔡遠航的為人朕還是相信的，為人剛正不阿，清正廉明，若這件案子和珍妃沒有關系，蔡大人肯定會還你女兒清白的。」皇甫龍日緩緩說道。
皇上的話說三分，留三分，劉昌明知道官場上的這些路數，但此時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就算這件事情是自己女兒做的，但鳳離已經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如何與自己的女兒相提並論？
想到這兒，劉昌明說道︰「皇上，鳳離已經死了。」
言下之意是要皇上放自己女兒一條生路。
皇甫龍日又豈會听不出來劉昌明話中的含義，聞言，他也只是說道︰「劉大人，這件事情朕已經全權交給蔡遠航了，且這件事情現在鬧得人盡皆知，若是朕不能給老百姓一個交代，如何平天下悠悠之口？」
「可是……」
「不必可是了，劉大人，你既然是朝廷命官，更應該以身作則，這件事情，朕勸你也不要插手，退下吧！」皇甫龍日沉聲道。
劉昌明還想說什麼，可看皇上的臉色，他知道對方的耐性已盡，再說下去，也討不到好。
等到劉昌明離開之後，皇上沉聲道︰「福祿，你怎麼看？」
「皇上，不可干預朝政！」福祿笑眯眯道。
「但說無妨！」
「恐怕劉大人要難過些時日了。」福祿說道。
皇甫龍日冷哼一聲，不悅道︰「劉昌明也越發的囂張了，若是不趁機消消他的氣焰，只怕他連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上英明。」
大理寺
「大人，太尉大人要見您！」大理寺的官差回稟。
蔡遠航此時正在審理案子的細節，听到有人來，頭也不抬的說道︰「讓他進來。」
劉昌明來見蔡遠航，是預料之中的事，沒多久，劉昌明的身影便出現在蔡遠航的視線中。
「劉大人，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里啊？」蔡遠航起身，笑臉相迎。
劉昌明陰沉著臉，絲毫沒將蔡遠航當一回事，見面的第一句話也是十分的不客氣，「蔡大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來此的目的很簡單，放了我女兒。」
「放？」蔡遠航好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話一般，說道︰「劉大人，你女兒犯了殺人罪，你知不知道？」
劉昌明一擺手，怒道︰「我不管那麼多，我只要你放了我女兒。」
其實劉昌明的官兒比蔡遠航的大，但兩個人隸屬于不同區域，劉昌明的官兒再大，和蔡遠航也沒什麼關系。
聞言，蔡遠航的臉也沉了下來，不悅道︰「劉大人，你我皆為朝廷命官，豈能知法犯法？」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放了？」劉昌明不悅道。
「恕我難以從命！」蔡遠航索性撕破臉。
「你……」劉昌明指著蔡遠航的鼻子，怒道︰「蔡大人，你可知和我作對是什麼下場？」
「你這是在要挾我嗎？」蔡遠航原本不太黑的臉色，此時黑如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