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的身份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徐耀輝當然也要有所避諱。
「私生女」三個字不是什麼好話,徐耀輝光是從自己的嘴里說出來就已經恨不得要咬斷舌頭了。
所幸,夜微言並沒有在這里為難徐耀輝,徐耀輝等了半晌,見夜微言並沒有發火,咽了口唾沫便繼續道︰
「听嚴大人如此說辭,小人也就沒再多問下去,心里想著畢竟是嚴大人的家事,不是小人可以插手的。」
夜微言對徐耀輝的這番話沒怎麼懷疑,那時嚴景松的地位也擺在那,徐耀輝怕他也是自然。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心思,徐耀輝接下這個麻煩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小人只當是嚴大人背著嚴夫人在外與別的女人珠胎暗結。」
听到這里,夜微言的眉頭卻皺了起來,顯然「珠胎暗結」四個字刺激到了他,因為那懷有徐若瑾的女人乃是他的皇姑母朝霞公主,這乃是皇族大逆不道之事,哪容得徐耀輝信口胡說?但是夜微言忍耐下去沒有急著發作,而是任徐耀輝把話說完。
徐耀輝卻絲毫沒有察覺,即便他已經斟字酌句的小心翼翼,卻因在偏僻之地廝混慣了,外加心中懼怕,根本不知這四個字壓根兒就不該出口,更不知道自己剛才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千方百計想要保住的性命差點就丟了。
他仍舊自顧自地說著,「嚴夫人善妒,嚴大人反復告誡過小人,這事要是傳到他夫人耳中,那孩子恐怕就沒命了……」
從徐耀輝的話中,夜微言可以輕易听出,徐耀輝在竭力撇清自己和當年之事的關系。
夜微言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徐耀輝,「那這麼說,朕還應當代瑜郡主好好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才是。」
徐耀輝不聾,怎麼可能听不出夜微言話里的揶揄和威脅。
「小人不敢,皇上恕罪,皇上饒命,饒命啊!」
徐耀輝大驚,自知失言,有話觸怒了皇上,忙叩頭認錯。
「咚咚」沉悶的聲音傳來,夜微言卻沒有任何心軟,神色冰冷地移開視線,並不去看徐耀輝的窘態。
夜微言听到徐耀輝發出的聲響就覺得厭煩,直截了當地把話甩到對方的臉上。
「說吧,嚴景松給了你什麼好處。」
徐耀輝的動作一頓,手指卷曲發白,臉色也變得慘白。
事已至此,徐耀輝也知道不可能再繼續隱瞞下去。
其實皇上什麼都知道,而且事無巨細都一清二楚,之所以多問幾句只是在給徐耀輝機會,順便從他口中證實想知道的事情而已。
如果徐耀輝還是繼續這麼不識抬舉,夜微言也懶得與他多做糾纏,反正最後的下場都不會有多少改變。
這可不是徐耀輝想要的結果,他出現在京都,甚至是這皇宮之中,不是為了白白送上自己這條小命。
就算非死不可,他也要掙扎一番。
徐耀輝緊繃的身體變得癱軟,雖說主意已定,但是巨大的沖擊還是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皇上恕罪!小人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才走了歪路。這些年小人謹小慎微,絲毫不敢有逾矩之舉。」
徐耀輝一有機會就先為想著撇清自己。
夜微言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徐耀輝立刻噤聲了。
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徐耀輝後悔不已,但也沒有辦法,說出去的話也沒法收回。
徐耀輝只能硬著頭皮把話又兜回來,「嚴大人答應小人會在仕途上行個方便……」
「所以你才痛痛快快地收下了那個孩子。」夜微言接著徐耀輝的話說道。
徐耀輝立即點頭︰「小人不敢欺瞞皇上!」
緊接著,夜微言雙眼微微一眯,意有所指地故意問徐耀輝,「你沒有問過郡主的生母是誰?」
徐耀輝搖頭,「嚴大人的家事小人怎麼好過問?小人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罷了。」
說到這里,徐耀輝的神情和話語中都是後悔。
原本就是嚴、徐兩家的一場交易,只是徐耀輝沒有料到這件事居然會在多年之後重見天日。
而且拔出蘿卜帶出泥地惹出了這麼多麻煩。
就因為徐耀輝當年的一點貪念,卻連徐家都被牽扯其中。
到這一步,徐耀輝再想要獨善其身已是不可能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徐耀輝一定不會答應嚴景松的任何要求,更別說要把一個活生生的女娃交給自己去養育。
但是世間哪有後悔藥一說?更何況即便重來一次,難保徐耀輝不會做出和當年一樣的選擇。
看著徐耀輝悵然若失、失魂落魄的模樣,夜微言料定徐耀輝沒有那個膽子,敢在他面前說假話。
但這不代表夜微言能心平氣和地听進去徐耀輝的話。
「你以為不露面,一直東躲西藏就能高枕無憂了?」夜微言凜聲斥問徐耀輝。
徐耀輝抖如篩糠,哪怕夜微言的語氣只是略微嚴厲幾分,他的心理防線就被徹底擊潰了。
「小人……小人也是沒有辦法了,請皇上明鑒,小人這麼做都是因為、因為……」
徐耀輝斷斷續續地說不利落,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小人不想讓嚴家人得逞!」
說到這,徐耀輝更是咬牙切齒,似與嚴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咬碎他們的骨頭。
徐耀輝的眼眶發紅,眼楮里也都是紅血絲,看起來還有幾分駭人。
夜微言听出徐耀輝話中深意,眯起眼問道︰「你就那麼恨嚴家人麼?」
「是。」
徐耀輝鼓足勇氣,也是豁出去了,「嚴家都是些忘恩負義的小人!」
「嚴大人讓小人幫他們養大女兒,小人照做了,到頭來他們不僅沒有絲毫感恩,甚至還恩將仇報,想要小人的命!」
「他們居然想要殺人滅口,小人從來沒有什麼野心,也沒想過要把當年的事當做把柄。」
徐耀輝就像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丑,在御書房內跪著哭個不停。
「小人只不過想好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但他們連這點都要剝奪,小人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徐耀輝說著又一次叩起頭來,「還請皇上做主,小人一切都听皇上的!」